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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 兜兜麽 4118 字 2個月前

郡主這幾日茶飯不思的,話說著說著就掉眼淚,怪可憐的。”

“知道了——”

春山這下曉得了,是要趕他走呢,但為著救命恩人,怎麼也得問上一句,“那…………月底的%e4%ba%b2事還辦麼?”

“不歸你管的事情,少問。”再慢慢細細收拾好一遝帶著淚的字帖,看都懶得多看春山一眼。

轉眼間就到九月二十九,景辭這幾日仿佛是突然間頓悟,吃好睡好玩好,閒來無事還要繡幾朵花,畫幾幅畫,一整個碧溪閣裡救數半夏最忙,前前後後瞎打聽,一會說好厲害呀,好多達官貴人上杆子送禮,一會又聳拉著腦袋說,真真氣人,那周氏到底是何方神聖,竟連我也打聽不出消息來。梗著脖子叉著腰,鼻子裡哼哼著冒火,隻差衝到提督府去抓住了周氏嚴刑拷打。

半夏嘰嘰喳喳說話,景辭筆走龍蛇,她一貫寫的是方方正正規規矩矩的簪花小楷,今日卻變了性情,徽宗瘦金體寫得灑%e8%84%b1明快,氣韻%e8%84%b1俗,細細研磨方覺字字鋼筋有力、棱角分明,分毫不見女子婉約。白蘇立在一旁磨墨添香,抬眼看,原來是太白詩仙所著《烏夜啼》,“黃雲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機中織錦秦川女,碧紗如煙隔窗語。停梭悵然憶遠人,獨宿孤房淚如雨。”

最後一筆落成,放下狼毫,遠遠看著書案上每一字、每一筆透出來的縱情恣意,恍然間生出一股這才是我,這該是我的感慨。自語道:“什麼秋風蕭索,什麼故人遠去,我才不要停筆望歸鄉,夢憶故人影。”繞過書案向前,行走間翻飛的裙角瀟灑利落,同自顧自賭氣的半夏說:“取我的鞭子來,日落之前,我要出宮,去提督府!”

半夏一聽這個,沒心沒肺地歡呼起來,“呀呀呀,奴婢正想去瞧瞧,那周氏什麼模樣,能把陸大人弄得五迷三道的。”

未料一說完讓景辭瞪上一眼,瞬時沒了氣焰,悶著頭往外去,“奴婢這就去準備車馬。”

白蘇不敢勸,自樟木箱子裡找出一隻皮革囊袋,打開來便是她慣用的小羊皮鞭子,握在手上臨空一甩,脆生生破空而來。

白蘇問:“郡主真要去麼?”

景辭道:“自然是要去,再如何說,我也算是舊主,現如今他小登科,我如何能不相賀?”

“郡主不怕…………”

“怕什麼怕?承安門都占過了,還怕他小小一個提督府不成?”

宮門口備下馬車,但她換過騎裝,仍騎在她的白蹄烏上,穿街走巷,鮮衣怒馬,下頜高揚,依舊是素來不變的驕矜放肆,人騎在馬上,高處眾人半身,羊皮鞭子指著跟前趕來救火的春山,厲聲道:“讓開!”

春山有命在身,雖說兩股戰戰,但卻半步不退,要給她跪下磕頭,“祖宗,我的活祖宗,您可真會挑日子!前頭多少貴人在場,可不能鬨起來,真不能啊!”

景辭拉緊了韁繩,垂目瞧他,“你怕什麼?真鬨出事來,自有我一個人擔著,用不著你一個小奴拿命來頂。跪什麼跪!起開!耽誤了姑奶奶大事,當心活剝了你!”

