潛小麥強烈鄙視眼前蓬頭垢麵的小女人，滿腔的話語用高超的眼神傳達過去：“你才狗模狗樣。”

都是高人，南薇薇自動破解了同桌眼裡的意思，嘟嘟櫻桃小嘴，不緊不慢又蹦出兩個字：“假仙。”

兩人就這麼一站一躺盯著電視機看兩個小P孩玩鬨搞笑，一個是老氣橫秋的小正太，一個是插渾打科的無賴小子，笑料不斷，開心不已。但沒一會兒，裡間書房的門便打開了，南薇薇精明乾練的母%e4%ba%b2宋素麗走了出來：“小麥到了啊，我聽見笑聲就知道你來了。快到書房裡吧。”

“是。”潛小麥畢恭畢敬地起身。回頭衝南薇薇扮了個鬼臉。放下伴手禮就閃進了書房。

南家的書房布置得很簡單，三麵的牆都讓高大的通體紫檀色書櫃遮掩了，上麵擺滿了排排列列簇新的大塊頭書籍。臨窗一麵，擺了一張寬大的同色係辦公桌，前麵隨意放著幾把椅子。從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南家的一個小型辦公室兼接待室。用南薇薇的話來說，這些書對她那隻有初中畢業的爸爸來說，象征意義遠遠大於現實意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作用就是想給客人展示主人的好學儒雅，儘管她爸爸從未從頭看到尾看完一本書。

此刻，南春明胖得山川大河的身子，正陷在辦公桌後特質加寬的皮椅上。見潛小麥進來了，微笑地示意她坐下。

桌上早早擺了些水果零食，宋素麗熱情熟稔地抓了一把放到潛小麥麵前，示意她邊吃邊聊。潛小麥也不客氣，順從主人的意願，剝了一顆牛肉乾放進嘴裡細細嚼著。

這時，南春明從文件夾中抽出了幾張數據表格，遞過來說：“這是最近兩個月你的設計提成，服裝批發價、出廠件數都在這裡，你過目一下。”

“這批錢。前天已經打到你爸的帳戶裡。這簽收單本來是準備讓薇薇帶給你的，但聽說你要來，就先放著了。”宋素麗坐在一旁補充說。

“謝謝叔叔阿姨。我有查過，已經到帳了。”潛小麥簡明扼要地回答，但還是拉過桌上的計算器，劈哩啪啦一通敲打。一番加加減減，確認無誤後，抓過筆來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每當這種時候，南春明和宋素麗總會詫異於麵前這個14歲女孩的少年老成和鎮定自若。

把簽收單推過去給南春明收好。緊接著，潛小麥直奔主題，又從手提袋裡拿出幾張畫稿，一一攤開在桌麵上，說：“這是我最近構思的晚秋服裝。叔叔阿姨看一下，有沒有中意的？”

南春明夫婦湊過頭來，眼前不由一亮。這次設計的畫稿用的是平塗勾線表現技法，色彩搭配素雅大方，細節勾勒一目了然，線條紋飾也很美觀簡潔。右下角還都寫了備注，服裝構造、色彩協調、麵料選擇等方麵都作了詳細介紹。兩人都滿意地笑了，當然也有一些疑惑，宋素麗比較了幾張畫稿後便問開了：“小麥，為什麼這次設計的秋裝都趨向於職業裝呢？”

潛小麥聽了微微一哂：“再過個把月，香港就要回歸了。最近電視台密集播放香港的電視劇和係列片。畫麵中職業女性的服飾好精致好漂亮，我和朋友們都很喜歡。尤其是那種簡潔又不失優雅的職業套裝，我有預感今年秋天會很流行，所以就設計了這幾張圖。我個人覺得那張%e4%b9%b3白色的七分袖小西裝，可以作為今年秋天的主打作品。”

南春明聽了，讚許地點點頭：“現在的服裝業嘛，說白了就是大陸看港台。港台看歐美。咱們跟著港台風走應該不會出錯的。最近滿大街的人都在慶祝香港回歸，你小小年紀，能從電視劇裡悟到這些，真的很不錯。”

嗬嗬，我不小了咯。潛小麥心裡嘀咕著，潮紅著臉低下了頭。但對南春明的表揚還是恭恭敬敬做了回答：“以前，我從老師那裡聽到過一番話，讓我至今記憶猶新。他說：‘溫州人往往是看著新聞聯播做投資的。除了新聞內容和背景的推敲，他們甚至連領導人出場的先後，鏡頭所占時間的長短，都一絲不苟作了詳細的研究，然後才考慮投資方向和數目。’老師說這叫見微知著。我也是聽了他的話，從生活中慢慢觀察才發現的。”

“好好好，這樣做很好。”南春明聽了心裡很欣慰很感觸，這是怎樣一個懂事的女孩子啊。小小年紀，賺錢學習兩不誤，而且成績還不錯，更重要的是她真正把老師說的話都聽到了心裡，而非像某些愣頭青那樣為了應付考試而學習。所以，對這個小女孩的話他一向很重視。

於是，接著說：“已經進入六月，時間不多了，那我們不妨馬上啟動程序試試。當然了。小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其他類型、款式的也多設計幾套拿過來看看。”

但這一次，潛小麥沒有馬上接口答應。而是稍稍在心底打了個腹稿，緩緩開口道：“叔叔阿姨，謝謝你們這一年來給我提供了機會，讓我衣食無憂賺到了不少錢。可是，我肚子裡的墨水都用光了，現在是再也想不出滿意的作品了……所以，做完這一期，暫時我就不做了。”

