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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饒有興趣:“你們晚飯訂在哪裡?”

晚餐的時候還是訂在了南岱,韓自揚推門進包廂,淡淡掃了一眼,君莫坐在林頡峻身側,輕輕撥弄指尖的一杯熱茶的玻璃杯壁。馬初景一一為他介紹,直到落座上菜,他和身邊的老先生傾身交談了幾句,這才將將目光投到了對麵。君莫身邊坐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兩人倒是在低聲說話,一直帶著微笑——可是她的坐姿分明是僵硬的,又似乎刻意與身邊的男子保持著距離。

在座的老先生們無一不是學曆史的後輩們如雷貫耳的,君莫恍然就覺得回到了大學時代,聽老師們講前輩先生的研究,那些在書海墨山中跋涉了一輩子的老人們,一點點的積攢這個民族的文化菁華。席間不少人問起了林頡峻的導師張老先生的身體狀況,他一一作答,老先生生如今大半時間倒是在醫院裡養著,眼睛不方便,便隻能聽人讀書,倒也願意常常見一些年輕的學生。而這次的論壇,林頡峻作為他的學生前來,更多的原因卻是為了即將出版的導師的文集。

君莫凝神聽著,覺得嘴裡含了一片綠茶,極淡的苦澀慢慢的氤氳在%e5%94%87齒間,她慌忙低頭,有一瞬間,覺得被白色的水汽迷糊了眼睛。這頓飯吃得勉強,她本不願來,最後被催得沒辦法——將心一橫,打定了主意保持緘默,耳朵裡聽著老先生們妙語連珠的話,心情便愈發的低落:原來這些東西,真的離自己這樣遙遠了,曾經的熟悉的那些朝代、人物,居然隻能在粗劣不堪的古裝劇中見到。原來這個世界,她曾經熟悉的世界都沒有變化,卻隻有她變了。

韓自揚站起來向在座諸位一一敬酒,君莫抬頭,兩人的眼睛都是清亮,又一般清瘦而高挑的身材,眼神在空氣中微微一觸,似乎便蕩開透明的漣漪,杯中深紅色的液體在燈光下輕輕晃動,一點點的折射出晶芒,已經惹得茗文小聲的在君莫耳邊問:“你這個工作也太好了吧,天天可以和帥哥吃飯啊!”

君莫笑著反問:“哪個更帥?”

還真難倒了茗文,她笑:“感情上來說,我當然比較看好師兄——可是韓總也天傑地靈的人物啊。”她無奈的一笑,不由抬眼去看韓自揚,極出色的男子——果然在哪裡也都會是吸引注意的焦點,或者是他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便輕輕抬眸向自己淺笑,君莫報以一笑,轉開了眼睛。

出席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教授,便沒坐多長時間——主辦方的負責人最後向瑞明的讚助致謝後也就匆匆散了。君莫和茗文一起出門,又站在門口和馬初景寒暄了幾句,這才笑著對林頡峻說:“師兄,我先走了。”甚至顧不上禮儀應該等客人先走,便匆匆離去。

各人住的地方有些分散,林頡峻一人住在四號樓,便與韓自揚同路,本就不大熟,也就隨便交談著,岔路一拐,不遠處就是住處,韓自揚忽然站住:“林先生,一起去河邊走走麼?”

林頡峻毫不意外,點了點頭:“好。”

路上陸續遇到酒店的服務員,按照製度,應該退在一旁,等客人先走,問候微笑後才能離開。韓自揚和林頡峻並肩立著,身量相仿,挺拔如玉樹臨風的氣度,夜色中兩人的語氣都是清淡如微風一縷。

“我早見過你的照片,很久以前的吧?”韓自揚似乎在問他,隔了片刻,又說:“在李經理那裡。”

“在L大的大門口吧?”林頡峻嘴角的微笑讓他的神色柔和了幾分,或許他並不自知,連語氣都慢慢的放緩了,“那年她大二。”

他無意追溯往事,腦海中似乎隻是將這些過往慢慢的流逝過去,流暢如同散文詩。

這樣一個夜晚,濃重的暮色掩蓋下,兩人講的話都隻是淺嘗輒止,似乎隻是不經意的帶過一兩句兩人唯一的交集——李君莫,可卻又平靜的放過這個名字,仿佛隻是說起路人。直到最後,最後一絲月色被烏雲遮住,而頭頂一直閃耀的路燈“啪”的跳掉一盞,韓自揚轉過臉去看著他:“你回來是為了她麼?”

