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1 / 1)

烏夜啼 兜兜麽 4125 字 2個月前

……什麼也沒摸著,光瞧見幾根白頭發,回頭你真該帶一車何首烏上路,要真白了頭…………或也一樣俊俏,另有風韻。”

他笑著,任她胡鬨,等日光漸盛,才說:“好了,時候不早…………”

“曉得了,是時候啟程。彆的話不多說,西北艱苦,保重身體,不必著急趕路,橫豎我都在宮裡等著你回來。”

他低頭%e5%90%bb一%e5%90%bb她眉心,感慨道:“我的嬌嬌長大了…………”

她撇嘴,“能不長大麼?懵懵懂懂的讓人吃乾抹儘都不曉得,人傻活該不是?”

陸焉沉沉道:“隻求你明白我的心,刀山火海,碧落黃泉,為了你,我都甘願。”

☆、第81章 陰雲

第八十一章陰雲

景辭緩緩挪著步子,與他相攜走到門外,院中紅梅未開,枯枝頹敗,天地一片肅然蕭索。日光淡淡,落在她娟秀俏麗的麵龐,如玉的肌膚透著光,似琉璃易碎,煙雲易散。

“兩條%e8%85%bf打顫,隻能送你到這兒了,我心裡頭千萬般舍不得,但皇命不可違,往前還不知道多少艱難險阻,我明白你,你也要記得,無論多大困難,無論是千山萬水還是艱難困苦,我總是要等你的,天下風景再好,也比不得你院中一樹梧桐。”

他聽得入了神,癡癡不能言語,她笑著踮起腳%e4%ba%b2%e5%90%bb他嘴角,銀鈴似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叮嚀他,“路上小心,往來平安。”

他大約是說好,臨行前突然間抱緊了她,分明是尋常告彆,在有情人眼裡卻割肉刮骨一般難舍難分,仿佛歲月匆匆,轉瞬即逝,恨不能日日與君好。

風也清清,雲也淡淡,他回頭時,人已遠,但莫名能看清她嘴角溫軟笑容,如蜜糖一般甜在心底。山長水遠亦不可懼,因他心中已有歸處。

第二日辭過梅影庵諸位師太,帶上陸焉留下的一隊侍衛乘馬車下山 。皇城裡少了各宮正主,顯得落寞又冷清,但為景辭省去了晨昏定省,日子優哉遊哉倒也輕鬆。

但今年冬天比往常都要冷上幾分,葉落霜起,霧重夜涼,北風呼嘯著卷走所有生機,原野山間寸草不留。

夏末大旱,入冬又森寒,千萬裡逃荒路上一家子人還能活幾個?大都死在棧道兩旁,蝗蟲似的啃光了樹皮野草,為一把觀音土搏命,一個個漲起滾圓的肚,蠟黃的臉色,兩隻眼深凹,張著嘴喊餓,厲鬼一般伸手索命。

大約是大雪將至,城頭上陰雲蔽日,大白天裡需點燈才看得清腳下。半夏窩在暖爐邊剝栗子,白蘇倚在燈下縫一雙白襪,景辭懶懶翻著書。因著風冷霜寒,掛在廊下的白鸚鵡挪到屋裡,時不時喊“吉祥吉祥”“萬福萬福”,學會了一大車吉祥話,仍舊還是個長毛畜生。

半夏嘀嘀咕咕說著,“聽說成外聚集一大幫流民,沒吃沒喝的見天兒鬨事,昨兒承安門那已經開弓射人,小郭兒同奴婢說,牆根下烏泱泱死了一大片,第二天天亮一看,嘿,屍體沒影了。都說是讓饑民拖進山裡你一肘子我一%e8%85%bf的分了吃,嘖嘖……想想真是寒毛都要豎起來。”雖近在眼前,但說的都是旁人的生死掙紮,到底無關痛癢。閒得無聊拿鐵夾撥弄炭盆裡燒紅的碳,翻出嗶嗶啵啵聲響,一個一個火星子接連上竄,過年似的熱鬨,嘴裡頭仍在感歎,“按說就隔著一道牆,昨兒長慶伯府上大老爺生辰,還%e9%b8%a1鴨魚肉的大開宴席,搭台子唱戲,鬨到天明,牆外卻可憐得破棉襖子都沒一件,餓得要吃死人填肚子,您說這世上的事怎就如此不公,流民的命竟不如狗畜。”

