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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夜啼 兜兜麽 4063 字 2個月前

廢物,隻會勸他節製節製,當真緊要時半點用處沒有,留著何用?不若殺之。

陸焉緩緩道:“聖上急火攻心才至如此,胡太醫已儘力診治,聖上安心服藥,三五日之後便可好轉。”

他怎個安心?恨不能下一刻就從龍床上躍起,誰要做這口不能言身不能行的廢物?

而他眼前似乎隻剩陸焉一個可靠之人,皇後有皇後的打算,恨不能他早早去了好讓太子繼位,太後?她還有個小兒子在西北,蠢蠢欲動。

隻有陸焉,一個閹人,無可依靠,忠心耿耿。

內宮、外朝,都仰仗這一個無人看得上,或許路過還要朝他身上吐一口唾沫罵一句奸佞的太監。

錦衣衛都指揮使毛世龍如今越發得意,覺著自己早些年慧眼獨具,沒壓錯寶,跟著曹純讓那老廢物奔忙。昨日才抄完恩%e4%ba%b2侯府,今日便來進貢,幾箱子奇珍異寶,一匣子銀票金條,一股子諂媚勁,若是年齡合適,他鐵定要拜眼前一位垂目飲茶的俊秀青年做乾爹義父,日日在家中供奉,府裡磕拜。求乾爹庇佑,升官發財,平步青雲。

如今還要指著恩%e4%ba%b2侯府裡搜出來的金山銀山,嘖嘖感歎,“這恩%e4%ba%b2侯可真不是個東西,承蒙聖上恩德,封侯拜官,誰知黑心成這樣,這一家子金磚珠寶,嘖嘖…………根本數不過來,那一人高的珊瑚樹庫房裡鎖著好記株,不看不玩的,光落灰呢。小人想著,橫豎這好東西清點不過來,即便都交上去,也到不了餓死的老百姓手裡,不如拿來孝敬廠公大人…………大人為朝廷社稷勞心勞力,恰收下這些,留著消遣。”

陸焉放下茶盞,往桌上略瞟上一眼,不鹹不淡地說:“毛大人留了不少吧。”

毛世龍嘿嘿地笑,腆著一張馬臉回道:“哪能啊,上上下下都要打點,這出生入死的,總該給過過油水。廠公大人清楚,這滿朝上下,哪有一個不貪的?這年頭,清官都活不長!”

他心裡厭惡極了毛世龍嘴臉,麵上卻忍而不發,淡淡道:“毛大人高見。”

毛世龍拍馬跟上,“小人信口胡說,哪比得上廠公大人英明神武,真知灼見。大人事忙,小的不敢打擾,先告退,告退。”說完一步步倒退著出門去,陸焉抬手撥一撥青瓷杯蓋,鼻子裡輕哼,“狗東西——”Ψ本Ψ作Ψ品Ψ由Ψ 浩揚電子書城 Www.Chnxp.Com.Cn Ψ提Ψ供Ψ下Ψ載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日頭西沉,春山弓著背進來,“義父,春和宮那位不肯就死,吵著嚷著要見義父。”

陸焉道:“她不肯就死,你不會搭把手,幫幫她?”

春山道:“小的無能,小的隻怕喻貴妃這吵吵嚷嚷的,真說出些什麼不好聽的,帶累了義父。”

陸焉低頭看長影斜照,靜靜沉默,片刻後站起身來,往西邊春和宮去了。

昔日繁華皆不見,物是人非事事休,留給喻婉容的隻有白綾三尺,毒酒一杯,橫來豎往都是死。

再沒有了滿頭珠翠,亦卸去了妖媚濃妝,她一身素淡如山中少婦,帶著鉛華洗儘的無奈與哀愁,從妝台前回過頭來看他,蒼白的側臉一如六年前的春日,她仍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沒有野心也沒有欲*望,安安分分等待終老,以為一輩子都不得翻身,陰差陽錯在竹林邊遇到他,猶記得他在風裡,蒼翠竹海在身一側,春風帶綠來,將他襯做謫仙,飄飄然欲乘風歸去。

她問:“你是誰呀?”