☆、第74章 鬨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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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鬨場

四周圍紅燈高照,如晚霞燒紅一方雲煙似的天空,放眼望去,寂寞皇城,似乎唯有這一處照亮一秋蕭索冷冽。

牆角階下,是端不穩酒杯的手,潑了一地醇厚的香。不知不覺將思緒都勾起來,是一隻梭,穿行於腦海千絲萬縷之中,編織一卷提督府夜宴圖,享樂的盛宴,他高舉的杯,鳳冠霞帔裡藏一隻菱花似的鮮紅的%e5%94%87,從前隻屬於她一人的溫柔,如今全心全意給了旁人——

她忍不得了,一甩鞭子就要越過春山駕馬衝過大門。春山連忙換了地方,又跪到她馬前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郡主三思,這一回若真鬨起來,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大廳裡多少雙眼睛瞧著,義父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也蓋不住啊!”

“今兒姑奶奶就是來挑事兒,要他遮遮掩掩做什麼?鬨翻天了才好!”她渾不在意,不曾思索在前,也不必考量在後,一切全憑心念。拿起鞭子來,斟酌著力道往春山背上抽上一鞭,冬天裡穿的厚實,鞭子抽在夾棉襖子上悶悶地響,倒也不覺得疼,聲音依舊銳利,“滾開!再敢攔我,先叫半夏抽死了你!”

半夏坐著馬車來,一下躍到地上,一麵理袖口,一麵雀躍道:“好呀好呀,正巧奴婢手生,先找這小子練練!”

春山新媳婦兒似的委屈,真抹起淚來,嗚嗚咽咽地哭,“半夏姑奶奶,您可真彆添亂了,真讓裡頭人瞧見了,郡主往後要如何做人?咱們是奴才命,不計較這些,但郡主金尊玉貴的,哪能受得了這些個蜚短流長,這些話傳起來,沒有一句能入耳的…………”

“半夏,把他弄開!”

“哎,好嘞!”要說半夏可真是個看熱鬨不怕事大的,抓著春山的領子往旁邊一拉一拽,這人就給她生生撂倒了,活像個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

景辭懶得與他廢話,馬鞭一甩,白蹄烏得了令,四蹄向上,眼看著就要越過大門穿堂而入,又上來幾個黑衣仆從,景辭對這些顯不如對春山客氣,一人一鞭子打服了,一夾馬肚向前去,繞過影壁,穿過石徑,得得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轉眼就到正房正廳。

未想身邊不見觥籌交錯的熱鬨,卻滿是人去樓空的蕭索,觀禮的人一個沒見著,宴席隻有空桌空碗,門外的酒香仿佛是有意潑上一壇子女兒紅,跨進門來卻發覺靜悄悄似一座鬼城。但景辭心心念念要去搶心上人,未能顧得上這些。遠遠瞧見大廳裡一對紅衣鴛鴦就要相攜著拜天地父母,謝君恩浩蕩。即刻一拉韁繩,停住了,利落地翻身下馬。

屋子裡也隻剩三五人,個個都是主角。

禮官剛要扯起嗓子喊出個“一拜天地”,便聽見脆生生一句“拜什麼拜,不許拜!”橫□□來,將所有人的眼球一並抓到門前。眯眼看,眼前是一團紅豔豔火燒風吹的雲,猩紅耀眼的披風高高揚起,翻飛在漆黑沉密的夜幕中,一眨眼功夫已燒到眼底,疾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新郎新娘之間牽連的紅綢,奮力一扔,遠遠拋到門外。再抬眼,挑釁地看著一身紅衣的陸焉,“看什麼看!我說不許拜,就不許拜!”

陸焉默然不語,亦不與她做眼神糾纏,淡淡轉過身看向禮官,示意他繼續。

“敢多說一個字,拔了你%e8%88%8c頭喂狗吃!”禮官點頭,正要起個音,又讓景辭掐住了,摁死在喉嚨裡,真是要死要死,魂都快被嚇出%e8%83%b8膛。隻好為難地看著陸焉,等二位主子掰扯清楚了,再來折磨小嘍囉。

陸焉轉過身來,正對她,狹長深邃的眼眸中,一片無知無覺的冷,令景辭不自覺後怕,她上馬時決絕固執的心,在這一瞬忽然間動搖。

他平靜開口,似古井無波,“郡主此來,意欲何為?”@思@兔@網@

而她卯足了勁,要清清楚楚爭個輸贏,於是挺起%e8%83%b8膛來,無畏無懼,“來搶你!怎地!”

