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聽起來秦天生應該效忠於雷若月才對。
秦天生笑了,低頭,用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龐,俯身她耳旁,曖昧並冰冷地說:“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公主。還有,我不是雷若月的人,更不是雷家的人,記住了。”
說話之間,已到軍營門口。
軍營裡本是不允許女人進去的,況且還是夜深之時。秦天生什麼都沒說,掏出一塊銅製令牌。守軍士兵一見雷若月的令牌,立即拉開欄杆放人進去,不過還是用眼睛偷偷打量著被包裹在披風中的寧夏。
嘿,這時間怎麼會有這樣的美人出現?難不成是雷大人耐不住寂寞……所以……
秦天生對軍營情況似乎很熟悉,手執令牌一路暢通,一直到統帥營門口,才被穿著黃金甲的守衛攔下來。
皇家近衛軍——金甲軍!
寧夏再熟不過了。曾經這支部隊誓死保護著她的父%e4%ba%b2,保護著她。才一年半而已,權力易了位,金甲軍也易主了,原來所謂的忠誠,都是需要條件的……她的一切都被雷若月奪走了,但絕不包括尊嚴。
耳畔隱約傳來一陣樂聲,寧夏打了個顫!
是七弦之音!那熟悉的音色,熟悉的旋律,曾經被硬生生從她的生命中撕裂了開來!
夫子曾經教過: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夫子說,古琴有五十,聆錦瑟之繁弦,思華年之往事。當時寧夏疑惑地問:“怎麼若月哥哥的琴隻有七弦?五十弦的彈出來的會比七弦的好聽嗎?”
夫子笑道:“五十弦,音繁而緒亂,悵惘難言,以見往事之千重,情腸之九曲。然琴之所異,皆因人之所異。有一日,若月心若五十弦,則也可把七弦彈到五十弦。”
當時雷若月正坐於一旁撫琴,聽到夫子的話,抬起頭來看了寧夏一眼,淡淡地說:“錦瑟華年誰與度?”
……
錦瑟華年誰與度?
當若月把七弦彈成了五十弦,她卻不能陪著他走完五十個年華。
“勞煩通報雷大人,秦無影求見。“秦天生下馬,彬彬有禮地遞上令牌。
不多時,守衛回報說:“秦公子請進,雷大人有請。”
四周很安靜,隻有弦音清亮,夾雜了火盆裡的火焰在燃燒跳躍的聲音。寧夏稟住呼吸,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的聲音……像要從這%e8%83%b8腔裡跳出來!
忽然秦天生握住了她的手,寬大溫暖的掌心帶著溫熱的溫度,貼緊了她的。
心跳不禁一緩。
寧夏帶著一點點的感激之情望向他,哪知,他眼中的溫柔一瞬即逝,換上似笑非笑嘲諷的笑臉,說:“公主,你們的見麵真讓我期待啊。”
寧夏冷笑:“秦公子真是有著變態的窺視心!”
秦天生聽罷,大笑起來,放肆張狂。
寧夏拉開披風,做了個深呼吸。
很好,深夜冰冷的空氣讓她腦袋迅速清醒起來。
她曾想象過許多她與他再見麵的情景。或互相廝殺,或大聲叫罵……可原來,她與他的這一麵,可以那麼平淡,仿佛那場血案從來沒有發生過,她還是原來的她,他也還是原來的他。
營帳裡的布置都是按照他以前喜歡的風格,充滿了書卷氣,使得外人看起來,這不像是一個主帥的營地,而更像是夫子的書房。
他背對著她,席地而坐,膝上放著琴,邊撩撥,邊望著桌前的一幅畫像,仿佛望穿了秋水,失了魂落了魄。
琴聲未停,他輕輕開口道:“天生,找到她了嗎?”
這個聲音,低沉而溫柔,與曾經一度徘徊在她夢中的那個聲音,竟是一模一樣!隻是如今帶著疲倦和無奈。
都一年半了!五百個日夜,足使得物是人非。
寧夏用力握緊自己的拳頭,以此來抑製自己不由自主的顫唞。她早就知道,雷若月是她心中的那根刺,紮在她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刺!可是想不到的是,她一直一直想來見他一麵,見到了,卻害怕了。
心沒有退縮,是這個身體本能地做出了顫唞的反應!
“雷大人,你竟沒有聽出來,走進這間營帳的,是兩個人。”秦天生語帶嘲諷地說,“是我腳步輕盈呢,還是你太專注於這毫無價值的畫像。”
琴音抖了一下,“嘣”一聲,弦斷了開來。雷若月的背一僵,明顯到連寧夏都看得出來。
她甚至也能感受到他因為緊張的停滯的呼吸……雷若月緩緩轉過身,寧夏看見了他指間被斷弦彈回來時割開的一道血口。
原來……他也跟她一樣麼……
畢竟曾經是最熟悉的人,熟悉到隻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他在想什麼。
“你來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帶起一抹笑容。
依然是那麼溫柔,如沐春風。
這樣的笑容會把她溺死——至少曾經溺死過。
“是的,我來了。”寧夏不敢笑。他們之間,沒有人會是贏家,但故事總得有個結局,該麵對的,總得去麵對。
她沒有他這樣的修養,麵對他,她笑不出來。
他們就這樣,隔著五步的距離,遙望彼此。
寧夏強迫著自己不能低頭,眼神的戰爭她從來不曾害怕過!隻是她悲哀地發現,她從來都抵抗不了雷若月的一個笑容!
他為什麼要這樣悲傷地看著她?
他哪裡來的那麼多憂傷?!