你是誰?究竟是誰?或許這一生她從未能看清他。

“你來了——”她施施然站起身,挽留著最後一分尊嚴,“原以為你不會來。”

他再不與她周旋,你來我往猜忌他嫌繁瑣,眼前一個死人,沒有必要再費心思,他開門見山,“聽聞娘娘召喚,微臣特來聽旨。”

她輕笑,“你以為我要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陸焉並不抬頭,“微臣不敢。”已是不耐。

喻婉容走近了,細細看著他,不肯放過他臉上絲毫變化,“你同她在一起,也是如此麼?如此一張捉摸不透的臉,如此轉眼間便另一副模樣?”

“娘娘語義為何?微臣愚鈍,聽不明白。”

“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她自顧自說下去,她自己的戲,獨自演完,“你就是一塊捂不熱的石頭,哪裡是人?我竟也想著你,念著你,可見是宮中寂寞,夜裡等得久了,便忘了自己等的人是誰,一時是你,一時是皇上,分不清了,都分不清了…………”

眼淚落下來,素衣淡漠在斜陽微光下,一陣恍惚的心碎。

而他眼裡隻有冷漠,無窮無儘的深淵,是葬送她的墳墓。

“娘娘慎言。”到了這一刻,還要提醒她警言慎行。

“陸焉,你說今日你若%e4%ba%b2手殺了我,你的小心肝兒會不會怕了你,怕有一日行差踏錯,也要活生生被你捏斷了脖子?”

他沉默,非因無言,而是後怕,她點醒他,戳破他為自己營造的輕薄而美好的夢。

喻婉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她瞧見他剛硬不催的外殼,亦目睹他闃然而逝的溫柔,冷硬是對她,那如水的溫柔卻給了旁人,她等不來了,這一生再也等不來了。“我恨你,恨透了你。若沒有你,我又如何是我?”

陸焉坦然,“娘娘還是看不透,這宮裡哪有情?隻有爾虞我詐各取所需而已。”

“你那小心肝兒呢?也是你假惺惺勾過來做你向上爬的墊腳石?”

“娘娘,多說無益。”

夕陽落了,歸雁驚起。

她輕輕唱:“楊柳拖煙漠漠,梨花浸月溶溶。吹香院落春還儘,憔悴立東風。隻道芳時易見,誰知密約難通。芳園繞遍無人問,獨自拾殘紅。”

酒入愁腸,她再也不想、不等、不怨,她要離了這吃人的瓊樓玉宇,離了這毒辣的無情郎。

最終是歸去,千山萬水殊途同歸。

☆、第44章 婚期

第四十四章婚期

端午剛過,日頭一天天毒辣起來,景辭大多數時候悶在屋裡,一篇話本翻過一遍又一遍,聽著半夏坐在一旁絮絮叨叨說著路邊打聽來的宮廷秘事。慈寧宮的老太監來傳旨時她恰好聽到喻婉容的死,聽說封號沒了,品級沒了,春和宮冷冷清清似鬼城,她隻有一片薄棺葬在荒僻山野,誰立的碑,誰提的字,無人知。

隆寵一時風光無限的喻貴妃成了牆角亟待掃去的蛛網,總會有人頂她的位,繼續這起起落落的富貴人生。景辭手上的貓眼石珠子轉了個圈,窗外的蟬開始了一整個夏天的吵嚷,她想起喻婉容驕傲跋扈的臉孔,是不可一世的,又是美豔至極的,多少唏噓感歎,都付一句郎心似鐵。

半夏仍在說:“聽人說是陸大人%e4%ba%b2自下的手,一根白綾扭斷了脖子,嘖嘖嘖…………奴婢光聽一聽就起滿身的%e9%b8%a1皮疙瘩…………”

白蘇收拾茶具,閒來搭理她一句,“又找誰打聽的?聽多了不怕夜裡做惡夢?”

