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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漢月 烏雲登珠 4300 字 2個月前

長驅而至。

騎兵隊最威猛的武器不是刀箭,不是力氣,而是速度!

而戰馬的速度,需要在一定距離的奔馳下才能夠產生。

由於鄭雲赫準確提供了這個匈奴部落的方位。霍去病在沒有看到匈奴部落的情況下,直接將長途奔馳轉為全線攻擊,使得戰馬提高速度所需要的啟動時間被縮減到了幾乎為零。

這樣一來,匈奴人哪裡還有備戰的機會?

這些部落中的匈奴人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情,就被眼前忽湧而至的漢朝鐵騎嚇呆了。

鄭雲海一聲令下,他身後的軍士馬不停蹄地在馬背上直起挺拔的腰身,端起鐵弩箭:“日——”

仿佛黑色的蝗蟲遍布天空,明豔的春日驕陽被大漢朝的箭雨遮擋在恢宏的氣勢之中。他們用的乃是秦製三棱箭,射出去時箭身如子彈一般中軸旋轉。

那如蝗的箭雨齊齊朝著半空激射出去,好似要將天邊的太陽射落一般。

箭雨在半空中略略一停,旋即隨著重力帶著尖利的呼嘯猛然撲入匈奴部落的氈包群中……

天昏地暗,牛羊失色,箭雨傾瀉,萬物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潔白如雲的氈包仿佛被狂風撕裂了一般,破碎倒塌,匈奴人的部落裡傳出人間地獄般的哀號。

鄭雲海的弩箭營隻是第一波。

右翼第二梯隊,第三梯隊兩股共約三千五百名軍士,在趙破奴和高不識的怒喝聲中仿佛鐵流一般,衝過牛群殺入了戰馬嘶鳴的匈奴駐紮軍隊。

他們所到之處,刀鋒所指,拉枯摧朽,所向披靡!

問題是,霍去病的中路人馬,以及陳煥、仆多、許地三路左翼共四路人馬,還在畫圈圈逛馬路呢。

他們化作一道粗大的黑色洪流,繞著這個匈奴駐紮地剛轉了一個半圈,正欲從後麵逃出一條生路的三千匈奴快騎迎麵看到這一支好整以暇的騎兵隊,頓時陷入了絕望。

“嗚——嗚——嗚——”

匈奴人的鹿角長號在深沉的天空下發出垂死掙紮的哀鳴。

“殺啊——”霍去病的中路軍向著這三千匈奴快騎發起迎麵痛擊。

軍之王者,一旦出手,誰與爭鋒?

霍去病的鋼刀飛揚起最閃耀的光芒,霍去病的戰馬帶動起最激烈的奔騰,霍去病的雙手攪動起最灼熱的血海,無數生命在他的剛鋒之下,仿佛草木一般紛紛頹敗。

鄭雲赫在他的身後,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每一具活生生的生命隻要遇上了霍將軍,立刻化作了毫無氣息的屍體。雲赫追隨著自己的將軍,平生第一次感受著戰場上的暢快與熱血,興奮地在疾馳的阿姆背上,抓住馬鞍來了個平麵旋轉三百六十度。

據考證,他這個動作就是後世鞍馬體操的雛形。

陳煥麵目冷峻地繼續在外圍疾跑。

他雖年紀不大,也和鄭雲海一樣是跟著霍將軍出過定襄的“老兵”。服從命令在他的身上如同一棵大樹。他的右邊已經殺得天翻地覆,隻要沒有霍將軍的命令,他毫不動搖地繼續往前衝。他身邊左翼第二梯隊的仆多前年剛從匈奴部落投降過來,因作戰能力出色而受到霍去病的重用。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打仗的,緊貼著陳煥的梯隊繼續完成著對於這個部落的大包抄。

陳煥梯隊兩千人馬忽然齊聲呐喊起來,他們看到右邊又一隊殘兵潰將試圖奪路而逃。

陳煥高舉戰刀:“一個不留!”

