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地暈去。也許,暈去,對她而言是最好的選擇。暈去,她便不再被著那個痛苦折磨,暈去,她便不再為他的離開而絞痛……
她,真的不曾愛過?她,真的不曾戀過?也許,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碧落黃泉為紅顏,重踏周土已忘君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至長安,心已死
一路的顛簸,一路的搖晃,我暈過,我醒過,我吐過,我喊過,我亦哭過…………
瘋狂中,絕望中,嘶喊中,我跳過車,崴過腳,然而,崴了腳,我又跳了車,傷了手,腳踝間,手臂處,片片瘀傷,條條擦痕,痛麼?不,不痛,我的心早已麻木,而我的身同著我的心一樣麻木。
“我要回無名穀……我要回無名穀!!……”
“王妃,對不起,屬下隻是遵殿下生前的遺命。”
“不,我不去長安……不,我不去長安……”
我的萬般哀求,我的苦苦相逼,卻依舊動搖不了,身下前往長安碾動不止的車輪。
長恭,我是你的妻,為何你不讓我守著你?為何你要這麼自私?為何你要把我推給另一個男人?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那麼殘忍?!!!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地扔下我?!!!我已經決定做你的妻子,你蘭陵王真正的王妃,可是你為什麼生生地毀了這一切?!!!
穿上白色的衣裙,褪下腕間那隻刻著“蘭”字的環,放入留在馬車上的包袱中。我的身,是為你而著的素服,我的發髻,將永遠插著你送我的那隻發簪,我的心,將永遠為你而封藏。無論到哪裡,無論去哪裡,我都隻是你——高長恭的妻子。
六月,夏日的悶熱提前來到,馬車中的刺蝟,發炎的傷口,緊閉的車簾,引得一陣惡臭,而我,卻抱著那隻籠子,懷著老頭的麵具,昏沉地睡著,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就這般睡著。
這一日,我隱隱地聽到季平冥冥之聲:“王妃……屬下……走了……保重……”
再睜眼,那個音已不見,而車卻停了下,簾外,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隨即,一道刺眼的光射了進來。
“裡麵的人出來,難道不知道入長安城的規矩麼?!”一個犀利的聲刺入我的耳。
“長安?”我喃喃著,“長安……”
“出來,快出來!……臭死了……”那個聲不耐煩地說道。
長安?長安……不,我不要進長安……我不要進長安……慌措間,我蜷起了身子,躲在暗暗的角落,口中喊著“不……”
“出來!!——”一個男人猛地入了馬車,將我拖拽而出,口中咒罵著:“該死的,聖駕一會兒就要到了,你這該死的女人!!攔在這裡!!!——臭死了!!——”
——啊——
腳剛觸著地,因著尚未恢複的踝傷,跪了下去,灼目的耀陽,如著利箭直射我的雙眸。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起來!!!進城就交銅錢,不進城就快走!!!若是一會兒擾了聖駕,那便是死罪!!”
聖駕?長安?死罪?
“我,我沒有銅錢……”
我輕輕地回著。
“快走!!——”
“我要拿我的刺蝟,我的麵具……給我……”
剛站起的身,又是一個踉蹌,我再次摔落在地,磕碰著發燙的石板。
“瘋女人!!——來人,把她拖走,那車子拉一邊去!!——”
“不……不要啊……不要啊……”
一陣馬蹄靴聲遠遠而傳,我微側過臉,透過散亂在頰旁的發絲,看著塵囂中一抹明黃旗幡飄揚在空。
不,我不能見到他,不,我不能見到他……
“快滾!!!——”
碧落黃泉為紅顏,重踏周土已忘君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再見君時,已不認
“文若蘭?……”遠遠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轉眼間,一個青色衣訣飄在我的麵前。
“屬下參見普六茹大人。”
普六茹大人?普六茹堅——柱國將軍普六茹堅?我與他雖然沒有任何交情,但也曾同朝同殿兩年,對於他的名字,我又怎會不清楚?痛趴在石板上的我,慌措地掃著他背著耀日落下的黑影。他,居然認出了我。我,我該怎麼辦?
“文禦助,是你麼?”普六茹堅單膝彎下,靠在我的身旁問著。他,不敢肯定。是啊,如今的我,一襲素服,滿身臭味,又怎能與一年前在長安皇宮大殿上的那個文禦助相提並論。
“大人,民女想要回自己的包袱和刺蝟?”
“文禦助,皇上一直在找你。”
“大人,民女姓鄭。”我低頜答道。
“姓鄭?……”遲疑間,馬蹄靴聲已朝著北周都城長安隆隆而來,身前的那個男人微微停留,站起了身,“把她帶回我府上。”
“是,普六茹大人!”
