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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 兜兜麽 4290 字 2個月前

,處處微涼。

心中綿延著令人作嘔的悔恨與……所謂不舍。生命永不饜足,隨時隨地有美人在身後招手,回來吧回來吧,叫你回頭,一回頭,又是期待著命運深切的撞擊與殘酷的黑色幽默。

惶惑,淒惘,憧憬,再往前,就是愛欲橫生的結界,千萬般苦苦掙紮,踏錯一步灰飛煙滅。

未央說,我從來不會愛上這樣一個人。

左轉,抄小道進另一條街,燈火闌珊。鬆弛的大%e8%85%bf與血一般濃豔的嘴%e5%94%87,每一個街角站一位吊帶衫麗人,叼著煙,在城市的泥濘中媚笑。這是一座即將坍塌的城池。

走近窄小樓道,三樓右手邊,還是四十多歲中年男人一邊看色 情小說一邊拿著鉛筆登記,不必身份證也不必押金,退房手續都不需要,點一點錢,三十塊一晚上,門上隻有一個插銷,隔壁正酣戰,床都要搖垮掉。

床單大概一整年沒有洗過,濃重的體味熏得人作嘔。扯幾張報紙攤在床上,她預備關燈睡覺,養足精神明早逃跑。

真難,跑,能往哪裡跑?

女人的呻[yín]依舊延續,那男人笑聲猙獰,滿嘴粗口。像一段背景音樂,如此悲涼淒惘,她甚至想,就這樣吧,被抓回去又怎樣?好過故作勇猛,四處流浪。她開始犯 賤,他不好麼?他其實很好,很好了。

她有些想他,在這樣暗昧無覺的長夜裡,像是一種調劑,更如同深入腦海的記憶與情結。

忘不了,卻又無可追憶。她陷入泥沼,這隻是前兆。

暗夜,妖魅縱橫。

砰砰砰門響,未央方從床上起來,抓上背包往床下鑽,那破門已經被人一腳踹開,震得整個樓道都在搖晃。

像是表演三流動作片,黑西裝一雙,皮鞋亮燦燦,就差一副黑超眼鏡來扮作未來人。如同兩扇門,刷黑色油漆,羅漢似的站在眼前,後頭跟著那小老板正心疼飛濺的門閂子。

一人抓著她手臂將她拎起來,“林小姐,程先生請您跟我們回去。”

未央很是識時務,瞧一瞧對麵兩隻牛高馬大的男人,轉了驚恐麵龐,怯怯問:“你們是誰?抓我做什麼?我要報警。”說話間就要去拿電話,才兩步,就被人抓著動彈不得。

那人解釋說:“林小姐不要令我們難做,程先生在酒店等你。請不要再耽誤時間。”

按理說,應該去看醫生不是?竟然還死守在酒店裡,派人來,根本不似他風格。程景行應當十分享受抓住她那一刻,林未央絕望又倔強的神情。

未央想一想,小心翼翼問:“他怎麼樣了?”

高一些的那個顯然已經沒有耐性,伸手就要將她拖走,卻被另一阻止,和顏悅色地回答:“你不必擔心,程先生很好。”

女人都有許多不能言說的預感,她覺得危險,於是倒豎了柳眉,怒氣衝衝胡攪蠻纏起來,“不,他答應給我二十萬,不見到錢我絕不回去。”

那兩人交換眼神,還是由好脾氣那一隻出聲,好言寬慰,“程先生已經允諾,林小姐跟我們回去之後就能拿到錢。”

未央仍是不放心,猶疑著傻傻問:“真的?我都說,二十萬小數目,一定要我鬨出走才肯鬆口,真是累。”

高個男人翻個白眼,一臉鄙夷,剩下一個十分理解地微笑,很能博得女性好感。

未央便背上背包,甩甩手說:“這就回去吧,小地方真是臟得很,明明好吃好住我又何必來受罪?還不是賭一口氣,他肯答應,我還有什麼話說,回去點鈔票點到天明嗬!”