大廳裡靜得出奇,隱約似有鳥鳴,周氏站在她身後,頭頂鳳冠輕微晃動,引來珍珠寶石叮當脆響,提醒她,這是一場陸焉與旁人的婚禮。

燈影,晚風,紅衣似血。寒鴉枝頭悲泣,側耳聽,或許能覺出生死相決的肅殺。

陸焉高出她一個頭,稍稍低一低下頜,便可將她倔強而執著的眼睛儘收眼底。似寶石一般明亮的眼珠上蒙著一層水霧,她咬著下%e5%94%87,似是隱忍,緩上一會才說:“我不許你成%e4%ba%b2,不許你娶她。你是我的,你的命是我的,人是我的,沒我開口,誰也不許碰你!”

無奈她不曾猜到,他理智得近乎殘忍,“主仆貴賤有彆,郡主與陸焉雲泥之差,何以如此?”

“我不管,我不管人家說什麼,我也不管什麼高低貴賤,我就是要你!你說我霸道也好,蠻橫也罷,反正…………反正這輩子我就是要霸住你,誰敢跟我搶,我要她的命!”一麵說著驕縱任性的話,一麵流著委屈可憐的淚,忽而抱住他,雙手環在他腰上,頭靠在他%e8%83%b8`前,滿滿都是她恣意放縱的占有欲,轉過臉來對著藏在喜帕之後的周紫衣說:“你聽見沒有?誰也甭想跟我搶!”

接下來還要提高了音調,威逼利誘,“給你二百畝地,三千兩現銀,你是回鄉休養也好,擇日另嫁也罷,橫豎不許再留在提督府,若再讓我瞧見了,定不讓你好過!”

“小滿——”他壓低了聲音,像是警告。

她仰起臉來,下頜抵在他鎖骨上,哀哀道:“你還記得我叫小滿呢…………彆跟我橫,要說耍橫,全京城沒人能贏得了我!你不肯放她,我立時將你打暈了綁走你信不信?”

“去哪兒?汝寧郡主的名頭不要了?國公府也不要了麼?”他靜靜看著她汲著水的雙瞳,要一層層將她剝開來,看個徹底。

她搖頭,眼淚是斷了線的珠,滾滾自麵頰滑落,她青澀似一朵含苞的花,是三月掐尖兒的嫩芽,是嬰兒薄而透的皮膚下麵淡青色脈絡,那樣脆弱而無助地麵對著這個世間最殘酷的折磨。她哭著說:“不要了…………都不要了…………管你是太監也好,是奴才也罷,你就是真娶了她,我也要把你搶回來。我不管,我就要你,太後不認我,父%e4%ba%b2不認我,我也管不著了………………我就是個逆著長出來的刺,不孝不悌,這輩子欠的,下輩子再還…………”

然而他仿佛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仍舊握住她的手,慢慢往外推,“郡主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能與微臣一個閹人糾纏至此,若真傳揚出去,郡主當如何自處?”

“我不管!”她的心思定了,便不再彷徨猶疑,眼淚落下來,是急迫又是懇切,強忍著哭泣,與他在腰間推搡,一個要推開,一個要抱緊,她終是忍不了,被他的冷漠與堅持徹底摧垮,頭埋在他%e8%83%b8`前,不管不顧地大哭起來,雙手還保持著與他拉扯的姿勢,一邊哭一邊說:“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麼…………你不是死太監,你是我的…………我認了,我離不了你…………嗚嗚嗚…………彆推我!我以後都聽話,再不拿話氣你了…………我保證…………我那麼喜歡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可憐的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沾濕了鮮紅奪目的衣袍,原本一個多麼驕傲的姑娘,如今在他懷裡哭得半分驕矜也無,分明是個未長大的孩子,如今初嘗情滋味,未料苦得讓人心碎。

夠了,他長歎一聲,抽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