他一怔,隨即一笑,將手插在了風衣口袋中:“說是或者不是,好像都不大正確。”

韓自揚揚眉,等他的下文。

“現在為了她回來,已經太晚了。”他的語氣安靜,不帶一絲波瀾——他曾以為,如果三年的時間還不能讓自己做到心若止水,那麼所謂的修身養性就全是廢話——然而拂過這些心底最沉厚的記憶時,終究還是忍不住帶上自嘲的微笑。

韓自揚無聲的點了點頭,他腦中卻隻是浮上君莫的表情,她的目光似乎隻在見到自己身邊的男子的時候才會不知所措的躲閃——想要%e4%ba%b2近,卻又懼怕的不敢靠近。

林頡峻最後補上一句:“真是太晚了。”帶了幾絲消沉的語氣,讓韓自揚微微踅眉,都是聰明人,什麼都不用點破。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為什麼,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然而連他自己也不能否認的是,心中竟然有絲絲的喜意,慢慢的心靈深處滲出來——這份喜意絲毫沒有惡意——他素來是個決斷極快的人,既然前塵往事已斷,他不介意自己以另一種方式插手她的生活。

兩人都安靜的站著,打破沉默的是韓自揚的電話,秘書打來告訴他房子的事已經辦妥,他應了一聲,掛下電話。他忽然對林頡峻輕聲說:“真是可惜。”他的語氣誠摯,帶著歎惋。林頡峻轉身往回走,嘴角輕輕彎起:“夜風真有些寒氣。”

在大廳分手,韓自揚看著那個高大又略帶消瘦的身影走遠,忽然覺得自己見證了一場分彆,他從未想過世界上會有這樣一種情感無奈得讓他覺得沉重——可這份沉重卻又隱隱讓自己感覺薄冰之下暗流湧動的活水,隻需要一個契機,或許就可以破冰而出。

爪哇咖啡

翌日一早,晨檢的時候便在花園裡遇到林頡峻,直直的遇上,便是想躲也無處可藏——君莫心底歎口氣,他隨意的套著一件深色風衣,並未扣上,晨風吹得衣角掀開,清貴閒適的站著等她。君莫微一猶豫,將檢查本遞給身後的同事,便向他走去。

就在霧氣繚繞的湖邊,她聽他慢慢的開口,明天回到L大後就立刻會出國去某大學的東亞文化研究所,在國內的時間已經極其短暫了。君莫用手臂環住自己,抬頭去看他的側臉,那一刹那,林頡峻回過眼眸,觸到她的眼神,嘴角便往下一沉,聲音也帶了嘶啞:“君莫。”

君莫想開口說什麼,到底沉默了一會,卻隻是說:“以後很難再見麵了。”她微微的搖頭:“我還要去檢查工作,先走了。”她低著頭走路,牙齒微微的咬住了下%e5%94%87,頭發已經極長,不用盤發的頭飾就能輕柔的卷起發絲,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發梢——腳步一快,有些滑滑欲墜,可是顧不了那麼多了,直到一口氣檢查完所有的樓層,才遇上去早餐自助的茗文。

茗文的話吞吞吐吐,目光也帶了幾分遲疑:“嗯,我一直沒問你……你知不知道林師兄他……”

君莫笑了笑:“是啊,好幾年才能回來。這樣也好,他搞的專業,本來就是國外保存的材料多。”

茗文見她神色很好,也微微放心,“是啊,也說不定不回來了。”她開著玩笑,君莫卻低垂了目光,片刻後慢慢的說:“怎麼會?他不會這樣。”▂思▂兔▂在▂線▂閱▂讀▂

是啊,他這樣重感情的人,怎麼會這樣?