白蘇瞄一眼垂目不語的景辭,再看半夏,“這是讓你惜福呢,嘴那麼碎,當心福氣都從%e8%88%8c頭上漏了。”

“光會說我!”半夏站起身來,並不服氣,“仿佛你是個木頭人,一個字聽不進去,不知人間疾苦。”

白蘇笑,“瞧瞧,咱們半夏姑娘近來念上書了,什麼人間疾苦,什麼朱門酒肉,隨口就來,之乎者也福兮禍兮,好文采。”

半夏讓點著了,辮子上冒火,“我讀書怎麼了?我讀書是我進取,學海行舟不進則退,能文能武才當得起咱們郡主的大丫鬟。”刻意咬重了一個“大”字,好生驕傲。

大約是將近黃昏,日光越發微弱,窗外陰沉沉不見亮光,教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景辭翻一頁誌怪話本,睨一眼白蘇,懶懶道:“得了,你就放過她一回吧,哪一次不是把人急得跳腳?眼看就要到年下,咱們都和和氣氣的,來年才有好運道。”

轉過臉來對半夏,“半夏姐姐跑動跑西辛苦半日,好不容易打聽出來,合該何可熱茶好生休息。先彆忙著說話,栗子好吃麼,給我一顆。”

“好吃,郡主要吃,奴婢先洗手去。”說到吃,這才陰轉晴,一溜煙跑去廚房打水淨手。

景辭適才同白蘇說:“這丫頭近日藏著心事,炮仗似的一點就著,你也少惹她。”

白蘇偷笑道:“郡主放心,奴婢知道厲害。”

下午貪嘴,吃多了栗子積食,夜裡睡不安穩,索性與白蘇伴在一處說話,半夏見屋裡有光,也溜進來,長長的頭發散著,肩上搭一件外袍,搬個小凳坐在床邊,還是從前幾個半大的孩子一塊兒笑鬨。

景辭與白蘇聊著從前國公府趣事,半夏是個直腸子姑娘,肚裡藏不住話,忍了好一會兒,欲言又止,最終沒能憋住,猶豫著開口問:“郡主…………您真打算同陸大人…………那什麼,那什麼呀…………”

景辭好笑地看著她,問說:“哪個什麼什麼呀?恕我愚鈍,參不透半夏姑娘偈語禪意。”

“就是…………就是…………”半夏支吾著,找白蘇求救,但這人落井下石,等著看熱鬨,她隻有硬著頭皮說出口,“就是拜堂成%e4%ba%b2做夫妻啊,陸大人再厲害也是個非男非女的太監,這…………這事太後老夫人能答應麼?”

景辭憋著笑,逗她說:“怎麼?半夏姐姐不喜歡陸大人?不想去提督府上伺候陸老爺?”

半夏急急道:“哪能啊,奴婢跟您正經說話呢,這…………這郡主啊嫁太監,三千年頭一遭,奴婢想想都覺著…………”

“覺著什麼?”

“荒唐。”她照實說,“您安安穩穩嫁個有家世有爵位的世家公子不成麼?怎地千挑萬選地竟還選了這麼個人,根本不靠譜,跟了他哪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白蘇不說話,默默看著景辭,等她答複。

景辭抬手點一點半夏鼻尖,含笑道:“你呀,真是操著天大的心。勞請半夏姐姐安心,我自己挑的人,自己心裡明白,不論將來如何,我心中全無怨尤。”

見半夏仍舊一副懵懵懂懂傻模樣,她便玩笑說:“這個呀,等你有一日好似白蘇姐姐一般有了心上人便全都明白了,你說是不是啊?白蘇姐姐。”

白蘇麵紅,蹙眉害羞,“這好好的怎麼說到奴婢身上。”

半夏笑嘻嘻得意道,“這個奴婢可清楚得很,白蘇姐姐同錦衣衛肖總旗眉目傳情也不知有多少日子啦。”

“你渾說,再說當心我撕拉你這張嘴!”