他在笑,可眼裡那分明的眷戀露骨得不帶一絲掩飾!
雷若月你憑什麼?!憑什麼用這樣深邃的眼神,仿佛這一生都如此遙望,如此渴求!
雷若月你憑什麼!你無辜嗎?曾經的你或許無辜,但現在的你絕不無辜!萬人之上的你,憑什麼自己去悲傷!
……
可是他依然那麼優雅……像株蘭,清風扶麵的淡雅,不強勢,無所求。她相信,這天底下,能把悲傷都可以表現得如此優雅的,隻有雷若月了!
可惜這些淡然都是一場騙局,揮手屠城的雷若月,不配用這麼聖潔的蘭來形容!
雷若月笑著,眼中流淌出了隔著千山萬水的思念。
她也變了。臉被冷風吹出了異樣得紅色,美麗而迷人。原來那個會對他撒嬌,跟他耍賴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惟獨那雙眼睛,和依然倔強的眼神,一如既往昭示著她的固執,固執得讓他疼到心裡麵。
他不敢眨眼,似乎隻要一眨眼,她就會像在他無數個夢中那樣,消失不見。
他微笑著默默凝視,一如從前。
“嘿,你們不會就這樣……吧!”秦天生酸澀的笑聲打破了這片沉寂,他忽然伸手,從背後推了寧夏一把。
寧夏沒有任何準備,低呼一聲,向前仆去……
於是,她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倒向他的懷裡,倒向這個她依賴了十幾年的懷抱……
熟悉的溫度,和淡淡的香氣。
臉像火燒一般滾燙,她卻忘了要推開,隻是任他抱住,緊緊地……
“放……放開我!”她開始哆嗦,心中狠狠罵了自己一聲!他的溫度會融化她的堅持,會讓她什麼都不想顧忌!
可是雷若月沒出聲,更沒有放手。他埋首於她的發間,以一種固執的姿態擁抱住她。
“放開我!”寧夏瘋了一般掙紮,卻讓他的手臂愈加收緊。
“夏寧……”他在她耳邊低%e5%90%9f,沙啞得仿佛在哭泣,“夏寧……”
為什麼要這樣%e4%ba%b2密地叫喚,他們之間,背負的是足以染紅整片山林的血債啊!
寧夏的手臂穿過他的背,拔下了發間的釵。
黃金鳳釵。
這是阿木圖給她的堆積如山的飾品中的其中一支,她曾找人把釵磨尖後一直帶在身邊。一來是盤纏用完了可以換錢,二來是預防阿木圖對她有不軌的行為。如今,它有了更好的歸宿。
寧夏舉手,帶著顫唞,從雷若月背後刺下。
血順著鳳釵,從月牙色的薄衫內湧出……她分明感到他身體一陣僵硬,手臂卻依然沒有鬆開。
她沒有哭。
她說了,再見他的時候,絕對不哭,絕對不軟弱。
她是邦什的第一公主!她要帶著邦什皇家的尊嚴站在他的麵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算流血,也絕不能流淚!
可是她說不出話來。牙齒死咬住嘴%e5%94%87,堅持著不染嗚咽之聲蔓延出來……
秦天生一直在旁邊默默地看著,看著她把釵刺進,拔出,再刺……如此三次,血浸透了他的衣衫,順著她的手臂滴落,流入袖口內,滾燙滾燙,幾乎將她灼傷。
如果她要殺他,他一定不會掙紮。
寧夏看不見他埋首於她頸間的表情,眼角卻掃到了桌上的畫像。
一張巧笑嫣然的臉,燦爛如記憶中有他陪伴的每一天。
他就是這樣望著她的嗎?
從來沒有停止過思念。
可是她終究已不是畫中的她了。
“雷大人,你就沒有話要跟我說嗎?”她無力地露出微笑,眼淚從眼角無聲滑落。
作者有話要說:寧夏隻是個普通人,沒有那麼寬廣的%e8%83%b8襟
殘酷的現實會磨礪她。
沒有人一來就堅強,現實會改變她,讓她慢慢成長。
這不是傳奇歌頌的小說,是一個人慢慢成長起來的經過,當然性格也會變化,即便變得讓您不喜歡,可這就是成長。
寧夏不可能永遠是個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總會有許多醜陋的東西。性格自然也會有缺陷,沒有必要回避。
執手
雷若月沉默無語。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他們站在不同的立場上,早無所謂誰辜負了誰,誰背叛了誰。他們背後是懸崖。
可是這個擁抱卻是實實在在的!仿佛對方已是自己的另一半……
懷中的是記憶中思念到心痛的溫度,和與記憶中不一樣消瘦的身體。
夏寧,如果我說,我從未曾忘記你,你可相信?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高呼,“報——”
雷若月沒理會,外麵高呼再次響起,“急報——”
金甲軍衛士見裡麵沒有響應,帶著傳信兵前來,站定門口,猶豫地叫喚:“大人?”
雷若月這才輕輕鬆開寧夏,帶著不易發覺的哽咽聲,道:“進來。”
衛兵一進門,被雷若月身上的血下了一跳,雙目圓瞪,拔出大刀,直指寧夏!
不等雷若月開口,一旁的通訊兵一頭跪倒在地,抹了一把臉,高聲道:“稟大人,契沙夜襲!”
寧夏一驚,雷若月卻仿佛沒事一般,隻淡淡地對拔刀侍衛說:“通知下去,撤退。”
“大人?”那衛兵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邦什分明大捷在際,為何忽然撤退?
“要我說第二遍嗎?”雷若月冷冷地說,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