可是茗文卻低低歎口氣,握住了她的手:“算了,你們早就分開了。真的算了——你不要這樣子。”

君莫已經不能擠出一絲笑容來寬慰自己,終於讓自己心中細細的弦,從昨晚開始繃緊的弦,鏘然裂開,於是刹那間一切偽裝褪去,她頹然敗退給自己的心情,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彆開臉,輕聲說:“我先走了。”如果她在外人麵前還能一直保持的一份從容和鎮定,在見到那些過往的人和事的時候,就像海灘邊的沙雕,看上去再精美與牢固,輕輕的浪頭一來,總還是刹那間麵目全非。

她果斷的回到辦公室給人事部打電話請假,迅速的出門坐地鐵——半個小時後已經回到了家中。其實心裡很有些好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大腦封閉術,像是能把大腦中一部分生生的隔離開。至於究竟有沒有這樣的息壤,能將愈漲愈高的情緒堵住,她卻不敢再去想了。

君莫握著杯子,坐在小小的地台上,昨晚一直試圖遺忘的話——他說,這次出國,要好幾年時間。明明這三年,兩人都沒有聯係,一南一北,互不相乾——他出去,又怎麼樣?可是他這樣說,她終於了解,那個傷疤——她曾經以為早就愈合的——其實還是在根本從未痊愈。

十四樓的落地窗,望出去浮生百態,又似身處雲端。她無聲的掉淚,又似不甘心的狠狠抹去,可是越來越多的湧出淚水,慌得自己連擦都來不及,隻得將頭擱在膝上。

她知道什麼是苦澀,三年前已經嘗過一次,卻不得以再品嘗一次。那樣的苦,濃縮的純粹。

不知坐了多久,方才起來,腦中清醒異常——她強迫自己走到電視前,雙手抱膝,軟軟的陷在沙發裡。

無非是想分散注意罷了——她木然看著電視上那個已有些年歲的台灣演員一身儒生裝扮,油燈下秉燭夜讀。恍然間覺得熟悉,不由看了下去。他愛的女子,軟語猶在,轉瞬卻持劍自刎,霎時碎紅遍地。男主亦是大慟,卻隻是不發一言,無聲悄立。

說不出的惆悵,縈索得心口發悶。古人將愁比作輕雨的,君莫覺得貼切——她不覺得絕望,隻是覺得天地萬物間,隻是籠罩輕愁,飛霧般難以散去——這樣會有多久?一天?一年?一生?她將雙膝抱得更緊,死死的盯住電視,似乎那裡有她要的答案。

那時他和自己在一起,人人都說佳偶天成,她卻始終未向家中提起——她是家中獨女,即便誌願填了這所名牌大學,父母倒還是希望她留在附近的城市,也方便家裡照顧。直到大四臨近,君莫方才覺得該有個交待。她旁敲側擊的向父母說想留在北方,父%e4%ba%b2一口否決,而母%e4%ba%b2也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隱約便有哽咽聲——君莫就這麼和家裡僵著,她覺得自己求學的理由很正當,將來便留校——時間一長,家裡也無可奈何。況且自己真心實意地喜歡L大所在的城市,和所有的北方城市一樣,道路方方正正,寬且工整。冬日裡也有暖氣,不像家裡,打幾個字也會叫手指冷得蜷起而僵硬。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姻緣自然也會如同城市明了的布局一般水到渠成。她甚至計劃好大四那年暑假和林頡峻一起回他家。保研也進行的順利,她的成績本就名列前茅——然而麵試前兩天,卻接到電話,被告知爺爺病危。那一刻她心慌失措,忙忙的訂機票回家。林頡峻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