大約這時候,兩人心中都覺得女人真是好騙,三兩句話下來流浪狗似的乖乖跟著回家,難怪這世道強 奸 殺人這樣多,原來也怪不得罪犯,是女人無腦,自投羅網。

林未央說突然來月事,要去順道去商店買一些衛生用品。那兩人倒是無話可說,乖乖跟著去,可她避過小超市,一定要往汐川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德國超市裡走。超市大門下是一縱百來級的階梯,夜裡人煙稀少,可自動扶梯仍開著,也不知節省。

到了門口,未央瞧那兩人都要跟去,又發小姐脾氣,“兩個大男人跟著我去女性用品區,你們不覺得臉紅?我可是怕旁邊人竊竊私語。”

那大個子顯然脾氣不好,“那更好,不要去了。”

未央便提高了音調,指著鼻子朝他喊:“不買?難道要我一身血紅滿街跑?到時人人都以為我流產,還要問到底是你們其中的哪一負責!”身旁三三兩兩的人群望過來,令這兩人都非常頭痛。

大個子捏緊了拳頭深呼吸,咬著牙說:“好好好,你要怎樣?”

未央說:“我累了,你幫我去買。”

大個子瞪大了眼睛,要再說下去,一定衝上來給她兩拳頭,管她是男是女,真是夠難纏。可是夥伴使一個眼色,想想這樣更好,他去買東西,留一個人守著這個刁鑽女人,更安全。可是,可是……

“一包夜用兩包日用,夜用蘇菲三十五毫米棉質網麵,日用ABC抗菌係列,夜用五片裝,日用二十片裝,看好生產日期,超過一個月的不要。”未央的語速極快,一溜煙說完,嫌棄地看著那黑西裝大個子,威脅說,“聽清楚了嗎?買錯了我可不要。到時候你去退了重買,退不掉,自己留著用咯。大約你們也會有個三五擦傷,當做紗布不錯,可是不要用錯邊,到時候連皮帶肉撕下來,嘖嘖,真是慘絕人寰。”

拳頭捏的“格拉格拉”想,是誰說,你如何能相信一個每個月連續流血七天都不死的怪物。老天,要一個五大三粗施瓦辛格似的男人去買這樣尷尬的東西,簡直是落入無間地獄。他憤恨地轉身,口裡還念著,“一包夜用兩包日用,蘇菲ABC……”完了,走到門口已經忘記,乾脆全部買回來任她挑。

未央轉過臉來,對那依舊一派溫和的男人笑笑,撇撇嘴,抱怨道:“你朋友的脾氣可真是差,才說三兩句,已經咬牙切實殺人模樣。”

那人亦禮貌地笑一笑,順著她的話玩笑說:“他就是這樣,像一串炮仗,稍稍一點火星子就能產生核爆炸。”

未央被這話逗樂,捂著嘴不禁笑起來,氣氛十分好,恰是男男女女動情時分。對麵俄式鐘樓指向十二點,未央興奮地跳起來,指著鐘樓拉著男人的袖子說:“快看,十二點了!”接下來也不顧他的反應,雙手合十,閉著眼默默念叨。

完成後才睜開眼,歪著頭望著男人笑,“彆取笑我,這是我母%e4%ba%b2告訴我,午夜十二點對著鐘樓許願,總有一天美夢成真。”

男人說:“哦?是嗎?”顯然敷衍。

未央眨眨眼,小女孩心性扮了個十足十,拉著男人的衣擺纏他,“你一定笑我天真,不行,你也許一個願,到時候後心想事成,記得付我中介錢。快,快嘛……”

男人被她纏得沒辦法,隻好轉過臉,對著鐘樓唉聲歎氣。她仍不滿足,還在一旁監督,“要閉上眼,認真在心裡默念夢想三遍才會靈驗哦。”手已經往背包右側小袋裡掏,摸到防身的電擊棒,抽出來,打開開關,動作迅捷地往那男人身上一觸,瞬時一腳蹬下去,男人便順著高高階梯滾落到底。

根本不敢多留,轉過身就跑,穿過馬路,買衛生棉的男人已經提著一大袋東西出來,看見同伴到底,一下甩了購物袋,花花綠綠的衛生棉包裝掉了一地,旁邊人都驚詫,一定是性變態,大男人買這樣多的女性用品。

他已經追過來,隔著馬路大喊,“死丫頭你給老子站住!”

