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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懷瑾目光微閃,撫摸著她冰冷的麵頰,又拿起案幾上的帕子替她擦拭眼淚,“是不是擔心了?”果然,什麼都,瞞不過杜懷瑾。沈紫言點了點頭,“我這病一直拖著,我自己心裡都覺得不大好,說不定哪一天就……”話頭硬生生被打住,麵前是杜懷瑾放大的眉眼,哪怕就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這麼看來,也找不出一點瑕疵。

杜懷瑾重重的%e5%90%bb在了她的%e5%94%87上,而他的雙臂環過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將她整個人裹進了懷中,過了好一陣才依依不舍的鬆開她,麵色冷峻,語氣帶著幾分責備,“怎麼能說這種喪氣話”沈紫言汗顏,不知道為什麼,在杜懷瑾麵前,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撒嬌,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任性,她也不過是一時說漏了嘴,可她心裡,在那一瞬間,的的確確的動過這樣的念頭。

她的病情雖然不算重,可是來來去去拖了已經一個多月了,她心裡自然有些沒底,越發急切的想要好起來。不知喝了多少苦汁,緊咬著牙關也要吃下那堆黑乎乎的苦藥,吃完了以後,隻覺得渾身上下三萬兩千六千五百個毛孔裡都是慢慢的苦澀,從頭一直哭到腳,讓人看見那藥汁,就開始後怕。

杜懷瑾看著她黯然的神色,眼中也是一黯,輕輕揉著她的發絲,在她耳邊低語,“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好大夫的。就是金陵城找不到,還有蘇州,還有杭州,還有滄州,還有南疆……”說到最後,咬了咬牙,“你答應過我,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沈紫言一怔之下,過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眼裡已泛起了水光。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似乎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多放在心上,可是他卻記住了。

那時候她睡得昏昏沉沉,杜懷瑾又不住的和她廝纏,在她脖頸上一陣亂啃,她煩不過,自然杜懷瑾說什麼,她都應下了。橫豎隻要杜懷瑾這廝不要再煩她就好,那時候一心想要入睡,就聽杜懷瑾半是威脅半是期待的讓她說:"你說,你會和我生活到老,不許丟下我。”她煩悶不已,心中迷迷糊糊的,也就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過後立刻就忘了,也並未往心裡去,隻當是自己在睡夢中的一句囈語罷了。

想不到杜懷瑾還記得,現在又重複了一次……

不管能不能治得好,他這份心意就叫她感念不已。沈紫言將頭重重的埋入他懷中,使勁揉捏著他的衣衫,放聲大哭。杜懷瑾拍著她的後背,也不去安慰她,靜靜的待她哭完。他本身極愛乾淨的人,她眼淚鼻涕抹了他滿身,他也不覺得厭惡,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眼淚,見著她不住聳動的肩膀漸漸平靜下來,才輕聲問:"還哭不哭了?”

沈紫言本來哭得酐暢淋漓,聽了他這話,有些尷尬,一把抽出帕子自己胡亂擦拭滿臉的淚水。杜懷瑾輕歎了一聲,隨意喚過門外的青籮,“你去打盆水來。”青籮眼中一道狂喜一閃而過,一顆心砰砰亂跳,大著膽子抬起頭望了杜懷瑾一眼。

杜懷瑾滿心裡都是沈紫言的眼淚,哪裡看清楚眼前是哪個丫鬟,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也不過是順口那麼一叫,自然不甚在意。青籮見著杜懷瑾的目光並不落在自己身上,而是直接穿過自己,也不知在看些什麼。心裡一陣失落,慢慢垂下頭。

杜懷瑾就轉身欲進內室,見著她沒有動靜,眉頭微蹙,“怎麼?”語氣冷冷的,似冬日裡的寒霜,叫人硬生生打了個寒戰。丹萼端著茶水進來,見到這副情景,和提著水桶的輕裳麵麵相覷,又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心裡沒個底數,隻是覺得氣氛有些不好,就有些惶恐。

青籮在杜懷瑾一聲責問之下,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忙露出了笑容:"奴婢這就去打水。”說著就要出去,杜懷瑾看也沒有看她一眼,目光落在了提著水桶的墨苔身上,“你去打盆熱水過來。”青籮身子一僵,硬生生止住了腳步,再也邁不出第二步。墨苔忙放下水桶,越過還杵在原地的青籮,跨出了門檻。

丹萼飛快的睃了青籮一眼,似有所覺,垂下頭將茶盞放在朱紅色木桌上,輕手輕腳的,不弄出一點聲響。杜懷瑾哪裡知道這些丫頭之間的風雲詭譎,也並不想知道,轉身就進了內室,見著沈紫言眼睛一眨一眨的趴在床頭,心都軟了,快步就走了過去,將她抱在了懷中。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因素,總覺得沈紫言比往日更單薄了些,心裡一陣陣抽痛,扶著她歇下後,立刻快馬加鞭到了綺夢樓,見著懶洋洋的西晨風,劈頭就問道:"我讓你找的楚大夫,你找到了沒有?”

西晨風見他問得急,眉目間都是掩不住的焦灼,也不再打趣他,硬著頭皮照實說道:"他老人家的徒弟說他雲遊去了,也不知去了哪座深山老林采藥去了。”杜懷瑾眼裡就有了幾分失望之色。見到他如此,西晨風收斂起了玩笑的神色,“怎麼,三夫人身子不大好?”