“大漢威武——”

陳煥梯隊的戰士們早已忍耐不住了,掩殺到了茫茫滾塵之中。

霍去病此次包抄這個匈奴部落的作戰方式,完全采用了鄭雲赫的情報。

雲赫告訴他,這個匈奴部落不是暫時駐紮地,是一個有規模的匈奴屬國,足足有方圓兩裡的範圍。

霍去病采取的是大部隊弧形包抄,右翼三路打匈奴的左翼,自他中路開始,左翼三個梯隊一層層分離出來,正好封鎖掉匈奴敵人試圖潰逃的所有路線。

從整體來看,他的七支雁形戰隊就是在寬闊的荒漠上分作兩條弧線,一條緊急包抄兼短兵相接,另一條長弧包圍切斷任何逃生的道路。

從表麵上來看,他的隊伍隻不過繞著匈奴部落轉了一個圈,進攻、防守、包抄、圍殲便一氣嗬成。

這是霍去病遭遇上的第一個軍隊人數在三萬以上的匈奴正規屬國,他要以最令人恐懼的戰鬥力,最令人絕望的堵截,讓這個部落的匈奴人完全喪失抵抗的信心。

七支雁形梯隊在這個屬國進行了一個回環式攻擊,將這裡最強悍最健壯的戰士和戰馬毀於刀下後,仍然繼續順時針的奔跑。

那些幸存的匈奴人還沒有回過神來,這一支龐大的恐怖軍隊已經逐漸消失在了河西荒漠的深處,此時,天上的太陽剛到正午。

一沾即走,沾到就叫對方死傷過半!

這正是霍去病此次河西之戰的基本戰略方針。

明月夜

第十三章

仆多坐在高高的土崖上,靜靜地望著腳下的土地。

他蹙起濃亂的眉毛:荒漠的早春夜晚非常寒冷。

從仆多的角度望出去,一萬漢朝將士安靜地躺在自己的馬匹身邊,他們整齊地排列著,毫無遮擋地露宿在河西早春的寒冷中。戰士們呼出的熱氣結成了一層薄薄的白霧,這層白霧仿佛一直延伸到雲之彼岸,將天上的星星映出了倒影。

白日的酣戰讓戰士們身上的軍衣都濕透了,如今一安靜下來一個個眉上都結了霜,凝了冰。盔甲中的汗衣也已經凍成了冰疙瘩,晃動身體的時候似乎能夠聽到沙拉沙拉的響聲。

對於這樣整天不是挨餓就是受凍的生活,幾乎沒有人抱怨過。

因為,他們的主帥早已跟他們說過:打匈奴如果容易的話,大漢朝就不必活活被欺負了七十多年!

仆多本是漠北匈奴人,因左穀蠡王伊稚斜與軍臣單於太子於單爭奪大單於之位,導致匈奴族內部混亂,大部落羼鄴乘機無情地吞並了他所在的小部落,他隻能背井離鄉來到了漢朝。

他的故鄉有寬闊的河水,肥美的草原,現在都成了羼鄴的牧場;他的族人男人勇敢,女人勤勞,現在都成為了羼鄴的奴隸。

他是一個失去%e4%ba%b2人沒了根基的男人。

因大漢朝征召士兵,他以自己的勇武進入漢軍,想混飽自己的肚皮。誰知道驃騎營的主帥霍去病看中他的武功和騎術,竟然讓他擔任了一個千夫長。

這個沒了%e4%ba%b2人沒了根的飄泊男人,第一次在這個少年麵前,知道自己的勇猛也可以幫助他找到回家的感覺。是的,大漢朝的驃騎營就是他的第二個家,他們會帶他回去尋找到那個消失在部落傾軋間的故鄉。

仆多的戰隊排在陳煥戰隊的身邊。

他幾乎沒有聽到過這個年輕人說話,隻看到他烏黑的眉眼永遠眺望著遠方,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等待著他。

仆多對於自己在軍中的位置還很惶惑,他非常希望這位跟隨霍去病多年的少年能夠告訴他一些霍將軍的作戰思路。這麼想了,仆多站起身向陳煥走去。

“陳大人。”仆多的漢語不太純熟,結巴道:“我……能不能……霍將軍……”

陳煥用自己那雙純黑的眼睛,冷冷望著他。

仆多想著自己的戰隊本身就歸屬於他,才請教他,被他的冷眼相對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還想再說一些什麼,陳煥已經站了起來,朝著土崖的高處走去。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許地走過來:“仆多老弟,要不要喝點酒暖暖身子?”