未央不要命地往前跑,這街巷她爛熟於心,左彎右拐已經把他甩在身後。

到了大路,本以為可以放鬆些許,不知從哪裡竄出來一輛黑色X5,一下將她撞翻在地。頭上有刮傷,濃稠的血液順著眼角流進眼眶中,四周屠宰場似的顏色,迷迷糊糊的,右%e8%85%bf疼得麻木,不知道是不是斷了。

未央一腦袋飛舞的流星,依稀看見黑衣男人已經喘著氣從後頭跟上來,車裡再下來個男人,將她抗起來扔進後座,再後來,便是一片沉沉的黑色。

暈過去,也就不知道怕了,這樣還好些。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時的恐懼。

未央有些後悔,就這樣離去,甚至還在同程景行賭氣。早知道應該%e5%90%bb彆,留一個瀟灑背影,讓他一輩子懷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最終無人可戀,著實悲哀,平常人此時應該向上帝祈禱,或是口中悼念爸爸、媽媽、或是男友姓名,後頭加上“救救我”,雖然不是萬靈咒,但也可求得心中平安。她最終還是放棄,這並不是長篇電視劇,哪有那樣多的機會天降奇兵英雄救美。就算有,林未央也從來沒有那樣好的運氣,從來沒有。

小護士走過來細聲細氣說:“先生,這裡不能抽煙。”

程景行才將煙摁滅了,恰時醫生從門外進來,“腦CT結果已經出來,輕微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幾天。”

程景行手裡捏著電話,悶不吭聲。

終於手機鈴聲響起來,突兀而尖銳,然他一霎緊張,才過第一聲已經接起來,滿心焦灼,“怎麼樣?”

莽三在那邊啐一口,似乎遇到新手開車,差點撞上,罵罵咧咧,“找到了,在西郊墓地,他媽的沒事跑那麼遠乾什麼……”

話還未等莽三說完,程景行已經掛了電話,抓起外衣就要走,剛起身時天旋地轉,眼看要倒下,還是被醫生扶住,忙勸他,“程先生你要到哪去?您應該先休息,至少觀察三天……”

誰知他緩一緩,已經站起來急衝衝往外跑,留都留不住。

巨大的,無以名狀的恐懼在背後催促,來不及,就怕最後總結,開篇是“來不及”三個字。

墓碑

三月二十三,表盤的指針昭示時間——四點四十五,淩晨。

尖利的刹車聲劃破黎明前夕晦暗不明的黑紫色蒼穹,墓地中遊魂已歸去,人煙殆儘,厲鬼橫行,滿目虛妄,掙紮,或是哭泣聲交雜。

轟鳴的槍響,殺,夜雨傾城。

一切猶如噩夢降臨,背景色永恒灰暗,天空密雲傾倒,疏漏的光與影子投入墓地濕滑的土壤縫隙,有風亦然有雨,還有深入骨髓的寒涼。

莽三在後頭追著跑,邊跑邊罵,“程老四你給我悠著點,跑跑跑,人還沒有死透,萬一蹭起來給你一槍怎麼辦?也讓我就地埋了你啊!”

一共五個,地上倒了三個,還有一個打瘸了%e8%85%bf,留著活口,被人踩在腳底下問話。

新墳旁邊橫著幾把鐵鍬,三月春草都被扒開,懶懶散落在一旁。不知是誰流出的血,潺潺彙成小溪,染紅了褐色泥土,原來被打穿了頸動脈,噴濺,血流如注。

“挖,快挖,都他媽給我過來幫忙!”程景行搶起鐵鍬,一鏟一鏟刨土,手心沁滿了汗,滑的抓不牢手把。內心有遠古獸類咆哮,一顆心搖搖欲墜,慌,心頭震顫,疼痛令滿目空茫。裂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