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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爍著若有似無的冷意。

沈紫言轉過頭,支著下巴,笑%e5%90%9f%e5%90%9f的看著他,“你當真是不記得了?”

第三百章 粉墨(五)

杜懷瑾眉梢微挑,“自然是當真。”說話間,就伸手斟了慢慢一盞茶。

沈紫言撲哧一聲笑,“上好的廬山雨霧,竟讓你如此牛飲,豈不是糟蹋?”杜懷瑾眯著眼,一飲而儘,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遊離,“美人在前,吃什麼茶,都是一樣的口味。”沈紫言白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問:"姚非魚是你帶回來m的,難不成你是一點印象也無?”

杜懷瑾滿臉的理所當然,“也不過是見過一麵,這幾日事情繁多,我哪裡記得。”沈紫言滿眼的不相信,上上下下掃視著他,不置可否。杜懷瑾慢悠悠放下手裡的茶盞,探過頭來,吐氣如蘭,“難道紫言是吃乾醋了?”

不可否認,沈紫言心裡的確是有些不舒坦,明知杜懷瑾和姚非魚之間不可能有些什麼韻事,可心裡有一處還是覺得膈應。

也不反駁,點點頭,“確實如此,有什麼不妥之處?”杜懷瑾吃吃的笑,伸手就撫上了她的麵頰,“紫言如今膽子愈發大了……”話裡雖是嗔怪之意,可眼裡卻盛滿了寵溺,笑著直搖頭,“也不知是哪裡慣出來的性子,如今是連我也不怕了。”

沈紫言瞪著他,驀地一垂首,再抬頭時,麵上充滿了誠惶誠恐之色,弱聲弱氣的賠罪:"三少爺如此說,妾身惶恐。”前後轉變之快,實在叫人應接不暇。杜懷瑾一口茶水險些噴灑而出,忙咽了下去,輕咳了一聲,強忍著笑意,說道:"紫言無需如此,你我夫妻之間,本來不應有嫌隙。”

裝模作樣的,叫人見了就暗自好笑。

沈紫言正兒八經的站起身來,正欲行禮,卻被杜懷瑾一把拉住,“玩笑歸玩笑,不要動了胎氣。”見著他滿臉緊張,沈紫言心中微動,隨即白了他一眼,“三少爺方才不是嫌棄妾身不知禮數?”

“好了好了。”杜懷瑾笑著賠笑:"都是我的不是,紫言不要動怒。”沈紫言哪裡是真惱了,不過是夫妻之間鬨著玩罷了,見他如此小心賠不是,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忙笑道:"也不過是玩笑……”

杜懷瑾就摸了摸她的頭,雙手下滑,順手摩挲著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嘴角綻出了一抹溫和的笑容,“今兒有沒有鬨你呀?”“或許是懶怠了。”沈紫言笑著搖頭,“這幾日都是安安靜靜的,沒叫人操心。”

杜懷瑾眼裡就有了淺淺流動的笑意,“看來我們的孩子也是個孝順的。”隨著夏日的到來,天氣漸漸炎熱,沈紫言身子一日比一日癡肥,在這炎夏裡更是苦不堪言。偏偏又不敢在屋子裡放冰,連吃茶也隻敢用井水浸泡片刻。到了晚間,更是大汗淋漓,累得秋水幾個連夜輪流扇扇子,幾乎是人仰馬翻。

杜懷瑾心疼不已,也幾乎是一夜未眠,隻拿著帕子替她拭汗。腹中孩子若是鬨將起來,也是個不消停的,時而在左,時而在右,似乎在和父母捉迷藏一般。杜懷瑾一麵追逐著孩子的小腳,一麵又擔憂沈紫言無法安眠,總是憂心不已。

聽得這孩子安靜了下來,杜懷瑾鬆了一口氣,笑道:"前些日子我在軍中偶爾也想過名字,隻是始終沒有滿意的,你看,我們孩子該起什麼名字好?”沈紫言略略一思忖,露出了為難之色,“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好名字。”

沈紫言自三歲啟蒙,這些年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這些年也不知念過多少書,%e5%90%9f過多少詩詞。然而卻依然未尋出令她滿意的字,或許正是初為人母,才想要給孩子這世上最動聽的名字,也想要給他最為美麗的含義,可惜不是這裡不妥,便是那裡不好,總是沒有定下來。

來來去去,不知翻遍了多少古籍,還是懸而未決。

杜懷瑾何嘗不是如此,眼看著孩子出生之期越來越接近,杜懷瑾閒暇時也屢屢翻出從前看過的舊書,圈圈點點,比當年讀書時還要認真幾分。蹙著眉頭想了半晌,悠悠說道:"我看不如先起個%e4%b9%b3名好了。”

“%e4%b9%b3名?”沈紫言微微一愣,“你想好了?”杜懷瑾笑著頷首,“名字雖不易起,可這%e4%b9%b3名卻還是可以的。若是女兒,便叫曉月,若是兒子,便叫子寧,你看如何?”沈紫言想了想,歎了一口氣:"也隻好先這樣了。”

話音剛落,杜懷瑾就俯下`身子,將麵頰貼到了沈紫言小腹上,“曉月,喜歡爹給你起的小名麼?”沈紫言撫額,暗暗歎息,“怎見得就一定是曉月?”杜懷瑾笑得燦爛,“我希望是個和你一般無二的女兒。”

沈紫言歎息著沒有說話。

然而心裡有那麼一瞬間,很是讚同他的說法。可是這一念頭很快就被現實擊碎,她清清楚楚的明白,按照如今的形勢,隻有先誕下兒子,才是最為穩妥的。隻不過能生下自己的孩子,她已經十分感激上蒼的恩賜,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她都一樣,會好好培育這孩子。