仆多回過頭來:“許……許大人。”他小心地接過許地的酒囊,小心地喝了一口。

許地說:“有事情呢,你以後多找找高不識大人。”高不識也來自匈奴族,他是隨趙信投奔的漢朝。漠南之戰,趙信叛回匈奴部,高不識因跟著霍去病而留在了漢朝。

“哦。”

許地又輕拍一下他的肩頭:“陳煥不是針對你,他隻是不喜歡匈奴人。”

仆多浮起淡淡的苦笑,點頭表示知道了。

許地望著仆多向高不識走過去的身影,心中歎一口氣:他又何嘗喜歡匈奴人?

陳煥依舊獨立在土崖邊,少年挺拔的身影站在那孤獨的土崖邊,有一股孤峭冷漠的味道。

他早已家破人亡,此生執念就是殺光匈奴人以報父母被殺、妹妹被蹂躪之仇。因為對於霍去病的崇拜與尊敬,他可以執行軍令如山不倒,他也可以容納自己與匈奴人並肩作戰,但是絕對不意味著他可以接受他們。

仆多來自漠北,漢族百姓與匈奴人之間的仇恨糾葛已經是難以用語言表述了。

在這支軍隊中,真正容得下仆多這樣的匈奴人的,大概隻有那個如今在風霜中安睡如常的長安公子霍去病了,他沒有陳煥的這種切膚之痛。

鄭雲海拿起一條紅絛帶:女人就是女人,就喜歡搞這種小玩意。

這是妻子芸娘替他求的平安符,上麵的絲絛肯定是她自己編的。她是將門女子,會一點劍法也能騎馬,這女紅上則實在有限,絛帶被她結得有些七歪八扭。

鄭雲海微笑著將這絛帶放在眼前慢慢晃悠,蕊兒頑皮的笑容在他的心裡慢慢晃蕩。紅色絛帶中間拴了一個六角形的香囊,上麵芸娘用拙劣的針腳繡著:“相思在長安”。

他在等月亮升上天空。

他曾和芸娘相約:當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每到滿月的那一天,月上中天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看天上的月亮。就像小時候他們兩個在隴西的時候,一起躲在胡楊樹上看著月亮聊天。

雖然如此約定,他知道芸娘隻要有空,就會望著月亮,不管是冷月如鉤還是滿月如盤。

弟弟鄭雲赫在他身邊睡得安穩。

其實今年,他的弟弟還不到服役的年齡,隻不過整天纏著鬨著,雲海才不得不去請霍去病特彆開恩讓弟弟入了營。

霍去病非常喜歡鄭雲赫,認為他眼力好,騎術精,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斥候人才。他特地為雲赫量身打造了一套手語便於斥候傳遞消息。

今日首戰,雲赫便立了一大功。

鄭雲海感激的還不是這個。在今天的戰鬥中,他看到霍去病將雲赫始終護在自己的身後,不讓匈奴人的亂刀傷了他這個從小體弱的弟弟。雲海望向霍去病所在的山崖,狹長的丹鳳眼閃爍出深深笑意:

兄弟就是兄弟,霍去病最明白他擔心的是什麼……

霍去病抱著砍殺了一整天的戰刀,靠著他心愛的戰馬小驃,在濃重的刀鋒血腥味中安然入睡。

他安排好了站崗、守衛、偵查、巡查、準備早餐等等各路軍士,現在他自己輪到休息,他要抓緊一切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