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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339 字 2個月前

一時若怒龍騰海,一時如飛光流電,漸漸的與外麵的一萬鐵騎隱隱有了首尾互動之勢。

高不識帶著一群弩箭騎兵,一邊嚴密監視渾邪王部以防他們忽然反水;另一方麵隨著霍去病的小戰隊不時為他們帶來的合適角度,而不斷射出殺傷力強大的弩箭陣。

一批批休屠王的匈奴軍人慘叫著中箭,紛紛倒下了戰馬。

等到八千人在霍去病的麵前倒下,行動較為遲緩的休屠王部平民也被高不識鐵蹄擋在了黃河東段。

黃河岸的西端,剩下的一萬多休屠軍人無力地麵對著眼前覆水難收的局麵。他們,已經群龍無首,後退無路,%e4%ba%b2人無依。

霍去病站在全線潰退的匈奴休屠部軍隊麵前,對渾邪王道:“你,要看著他們全死在我的箭下嗎?”

渾邪王連忙策馬到兩軍陣前:“你等已經群龍無首,還不快些降伏於漢朝驃騎將軍?”他勸說他們:“蒼狼已經放過了大家,你們不要自尋死路。”

休屠王部的殘眾麵對著霍去病的森森箭口,依舊停留在最後的執著之中。

霍去病橫向一揮戰刀,高不識率一萬騎兵同時將弩機向著高空舉起。

霍去病將戰刀豎向劈裂,高不識一聲大喝!

“日——”一股強大的氣流從黃河岸邊奔嘯而出,若蝗雨一般密集的黑色弩箭在空中交織出恐怖的嘶叫,擦著休屠王殘部一萬多匈奴人的軍隊,狠狠釘死在他們身邊的空地上。

強勁的弩箭密密麻麻插在堅實的沙地上,仿佛一片純鐵的海洋,每一根都散發著攝魂奪魄的無言威脅。

霍去病以如雨的箭陣清晰明白地告訴這些匈奴人:不戰,則免死;要戰,一個都彆想留!

一個匈奴大當利舉起彎刀:“長生天在上,蒼狼已經站在了雪山上。部族們,我們——”他頓了一頓,無奈而痛楚地大聲道:“我們——降!”

“當啷啷”他的彎刀在空中頹然劃出一道褐色的帶血光芒,落在了地上。

匈奴軍人含淚望著已經被霍去病部牢牢監控住的自己家人,也紛紛舉起彎刀丟在地上:“我們降!”

一排排烏鴉鴉的休屠王殘部仿若墨色陣雲一般,一片片撲到。無知的戰馬被強悍的匈奴軍人用力壓低高傲的頭顱,向著大漢軍人施以卑微的乞求。

他們——降!

剪湘雲

第四十四章

夜到子時,霍去病獨自坐在黃河岸邊,看萬點篝火在身邊閃爍。

他已經將戰盔除去,戰後,他似乎並不曾整理過自己,隻以一枚樸素厚重的涵碧玉簪,將他的黑發束住。幾縷作戰時散亂出來的額發,隨意地搭上他的濃眉。

今日他冒了一把險,把事情基本解決了,剩下的事情該是那些文官辭臣出馬了。

他已經寫了奏折回長安,匈奴人也經過了重新的排列編隊,以防他們群合起來不利於管理約束。萬事齊備,隻等皇上恩旨下來,便可妥善料理這四萬多人。

他心裡想,河西從此可算太平了。

“霍將軍,渾邪王到。”高不識走到他的身邊。

霍去病轉過頭來,看著那拱背垂頭的匈奴單於:“抬起頭來。”

渾邪王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他,渾邪王驚恐地看到他的眸中冷光凜然,那目光如同能成實質,一眼便能在他身上戳出一個冰窟窿。

他顫巍巍低下頭:“霍將軍。”

“從今往後……”霍去病深吸一口氣,%e8%83%b8脯起伏,“從今往後,你們都是大漢朝的子民……”

“是。”

“所以,”他慢慢站起來,“你們要忠於漢家王朝!”

“是。”渾邪王連忙匍匐在地。

霍去病獨自站在冷風之中,額發在風的輕撫中飄動。他無聲地站了一會兒,突然轉身向渾邪王走來。

渾邪王為他逐步靠近的威勢所迫,向著他儘其所能地卑躬屈膝。

而他,猛然單膝而下,將渾邪王的肩膀一把按住,強迫他抬頭看著自己的怒目:“你……你給我記著!若敢有半絲反心,我必定殺光你們!”

他的語氣之中煞氣太盛,沉沉壓迫如同黑色的怒神。

渾邪王嚇得將頭頂在地上,避開他的壓力:“長生天為證,本王既然已經歸順漢室,自不敢再生二心……”

“哐——”

霍去病手起刀落,掌中粗大的戰刀重重插入堅實的土沙之中,他用的力太大,那戰刀硬生生被他插入了大半。

霍去病的手指因為勒得用力,微作顫唞:隻有天上的星星知道,他有多麼想殺了眼前的這個匈奴人!——就是這個渾邪王,在皋蘭山的風雪中與折蘭王合部,將鄭雲海殺死在風雪中!

霍去病低著頭,自己慢慢壓抑住內心滿腔的怒火:如果,白日裡反出黃河岸邊的是渾邪王而不是休屠王該多好?他一定讓高不識將整個渾邪王部都殺戮殆儘!

……可惜,反出黃河岸的不是渾邪王部,他不能動他們,還要保全他們。

他霍去病已經不是可以任性妄為的長安惡少,他的身上動輒就牽涉著數萬人的性命,個人仇恨與國家大義,他明白自己的選擇與擔當。

等到%e8%83%b8中的悶氣慢慢散儘,他才重新坐下:“說說吧……你們那裡的大將有幾個像樣的?”