半夏道:“怕呀,怎麼不怕?可是於老嬤嬤不是跟著顧大太監來傳旨麼,西側間裡喝茶非拉著奴婢,一條一條的說得清清楚楚,可煩人了。”

白蘇道:“知道你話多人才專門見縫插針的找你說呢,你這聽風就是雨的毛病也該改改了,不然真是白長個腦袋,光裝相呢。”∫思∫兔∫在∫線∫閱∫讀∫

半夏撇撇嘴,不服氣,“你知道什麼,人是見著我歡喜呢,才專找我說來著。”

桂心領三個小丫鬟將宮裝捧進來,景辭便擱下貓眼石珠子起身,叮囑半夏,“以後這些個沒由頭的話少說。”

半夏看白蘇一眼,見白蘇搖頭,便閉緊了嘴不再多說。

婚期定在七月十七,是個宜娶宜嫁的好日子,景辭領旨謝恩,恍恍惚惚出宮門,猶記得太後叮嚀,要她歸家待嫁,原先那些許的不舍之情,似乎已被永平侯奉上的“忠心”衝散,煙消雲散。她始終隻是一步棋,好與壞皆是任人擺布罷了。她站在花園荷塘外,豔麗日光裡,看花開半池,等自己徹徹底底認命。

隻可惜滿心愁緒換不來半刻安寧,半夏急匆匆跑上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姑娘,姑娘快去奉先殿瞧瞧吧,春山公公不知怎的將茶潑到太子爺手上,太子爺生氣,立時就要活剝了春山公公。”

景辭回過身來問:“陸焉呢?”

半夏道:“陸大人出城辦事去了,遠水救不了近火呀。”

白蘇同半夏說:“你這是鬨什麼,怎麼什麼阿貓阿狗的闖了禍都來找姑娘救命。春山給你多大恩惠呀你,這麼冒冒失失就衝過來。”

半夏急急道:“好姐姐,春山公公平日裡沒少照顧咱們,如今落了難,怎麼也得儘儘心吧,不論姑娘應不應,奴婢這話要帶到往後才不虧心,”

“你——讓你還說!”便要去擰她的嘴,再勸景辭,“姑娘,這太子爺慣是如此,天大的脾氣,誰也管不了,姑娘可千萬彆去管這等閒事。”

景辭蹙眉,略想了一想,隻說:“且去瞧瞧。”半夏忙不迭跟上,往奉先殿去了。

午後陽光懶懶散散,奉先殿卻如墜冰窟。

景辭穿一身輕薄的紗,天青色的衫子玉色的裙,身段修長楊柳細腰,這個春天裡益發拔高了身量,遠遠望去似一嫋嫋婷婷窈窕淑女,自一幅溫柔山水中扶風而來。看得李崇熸眯起了眼,探身去瞧。

遠遠的,便聽見她嬌嬌喚一聲“太子哥哥”,叫的人心都酥了。李崇熸舒展了眉頭,沒再多看堂中被踩在地上的小太監春山。

“景辭妹妹怎生進宮來了,好些日子沒見,妹妹越發標致了。”

景辭溫溫軟軟地笑,應聲道:“哥哥又取 笑我呢,早些時候聽青岩說,太子哥哥近日事忙,便不敢打擾,難得今兒入宮,聽聞哥哥也在,景辭特來拜見。”說話間屈膝行禮,李崇熸上前來扶,“一家人,何須多禮。”

景辭亦不推諉,順勢起身,笑道:“那我這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哥哥近日可好?太子嫂嫂選定了沒有?哥哥可得透透風,先讓我曉得是誰家的姑娘有這等福氣。”

李崇熸轉過頭看房梁,滿身的不自在,“誰知道呢,橫豎不由孤來做主。且不說這些,孤這些日子得了不少新奇物件,妹妹若不急著出宮,這便領著妹妹去瞧,如何?”

景辭看一眼地上被堵了嘴,五花大綁的春山,從善如流,“好呀,這日子悶得發慌,正等著哥哥領我去瞧個新鮮呢。”

李崇熸點頭,再看春山,“這狗東西領回去,慢慢剝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