南春明夫婦倆聽了，不明就裡。均是一愣：“這不合作得好好的嗎，怎麼不做了呢？”

潛小麥笑笑地解釋道：“我現在是江郎才儘了。這次雖然畫出了幾張圖，但頭發也足足被抓下了一大把，真真是絞儘腦汗、愁眉苦臉湊出來的。我想，與其這樣天天糾煩，不如暫時放棄，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努力提高自身素養。說不定改天思如源湧，我還能設計出更棒的東西。”

“那也可以一邊學習一邊兼職打工啊？我們向來合作很自由，沒有給你什麼具體的壓力。你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嗎？我聽薇薇說，你學習上一直很輕鬆，多畫幾張稿應該不會耽誤太多時間吧？”

宋素麗皺著眉，還在試圖做著挽留。若是公司裡其他的設計師要辭職，她斷斷不會這麼說。但薇薇這個同學她卻不想失去。年紀雖小，目光卻很老到，也可能是運氣好。總之，她每次設計的服裝都是大賣。去年好幾款服裝出廠都以百萬計了，但還賣到了%e8%84%b1貨。這一年來，從她身上自已家確實賺到了不少。而她時尚俏麗、變化多端、又令人耳目一新的設計風格，也引來了很多同行人士頻頻打聽艾薇爾的幕後設計師。會不會是被人挖了牆角呢？

這廂，南春明問出了宋素麗的疑問：“小麥，是不是彆的地方給你更高的設計費了？……”

“不是的，南叔叔。我保證，自始至終，我就隻在你們公司兼職設計過。”來不及細思量，潛小麥忙撇清道：“這次之所以下這麼大的決心，是因為初二馬上就要過去了。在初三新的學年裡，我想好好努力一把，考上更好的學校……現在義務教育是普及了，但生源大戰反而更激烈，去年就有杭州、寧波、華陽等地的重點高中來一中挑生源。這對我來說是壓力，但更多的是機遇……我想試試，與錢相比，我更看重自己的未來。”

話說到這種份上，南春明夫婦也不好再說什麼。倒是宋素麗先緩過神來，慢慢聊起了家常：“你高中不準備在一中念啊？”

“有更好的機會，為什麼不試試呢？我在一中是離家住校。到杭州、華陽也是離家住校，性質都是差不多的。”

末了，潛小麥微笑地請求：“叔叔阿姨，我有事情要拜托你們。”

“說吧。”兩人異口同聲道。一年多的接觸下來，夫婦兩人對麵前這個品學兼優、乖巧努力的女孩很有好感。儘管合作關係不存在了，但還是從心底裡願意把她當成女兒來疼。

潛小麥娓娓道來：“一個，我在艾薇爾服飾公司兼職設計的事，請繼續對外保持沉默。真有推托不掉的人問起，不妨就說是阿姨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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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素麗聽了不由好笑：“我頂多做做銷售，哪懂這些。”

潛小麥卻是不依不饒，拉了附近宋素麗的手輕輕搖晃，誠懇地拜托：“阿姨，你玉肩擔道義，就幫我擋了外界的紛擾吧。這樣，我才能更專心致誌地學習啊。”

宋素麗還在斟酌考慮著，倒是南春明先開了口：“如果這真是你想要的，那我們會幫你掩蓋下來。不會有人去打擾你的。另一個呢？”

“以我現在的成績，未必能考上外地的重點學校。所以先不要跟薇薇說，說了徒增離愁彆緒。等時機成熟，我自己再和她說。”

“好。”南春明利落地答應著，挪挪身子，少有地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小麥，你是個有原則有想法的孩子。既然已經開始謀劃設計了，那接下去就好好努力吧。無論付出多少，為了自己的前程，都是值的。一中雖好，但也僅局限於金田一域，年輕人就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以後若有什麼困難，就來找叔叔。能幫的，叔叔一定會幫。我們家薇薇，初中畢業了，我和你阿姨也打算送她去國外留學。這事過陣子也將提上日程。”

“是。”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潛小麥一點都不驚訝。在金田，家境富裕的人家，在孩子成長到有足夠的自理能力後，為了孩子以後能站得更高、飛得更遠，都會狠下心把孩子送出這片小山城，到更廣闊的世界去學習曆練。這也算是父母對子女愛的另外一種體現吧。

想到女兒即將遠行，宋素麗不由有些傷感：“沒想到，一眨眼功夫，你們都長大了，就要離開我們父母身邊了。小麥，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們也不多作強留。但你以後，若有設計的服裝，不妨再拿到艾薇爾來，我們家大門隨時為你而開。”

潛小麥聽了很感動，心裡暖暖的，說：“謝謝叔叔阿姨的關心支持。我會努力學習，使自己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者。到時候若有服裝作品，一定率先投到艾薇爾。”

是的，現在所有的畫稿都是我憑著記憶東拚西湊出來的。說好聽點，是設計；說難聽點，就是剽竊。現在，我已經攢夠實現小目標的錢了。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我不想仗著自己的先知而索取無度。因為我知道那個《金魚與漁夫的故事》。故事的結局，當人們變得貪婪無度，大海會讓你變得重新一無所有。所以，剽竊到此為止吧。直到有一天，我憑自己的實力成為一名真正的設計者時，我將再次登上這方五顏六色炫動的舞台。

第二卷 112《盼歸》

112《盼歸》

從南家吃完中飯出來。潛小麥的身後，多了個嚷著要出來買日用品的南薇薇。

難得空暇的周日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