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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子,他的手卻已經輕輕撫上她的臉頰,帶著輕柔的力道:“多睡一會。”

君莫在商業大樓前下車,她立在路旁,韓自揚將車窗打開一半,看著她對自己招手道彆,春日陽光下,她的嘴角露出淺淺微笑,極像淡然清鬱的一抹白色百合花瓣。他一時出了神,小肖忍不住提醒:“韓總,時間快到了。”

韓自揚轉回目光,微微頷首:“走吧。”他並沒有關上窗,市內的車速很慢,微風吹在臉上,沒有涼意。

君莫漫無目的的在人群中逛著,她的目光幾乎是隨意的漫遊在商鋪中。

茗文在電話裡說,林師兄也算是閃婚了,出國前把婚禮辦了,是和同一個學校的同事。

腦中亂成一團的想法,卻不知不覺地被一張旅行社的海報吸引,漫獷無垠的大漠飛沙中,駱駝商隊緩緩而行,甚至耳邊也仿佛聽見了清越的駝鈴聲。她腦中靈光一現,絲綢之路——就送絲綢吧。一時間腦中有了想法,便索性將一切拋在腦後,直奔絲綢專賣店。細致的選了一件正紅色披肩——質地極滑韻,摸在手上如泉水流淌,她想象他的新娘穿著它立在他身邊的樣子,一定是淺笑宛然,讓人覺得幸福,便吩咐店員包裝起來。

手中提著禮品袋,坐上了公車——她心中算了算婚禮的日期,其實正好是在春假之內,覺得五味陳雜——人生中用到“如果”這個詞是極傻的,君莫心中也清楚,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陷進了這樣的思緒中,飄飄蕩蕩的散開在柳絮中。

回去的公車隻覺得悠長,接到母%e4%ba%b2的電話,催她回家。

她突然想起了大漠駝鈴的宣傳畫,心中興起了獵獵的興味,想來自己是極少有這樣的衝動的——跳下車,打車去剛才見到的旅行社。一個小時之後,就拿了收據出來——新工作的第一個假期,她隻想出去散心。

這樣子的迅速,定了自由行的酒店和車票,她不能給自己反複思量的機會——總是有無數的可能性從思量中慢慢散開去,就像伸手抓住的細沙,越緩慢,越仔細,越用力,卻在指間流散的更快。

回到學校立刻將禮物寄出,用心的選了一張紅色的賀卡——沉思良久,隻寫了四個字“不離不棄”——她不無惆悵的想,終究要走到這一步。

午後的陽光下,她懶懶的倚在小榻上,拿出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給他發短信:“師兄,我將禮物寄出了。真是抱歉,不能來觀禮。你們要幸福。”

她用拚音法,s所在的“7”鍵已有些不好用,她使勁的按,終於看著一行字在屏幕間亮起,發送出去——順手將手機擱在一邊,她知道他不會回。她將自己對他的最後一份心意送出,這樣的一份祝福,實在不需要回複。

假期前最後的一周,連空氣中都彌散著跳躍的分子,君莫寬容的對待這些學生——他們多年輕,覺得未來無限長,而假期可以大肆揮霍,是值得期待和享用的美好的日子。她在課上問學生多少人計劃出遊,幾乎都舉起了手,於是輕鬆的交流彼此的想法,君莫有時候看著他們的臉龐,恍然覺得自己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對陌生的遠方充滿期待。

君莫下課接到韓自揚的電話,終於輕鬆的說:“我下個星期就放假了。”

韓自揚正站在24層的落地窗前,俊朗的眉宇沉浸在一片金色之中,他極緩極緩的問她:“你打算乾什麼?”

君莫電話那頭隻是笑,卻不答他。

“過幾天我要出去一趟,去簽一項技術轉讓。”他在電話裡對她交代。

“去哪裡?”君莫問。

“北歐。”

“那邊的極光應該很漂亮吧。”君莫都替他興奮。

“君莫,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想要乾什麼?”他微踅著眉問她。

“你這麼緊張?”君莫突然止住了笑,認真的說,“我要出去旅遊——敦煌,順道去個新疆,我從小就想去了,真的。”

玻璃澄亮且明淨,清晰地看見樹枝上的嫩芽在陽光中泛著淡淡的光輝,無限生機。隔了那樣遠,韓自揚卻看得清晰明了。

突然聽到她說:“等我回來給你禮物,請我吃飯吧?”她的聲音這樣輕鬆,韓自揚陡然覺得那麼誘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眉眼間舒展開得笑意,微帶俏皮的皺著鼻子。

他沉聲:“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答應他。

過了幾日他出差,君莫也開始簡單收拾行李,隻背了一個大大的旅行包,套了一件旅遊風衣,自覺頗為風塵仆仆。

終於不再接到他的電話——韓自揚在歐洲,和她有著時差,於是總是給她短信——她覺得貴,據說用全球通發送短信的費用是她回他的數十倍,常常一早開機就是他的短信,寥寥數語,有時不過問個安。當然要回——她回得詳儘,什麼時候坐什麼車,很想去哪裡玩,她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那樣順手,那樣自然。

焦糖瑪其朵咖啡(終杯)

I am because you are.