“這個……”渾邪王回不過神來。

“明日我要見他們,挑身手好的給我看看。”

“是。”

“說,‘喏’!你已經是大漢子民了!”霍去病將戰刀從土沙中一把拔出來,一股飛沙狠狠撲入渾邪王的眼睛。

“……喏……”渾邪王被他弄得涕淚交加,不敢多言。

霍去病收起戰刀,甩下他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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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去了沒多久就回來,這是綠階怎麼也沒想到的事情。

他出發的時候心情那麼沉重,還以為事情會糾纏很久呢,原來這樣幾天也就擺布停當了。

冠軍侯府裡又開始不時爆發出霍去病的訓妻語錄,此時他們兩個正在“怡舍”裡教授琴技。

這間屋子四壁倒三麵有大窗,乃是霍去病的琴室。等待月到天心,風來水上的時候,將三麵大窗打開,清風徐來,彈琴撥弦,十分愜意自在。

霍去病現在可既不愜意,也不自在,而是被綠階拙劣的琴技折磨得快要崩潰了:“笨啊!還要我教幾遍?”

麵對他的指責,綠階鬱悶:她認為自己把《渭水波》已經彈得很好了,她自然做不到像他那般波音流暢,也不能像他那般搓揉挑弄一氣嗬成,可她至少能將這首晦澀艱深、技法繁複的曲子,從頭到尾硬生生地彈出來了,多不容易。

“你還是去練練熟你的《淇奧》吧。”霍去病拂袖轉身,“以後萬一陪我出宴也不至於一無長處。”

綠階很想跟他說,《淇奧》不合適她彈。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這首曲子表達了女子仰慕某個溫柔謙和男子的琴曲。而他自己呢,跟“淇奧”完全搭不上邊,半點兒也看不出他哪裡“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還非叫她彈“淇奧”!

若讓不明真相又恰巧懂得琴藝的外人聽到她不停彈這首曲子,必會想怎麼霍夫人放著威風八麵的霍將軍不好好珍惜,反而去渴慕外麵溫潤如玉的無名男子呢?會令人懷疑她的婦道操守的。

——算了,她算哪門子霍夫人?

可憐的霍夫人還在天上飛呢。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曾說過,行冠禮之後就上奏章給皇上,求皇上賜她名分以便嫁給他。他都回來好幾天了,成日在長安城裡逍遙來逍遙去,根本就沒有再提起這個事情。

他本是一個說話極為算數的人,如今這般不提起,綠階估計這事,已經大體黃了。

綠階按照他的吩咐,開始彈奏《淇奧》,因心知這首曲子不適合自己彈,所以平時沒有多加精心的練習,在霍去病此時的耳朵裡聽來,簡直不堪入耳:“你那幾天都在做什麼?怎麼彈著彈著倒退回去了!”

綠階愴然停下手指,她不知道侯爺為何如今待她如此苛責?

霍去病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如此笨女人,不調教也罷!

被他如此鄙視,綠階感到很喪氣。

她已經非常努力了,可是無論是書寫竹簡還是琴技,她確實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學習成長期,不可能達到他所期許的那種境界,她基本上每天都被他罵。

她自己也不願意彈琴了,本來隻求學會幾首自娛自樂的,現如今純粹成了受罪。

綠階丟下霍侯爺高貴典雅的古琴,打算低俗疲賴地怠工一下,以便調整一些心態。

剛走出“怡舍”,迎頭幾乎撞在霍去病的身上。她連忙停下腳步,低低向他行了一個禮:“侯爺。”

霍去病也沒有想到她會跟在他後腳便出來,自己去而折返似乎得找個借口,於是便將錯就錯地走入“怡舍”。左右看了一番,終於看到一個鐵木虎篪書架。

他走過去,從書架中,隨便抽了一卷竹簡。

回到門口看到綠階還不敢走開。

他看了一會兒自己的腳尖,想了想問:“我,剛才那麼吼,沒嚇著你吧?”

綠階一愣,連忙搖頭:“侯爺不曾吼,隻是說話大聲了一些。”

威嚴的目光掃視著她,似乎在說,真的?

綠階回頭看到明月站在門口,拽了明月做人證:“侯爺剛才吼了不曾?”明月是她的人,立刻頭部橫向擺動:“不曾。”

綠階轉視霍去病:瞧,明月都那麼說了。她明白侯爺的心思,他是否令她受驚恐怕他並不很關心,他關心的是可彆驚嚇了他的兒子。

霍去病的視線掃了她們兩個一通,轉身向自己的屋子裡走去。

他也看得出,綠階無論如何努力,亦不可能似長安城那些清絕才女們一般,有朝一日能夠登上大雅之堂。

他在自己的屋中坐下,命跟過來的明月點了一爐香,將手中那卷竹簡打開,靠著牆壁心不在焉地翻看著。

不會彈琴的女子多得是,絕大多數女家奴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母%e4%ba%b2衛少兒在內,也都不會寫字。可是他為什麼對綠階的不學無術如此耿耿於懷呢?

嫌貨才是買貨人,數萬長安女子,他霍去病嫌棄過哪一個?又有哪一個入過他的眼?

因年代陳舊而微微泛紫的竹簡在他手中,隨便慢慢翻著。

皇上自己喜歡看書,他身為天子門生,自然也被強按著灌了不少書冊在書房裡,有些書擺不下,他就挑了一些不常看的放在琴室之中。

今日隨手抽到的卻是一段荀子的書,他看到了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