杜懷瑾黯然點頭,“病得越來越重,那些太醫沒一個能說出幾分所以然的。”西晨風手中的扇子開開合合,忍不住冷笑道:"一群酒囊飯袋,臨到頭來都是你推我攘,生怕惹禍上身。你暫且先等一等,楚大夫冬至之前肯定會回去的。”

現在不過是十月,離冬至還有兩個月,杜懷瑾隻覺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你派人在那裡守著,見到楚大夫,立刻讓他來金陵。我聽說南疆那邊有不少能人異士,也派幾個人去找一找,還有北麵……”西晨風頗覺頭疼,“這要是往日太平時候倒好說,現在烽煙四起,正是亂世,要找人隻怕沒有那麼容易呢。”

杜懷瑾冷笑了一聲,“兵敗如山倒,泰王兵敗不過是遲早的事情,難道還能讓他耽誤了我們尋醫訪藥不成?”西晨風知道他勢在必得,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不可能收回,隻得無奈的說道:"就依你所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好大夫。”見著杜懷瑾方寸大亂的模樣,揶揄的笑道:"我打量三公子是處變不驚,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大zanfl,原來也不過如此。”

杜懷瑾斜了他一眼,大大的鳳眼裡滿是寒意,“尋不到大夫,你就知道我是大zanfl還是真小人了。”西晨風假意打了個寒戰,“三公子吩咐的事情,我這種小民,哪敢違背,不然豈不是小命喪矣?”杜懷瑾冷叱了一聲,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知道就好。”

西晨風搖著折扇,晃晃悠悠的推開門,下樓,在轉角處突然抬頭望向杜懷瑾,“許熙今日也在,你們倆宿敵相見,要不要暢談一番?”聽著他刻意加重的宿敵二字,杜懷瑾頭上的青筋跳了跳,然而和許熙惺惺相惜,見到他也自是一件好事,也就走了出去,果然一眼見到許熙獨坐在窗前小酌。

他一身白衣,默默的坐在那裡,更讓人覺得豐神如玉,而他身邊那些看客,都黯然失色。

杜懷瑾想到沈紫言的病情就煩悶不堪,一言不發的坐在了許熙對麵,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拿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一飲而儘。許熙斜覷著他,“借酒澆愁愁更愁。”杜懷瑾眉頭緊蹙,哪裡肯聽,一連飲了好幾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開口問道:"你是否認識什麼醫術高明的大夫?”

第二百一十章 喜事(四)

許熙眉梢微挑,上下打量了杜懷瑾一番,“你病了?”杜懷瑾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又問:"你認識什麼好大夫嗎?”不跳字。許熙想了想,驟然想到一人,笑道:"我表弟家的xians,精通醫理,也不知是否對得上你的病症。”⊕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杜懷瑾就露出了幾分急切的神情,“那那位xians現在在哪?”杜懷瑾氣定神閒的抿了一口酒,“聽說是在回疆。”杜懷瑾怔然,立刻說道:"那我即刻命人去請。”許熙自那次在小樹林救過杜懷瑾一次後,又在泰王叛亂這一場戰爭中,成為了莫逆之交,對他的為人也有幾分了解,知道他不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人,而現在毫不掩飾他的急切和焦急……

看著杜懷瑾的模樣,也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模樣,怎麼就這樣急切?至始至終,能讓他失去理智的,也唯有那麼一個人罷了。

念頭閃過,許熙心頭有如被雷擊中一般,手裡握著酒盞僵在了半空中。迎麵直視杜懷瑾,“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誰病了?”杜懷瑾正打算問他那xians的名姓和下落,驟然聽到他這麼一問,沉默了片刻,才說道:"是拙荊。”

酒盞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聲響,碎成了一片片梨花。饒是許熙這樣冷靜自持的人,也終於方寸大亂,嘴角微嗡,“病得很重?”杜懷瑾隻覺得她那場病說不出的詭異,雖然不算病重,可一直拖著不好,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就點了點頭,“一個多月了,總是不見好。”

許熙頓時心急如焚,有心再追問下去,但知道自己問到這份上已經是逾越了,若是表現得太過關心,隻會讓杜懷瑾心生不虞,影響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到%e8%88%8c邊的關切之語生生被他咽了下去,“我立刻去找我表弟問問那xians的事情。”

杜懷瑾微微頷首,感激的拱了拱手,“多謝許兄了。”許熙微微一笑,麵上雖然從容,雲淡風輕,卻掩不住心裡的擔憂,一刻也不耽擱,急急忙忙就出了綺夢樓,上了馬車,立刻吩咐車夫:"去表少爺那裡。”車夫得令,一揚鞭子,馬兒蹬蹬的跑了起來,馬車絕塵而去,惟留下一路煙塵。

許熙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人,有了他的幫忙,杜懷瑾也覺得心頭有了一線希望,又飲了一盞酒,下了樓,門口正遇上周旋歸來的西晨風,見著他,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怎麼,你們沒吵起來?”杜懷瑾早已習慣了西晨風的玩笑,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尋不到好大夫,我就叫你知道我的脾性。”

西晨風在他如刀子般鋒利的眼神注視下,不自覺的收斂了笑意,怏怏答道:"就快有消息了。”杜懷瑾冷哼了一聲,就欲離去,想到一事,俊朗非凡的麵龐柔和了些,又轉身往裡走,說道:"把綺夢樓的招牌菜給我裝上幾盒子。”

西晨風搖著扇子,眼睛一眨一眨的,又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我們三公子可真是憐香惜玉之人。”杜懷瑾也不惱,由著他說,自己去了廚房,撿著那剛出鍋的菜裝了幾樣,西晨風在門邊看見,笑嘻嘻的說道:"三公子仔細灑了。”杜懷瑾冷冷的,一言不發,出了綺夢樓,神色不動的提著朱紅色雕漆盒子上了馬車,手端得四平八穩的,生怕那菜肴一個不小心就被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