君莫買的車票是到西部的一個省會,再轉車到敦煌。在火車上睡飽了,自然活蹦亂跳的下車,看看時間還早,於是出火車站吃最著名的牛肉麵。雖然牛肉麵館如今遍布全國各地,她卻覺得真是原產地的好吃——那樣筋鬥的手工拉麵條,加上大片的牛肉,鮮美的湯汁,叫了一個大碗,卻隻覺得意猶未儘。

回到車站候車,隻覺得候車廳雖大,卻昏暗得叫人窒息——並不是客運的高峰,卻還是人山人海,走道堆滿了大包小包,充斥著方便麵的味道。君莫卻打心眼的不討厭,學生時代總是這一刻的等待最讓人覺得溫馨,待到上了火車,總是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每次父母都要去車站接她,君莫卻耍著脾氣不願意,總是在腦中期待自己拖了大箱子在家門前按響門鈴的那一刻——既可以給家人驚喜,又堂堂正正的表明自己已經長大了。

可惜了四年的時間,每次總是有家人來接她——誰讓自己零零碎碎的東西多呢?一個箱子也裝不下——父%e4%ba%b2老是擔心她一個人拿不下,其實君莫偷笑,每次在車上她甜甜的喊彆的大叔幫忙,總會應者雲集——長得甜美,又叫得歡,甚至有人幫她一路提到車下。

這次自己的負擔隻有背後的旅行包,她覺得得意——以前羨慕極了那些行囊簡單的旅行者,可是一旦輪到自己,就無論如何也沒法給行李減負。於是無怨無悔地隨著大部隊一步一挪的向檢票處前進。

找到了自己的臥鋪,將東西收拾妥當,便倚在床頭,嘴%e5%94%87微微有些乾燥的裂皮,雙手似乎也是粗糙的帶著沙礫的摩挲感——西北的天氣到底是不同的,乾燥的超乎自己想象,就連頭發都帶了靜電似的僵直起來。

她倒不覺得不妥,相反,總覺得隻有這樣方才當得起豪邁粗獷的西部之名。總是呆在細雨飄零且溫潤的江南水鄉,隻怕再強悍的英雄也能給潮氣泡得酥軟了去。

車身晃動了一下,列車廣播已經開始了。一搖一晃的節奏緩慢而柔和,很像搖籃——於是裹上了略帶消毒藥水味道的被子,悶頭大睡。

卻不知錯過一路的風景。

醒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她探頭望向窗外,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居然真的有大片大片的如白雲絮狀的羊群,再絢爛的霓裳奢靡,卻遠敵不過大自然中純淨的金、綠、白三色組合,協調的一如飛馳的電影外景畫麵。

她近乎貪婪的用眼睛吞噬窗外一切,從未想象過戈壁荒野的貧瘠中居然也能水草肥沃的牧區,實在是該行遍了萬裡路,方才覺得之前的自己眼界狹小。隻是連連可惜將大好的時光用在睡眠中。

西部大省地形狹長,火車行走的這一段恰好便是最人跡稀少的一段,風景卻出乎意料的好——從車窗往後望,好幾輛火車在一個轉彎處彙合,浩浩蕩蕩的行駛在平原上,遠處的雪山叫人想起了梁羽生的《冰川天女傳》,既感慨人力的無窮,又叫人仰望自然的浩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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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星光點點,再也望不清窗外景致,君莫戀戀不舍的收回目光,胡亂吃了點東西,這才看到韓自揚的短信,今天上飛機,明天就回到A市。

給他回短信,卻試著發了一次又一次,總是失敗,大約這裡太過荒涼,移動信號沒有覆蓋——隻得氣餒的放棄。睡前給自己倒一杯水,火車上的熱水漂白粉味道刺鼻,她也將就著喝了幾口,不禁皺眉,卻說不上是為了什麼。

第二日下車,其實距離敦煌還遠——據說還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小站名字卻是愜意,叫做柳園——想必當年折柳相送之風極盛,邊塞要道更是如此——這才留下了這樣的名兒。西北的清晨很是清冷,呼出的氣都結成白霧,於是匆匆上了一輛小巴士,車子有些臟,卻不妨礙雀躍的心境。

三小時的車程有些長,隻是君莫看到一路上的瓜園果園,又不免睜大了眼睛,驚詫萬分——旋即笑自己少見多怪,初中課本就學過新疆瓜果甲天下,必然是溫差大而糖分多的緣故。

敦煌隻是一個小城,找到酒店也不難——到了才發現根本沒有必要預定酒店,現在還不到旺季,離五一也尚有好幾日,處處清冷,倒似為即將到來的黃金周儲備能量一般。

痛快地洗個澡,決定下午就去莫高窟——亦是此行最期待的一站。乾燥的地方頭發也是乾得快,君莫才出了酒店,隻覺得一陣清爽,坐了散客的車去莫高窟,臨走前倒是酒店前台小姐主動地問她要不要幫忙訂去烏魯木齊的車票,於是付了定金,坐車去莫高窟。

一路坐車,天氣有些沉悶,烏雲黑壓壓的停滯在頭頂——司機笑著說:“沒有關係,這樣子的天多了去,不會下雨。”

駛到一半,一旁的遊客紛紛指著窗外,滿目的驚豔——萬道金光從雲層中密密灑下,折射出利劍一般的清輝,而將整個黝黑色土壤的平原切得淩厲破碎。

史書記載的樂尊和尚也是因為見到“狀似千佛”的金光萬道,方才在此處開鑿第一個石窟。君莫心中不由念了一聲佛,這一眼世間的壯景,便足以不虛此行。

她默默下車,先在旅遊紀念品的專賣店要了一套明信片,一一寫給父母和朋友,也算是紀念。恰好分完,並沒有留給他——君莫邊排隊買票,便給他短信:“正要進莫高窟!”

韓自揚下飛機,技術部總監正忙著準備立刻召開會議,於是陳姐和費欣然來接機。遠遠看著韓自揚走來,助理推著行李車,兩人低頭講話。

費欣然向他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