“不,大人……不,大人……民女犯了何事?……”
守城的士兵,再次拉拽起我的臂腕,朝著長安城內拖去。
“我……不要入……長安……我不要入……長安……。”
————蘭兒!…………蘭兒!!…………蘭兒!!!…………————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統統給朕讓開!!!——
拉著我臂腕的手瞬間鬆開,人亦發抖著,跪在了地上,磕首行禮。抬眸間,我半耷的眼眸中,是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他不顧君主應有的冷靜,瘋狂地朝我跑來,鑲著絳紅蛟龍的黑色衣袍飛揚在半空,儘顯著他與生俱來的帝王之氣。這麼遠的距離,他竟然看到了我,他竟然能夠認出已判若兩人的我,不,普六茹堅這麼近都無法確認是我。他,他為什麼能認出我?
這一刻,我還在思,還在驚,還在惑,下一刻,帶著淡淡檀香的身已經緊緊將我包裹。
“蘭兒……蘭兒……我想你想得好苦……好苦……好苦……”
顫唞的身,跳動的心,冰冷的水滴入我的頸後。他,一個九五之尊,毫無顧忌連士兵都已嫌臭的身子,緊緊地抱著,緊緊地貼著。
“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蘭兒…………蘭兒…………整整四百四十三天……你走了整整四百四十三天…………蘭兒…………”
我走了四百四十三天麼?我離了四百四十三天,嗬……原來我已經離了四百四十三天,既然我已經離了這麼久,那又何必再回來,又何必再回來?……
“民女的包袱,民女的刺蝟……”在他的懷中,我喃喃著。
“蘭兒…………”他撫著我的背,繼續著他的低喚。
“包袱……刺蝟……”
我用著本不太大的力,去推他,去拒絕他,拒絕那個溫暖而熟悉的懷。
“怎麼了?…………”沉浸於失而複得後的他,在萬般舍不得的緊抱後,慢慢地鬆了手,低問著我。
“包袱……刺蝟……”
“包袱,刺蝟?”他遲疑地重複著,轉而令道:“把包袱,還有刺蝟拿過來!!!”
“是,是,皇上。”
他的話是聖旨,他的命是天令,周圍的守城侍衛很快就將著包袱和關著刺蝟的籠子送了過來。
“謝謝。”我癡癡一笑,離了他的肩旁,衝了過去,然而,腳踝的那個痛,我再次摔了下去。
“蘭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腰間一個清風而攬,我穩穩地再次落入那個懷中,白色素服交纏在他黑色的衣袍中尤為刺目。
“民女謝皇上。”
“民女?”他終是聽到了我那個自稱,邪魅的%e5%94%87邊微微地重複著,“蘭兒,你……”
“民女拿回包袱和刺蝟就走。”我低頜回應。
“蘭兒!!!————”
碧落黃泉為紅顏,重踏周土已忘君 第二百二十八章 絕對不會,認錯人
“皇……皇上……民……民女……”
“民女?……蘭兒……你到現在還恨我,是不是?……”
慌措間,我瞥見了那雙淺褐眼眸,依舊那麼俊美,那麼冰冷,那麼深邃。
“民女不知皇,皇上在說什麼……”
“蘭兒……是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宇文邕,你知道麼,我的恨已離了去,當日,你在無名穀的時候,我靠在你的懷中,感受你心跳的時候,我的心裡已無了一絲嫉恨。是,你曾經將我當做棋子,是,你在宛馨小築有一個女人,是,我曾經很在意這一切,也曾經很痛苦,很妒忌,很執著。可是,原諒——於現在的我,已不再重要,因為心,我的心已為了另一個男人而塵封。
“皇上,您認錯人了。”
我再一次地否認著,否認這一切。 “認錯人?……蘭兒……不生氣了,好不好?我們回宮。”揉了揉我的肩,他哄著我,低聲下氣地哄著我。
“皇上,民女已有夫君,請皇上自重。”
“夫君?你說獨孤翎?在你走後,他已向我退婚辭官。”
退婚辭官?獨孤翎,我給你的傷害恐是我今生都難以彌補。為了我,你被他刺傷,為了我,你被我而傷,為了我,你退婚辭官。
“皇……皇上……獨孤翎是誰?……”此刻的情形不允許我繼續對獨孤翎自問著心中的愧疚,因為我不想隨他入宮,北周的皇宮,有太多讓我難以抹去的記憶,而我,不願這些記憶——美好與痛苦,再次充斥我的心。
“蘭兒,彆這樣,我知道他曾經和你……”他放在我肩頭的手微微發顫,已到%e5%94%87邊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一個男人,他能不介意麼?他會不介意麼?他會麼?
“皇上,民女夫君姓高,民女不認識獨孤……獨孤翎。”
“蘭兒……”
“皇上,民女夫君剛剛亡故,帶孝之身,請皇上……”
“皇上,臣以為此女子不是文禦助,她自言姓鄭……”
一旁跪地未起的普六茹堅忽而開了口。
“住口!!!——”他慍怒的聲響徹在我的四周。
“皇兄——”身披軟甲的宇文憲從著窒息等待的禁軍馬隊中跑至我們的身旁,低聲道:“皇兄,不如入了皇城再議。”
“蘭兒……我們回宮再說好麼?”他淺褐眼眸微睨後側,輕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