轉瞬間杜懷瑾就坐直了身子,輕咳了一聲,正色說道:"我方才本來是有事要與你說的。”沈紫言麵上猶自掛著笑意,此時有如大霧天,一點點散去,“你說吧。”“皇上這幾日,一直在和我商議大皇子之事。”杜懷瑾頓了頓,深深看了沈紫言一眼,見著她神色從容,才繼續說道:"宋閣老,隻怕是留不得了。”

沈紫言心裡咯噔一跳,這本是之前就預料到的,然而現在,才真真是到了這麼一日。想要除掉宋閣老,對於朝堂的影響,可想而知。內閣之中,現在有四位閣老,分彆是李閣老,沈紫言的父%e4%ba%b2沈閣老,然後就是宋閣老和白閣老。

白閣老是大夫人的父%e4%ba%b2裴閣老致仕後才拜入內閣的,資曆尚淺,尚不知前景。而李閣老和沈閣老,這兩位都和沈紫言本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李家,沈家,福王府,在層層聯姻下,已經有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日後,可能還會有安王府和許家,一個同沈家聯姻,一個迎娶福王府的郡主,都將會有姻%e4%ba%b2關係。

沈紫言就鄭重的看著他,“你要我如何做?”杜懷瑾搖了搖頭,眼裡滿是憐惜之色,“你不用操心,這事我自然會在嶽父跟前提一提。你有身子,凡事不可多憂慮,一切交與我便好。”沈紫言也不想逞強,可這是事關自家之事,如何能事事讓杜懷瑾出頭,立刻就說道:"不如我給父%e4%ba%b2和dajiex寫一封家書……”

杜懷瑾略想了想,微微頷首,“其實嶽父和李閣老,也是混跡朝堂已久的人,他們心裡自然有底數,我也不過是以防萬一的意思……”杜懷瑾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李閣老曾經和宋閣老是%e4%ba%b2家,這層關係,無論如何也要撇乾淨。當然,前不久李家三公子就休棄了宋閣老的孫女,這是金陵城眾人皆知的大事。

隻不過,杜懷瑾憂慮的還在後麵,“宋閣老在先皇時期,深受寵愛,和東南的汪家來往十分密切,我聽說汪家一向反對禁海令,嶽父那裡,隻怕是要好好計量一番。”沈紫言目瞪口呆,平靜了片刻才低聲說道:"皇上支持禁海令?”

杜懷瑾點了點頭,“不止是支持,極有可能,未來兩三年內,這禁海令就要頒布下去了。”說著,若有所指:"裴閣老從來也是反對禁海令的,隻不過近幾年的東南那邊一向不太平,常常有海盜滋擾,更有流民亂竄,人心不穩,皇上才咬牙要禁海。”

“可是……”沈紫言略略一遲疑,露出了憂鬱之色,“我父%e4%ba%b2一向反對禁海,讓他老人家改弦易張,隻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不用改弦易張。”杜懷瑾淡淡說道:"隻要皇上提出禁海之時,嶽父保持沉默,便無事了。”

沈紫言心中跳了一跳,直直望著他,“這是皇上的意思?”杜懷瑾卻沒有回答,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透過窗欞,看著院子裡滿樹繁華,深深歎了一口氣,“皇上登基才一年,百廢待興,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臣子的支持。禁海令一事,到底是利是弊,一時也無法察覺,還待日後慢慢觀察。隻是到時候皇上提出來,若是無人響應,隻會有損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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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紫言瞬間明白過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孰是孰非,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提出的意見,有幾個人願意響應。

沈紫言就點了點頭,“這事,我會好好和父%e4%ba%b2說說的。”杜懷瑾負手而立,眉目間隱隱有幾分憂色,“我倒是覺得不必禁海,隻是皇上即有此意,而且也隻是禁海三年看看成效,其中利於弊,唯有經過這一番,才能見得分明。”

一轉頭,就見沈紫言默默的望著自己,杜懷瑾笑了笑,回身攬住她,“你不用太擔心,皇上雖然有這個意思,可是一時半會也不會昭告群臣,或許等到七皇子之事一了,皇上就改變心意了也說不準。”

沈紫言熠熠的盯著他,“爹那邊,怎麼說?”

第三百零一章 粉墨(六)

杜懷瑾麵色平靜,“爹已經決意淡出朝野,日後這些事,爹讓我全權做主。這次,爹也是一言未發,並未多說。”

沈紫言嘴角微嗡,終究是沒有。

福王雖說是年近五十的人,可精神頭極好,並沒有一般老人日暮西山之感。想來想去,沈紫言就覺得如今福王的心灰意冷和杜懷瑜之死%e8%84%b1不了乾係。不僅是福王,就是福王妃,這些日子,精神頭也不比從前了。

看來杜懷瑜的死,已經成為了一根刺,死死卡在人心中。唯有希望,這傷痛會慢慢淡去。

杜懷瑾眉頭又擰了擰,“海禁一事,我始終覺得不妥,隻是現在皇上威信未立,初次便碰了釘子,日後更是難行,少說也隻得先應承著,日後再好好說。”沈紫言也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問題的關鍵不是海禁是非,而是皇上能否在群臣麵前樹立君威。

可是君威不是一兩日便樹立起來的,更何況今日皇上若是開口禁海,它日要想改,那也是不容易的事情。詔令最忌諱朝夕更改,臣子也最忌牆頭草兩邊倒。

沈紫言就思忖著說道雖說現在君威待立,可無論是你還是我父%e4%ba%b2,都覺得不可禁海,若是一味為了樹立君威,日後難免有更為不好的影響。既為人臣子,就該風光霽月,哪怕明知不得皇上喜歡,也該實話實說,這才是對社稷有利。怎可為了一人喜好,明知詔令有不妥之處,卻還是應承?”

她說的,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