半夏吊兒郎當渾身像是街口胡混的張三李四,甩著腰間石榴紅的穗子,得意道:“總說要撕,哪一回真下手?可見白蘇姐姐心裡疼我呢,等姐姐成%e4%ba%b2,奴婢定要隨一份大禮。”※思※兔※網※

景辭還要來湊趣,“得啦,你還不曉得你白蘇姐姐存了多少私房?怕是京裡的貴人小姐都不如她。”

白蘇羞得滿臉通紅,捂著臉跑回守夜的小床上,“任你們說,恕不奉陪。”

應是笑笑鬨鬨靜謐歲月,一個不慎被半夜的嘈雜吵鬨驚了魂,捧在手心的瓷瓶落地,仿佛能聽見碎裂時劃破耳膜的利響。一刹那美夢儘碎,命如飄萍,轉眼成灰。

嘉禾沒顧上規矩禮儀,急匆匆拍門,與白蘇說:“好姐姐,快將郡主叫起來,元人繞過宣府大同,從北邊直取京城,聽聞已經過了保定,再有幾個時辰就要到京城!”

“怎麼…………”消息衝擊太大,白蘇還未緩過神來。

嘉禾向內窺探一眼,見已有悉悉索索響動,“姐姐守著郡主,小的再去外頭瞧瞧,總歸咱們在宮裡,比外頭安全。梧桐姐姐同錦衣衛說話呢,這就過來。”說完一轉身,又跑進灰沉沉的夜幕之後。

白蘇再是伶俐,這一刻也慌了神,%e8%85%bf軟無力跌跌撞撞走到裡間,景辭已然裹上外衣,因夜裡睡得並不安穩,這時清醒異常,蹙眉問:“外頭怎麼了?吵吵嚷嚷的,天乾物燥,哪個宮起火了不成?”

白蘇乾乾吞咽一口,啞然道:“元人南下,直取京城,如今已打過保定,眼看就要到京城,咱們快收拾收拾出城去吧。”

景辭顯然一怔,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小姑娘,戰亂隻在旁人口中聽說過,如今真到眼前,竟生出一股噩夢未醒之感。右手攥緊了鬆垮垮的襟口,眼睛盯著窗前百鳥朝鳳八麵屏峰,沉聲道:“去把半夏桂心叫起來,彆的小宮女能跟得上的才帶,要緊的東西收一收…………不成,你讓桂心去廚房,能久存的東西都帶上。叫半夏來,挑著厚實的衣裳穿,梧桐呢?馬車不必了,帶上腰牌,咱們騎馬出宮。現如今皇上太後都不在宮中,沒個能做主的人,若真出了事便都是沒頭蒼蠅亂闖亂撞,倒不如家去,府裡頭必然也在收拾細軟預備出城南下。”

☆、第82章 禍起

第八十二章禍起

半夏動作最快,桂心還在係腰帶,她已經不知從哪個箱子裡翻出一件皮襖來紮紮實實穿上,灰鼠毛外翻,活%e8%84%b1%e8%84%b1是個剛下山的獵戶,景辭腦中緊繃的弓弦被半夏這身實用但滑稽的打扮一剪子剪斷。森冷又肅殺的冬夜,無星無月的夜空下得閒仍能欣然一笑,最是珍貴。

急急忙忙要逃命的檔口,景辭兀自打理著夾襖與她玩笑,“咱們半夏姑娘最惜命,好多年沒見人穿過的皮襖都能發出來,您這是要上山打虎還是下海捕魚呀?”

半夏著急上火,匆匆忙忙屋子裡轉來轉去,話裡頭也冒著火星子,“得了吧,逃命的時辰,您就少取笑奴婢一回吧,您穿這件紫貂絨大氅,挑來挑去就這件最厚實,外頭風大,郡主把兜帽帶上,當心吹傷了臉,回頭陸大人瞧見了,又要將奴婢拖出去劈裡啪啦打板子。”

忽而外頭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繼而是門響,梧桐喘著氣衝進門來,緩上一小會兒才說:“郡主快些走,奴婢方才同錦衣衛肖總旗打聽,元人兵分三路夾擊保定,城已破,元軍未做停留,一路向南要直取京師。”

景辭一跺腳,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