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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行 穆素 4072 字 3個月前

隕水鎮

欣兒站在門外,一雙杏眼瞪得滾圓,倒立的眉劍拔弩張指向我。

我心中暗道:來者不善,嘴上客氣麵上笑:“欣兒姑娘,進屋歇歇吧!”說罷,伸手相迎,誰料她猛地一揮,眼神咄咄相逼:“呸!齷齪!”

雖大致知其何意,但仍有些惱怒,忍了忍,我強擠一絲笑意:“姑娘這話怎麼說的?怕是有所誤會吧!不妨先進屋,與在下細說一番?!”

她歪了頭,斜看著我,嘴中冷笑不已,“哼哼,恐怕正是這招,勾得我師和那白賊入了你的屋吧?!”極儘輕蔑的語態,慫得我心火直冒,片刻,人,靜了。

“欣兒姑娘,此話怎講?”一個十一二歲的黃毛丫頭,與之相辯,勝之不武。“倘若無事,請回便是。”

“你……”小丫頭氣勢正焰,見我不冷不熱,反倒瞠目。我悠然瞧她,心中坦蕩,她有些惱怒,臉也紅了,汗也冒了,“你,你不知廉恥!我師父救了你,你不報恩,反倒無恥相誘,你……”

我靜靜笑了,“哦?那你說,我是如何相誘?”

“你身為男子,昨夜,居然和師父在這兒……”說著說著,眼淚啪啦啪啦掉了下來, 我,我師父一向潔身自好,若非,非你,百般引誘,師父怎會……嗚嗚……”她已如此,我不忍再逼,看著她,就像看著當年的我,心被師父裝得滿滿的,即便難過亦不敢相問,才會……

我自懷中掏出隨身的帕兒,遞給那小淚人兒,她水汪汪瞪我,不接。我苦笑:“欣兒姑娘,在下非你所想之人。”她滿臉的淚珠兒都寫著不信二字。我無奈,轉身回屋,自枕下取了包裹:“我本打算今日便走,若非姑娘來此……”

淚眼一怔,臉上,梨花帶露般綻放出純妍無瑕的笑容,欲滴未滴的淚珠兒煞是惹人憐愛。我再一次遞過手帕,她思索片刻,接過了,笑著的淚珠兒被其一一拭去。“真的嗎?”

“我為什麼要騙你?”忽然覺得,她很可憐。那時的我,至少得到師父的愛,而她,隻是愛著師父。“欣兒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笑臉一呆,繼而接著綻放“隻要我能幫到!”

“此事,還請姑娘保密,若能拖延國師半日,在下感激不儘!”說罷,我後退數步,抱拳一躬。欣兒愣了,馬上伸手相扶:“莫公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黃昏後,我已來到離城數十裡的東昕鎮。

相較上京的繁華,此處略為清冷。鎮上僅一條街,有兩處館驛一家客棧,多為往來京城的過客留宿。我用薑黃粉輕抹一層,又貼了兩撇胡須,打扮成一中年落魄書生,來到東城館驛,要了間客房。

待小二將碗筷收拾走後,我扣上了門,簡單擦洗完便上床歇息。心,雖有澀意卻平和舒緩。不多會,已入了夢鄉。

迷糊之間,急急的扣門聲將我驚醒,我披上衣,本打算直接開門,後又借著盆中水光,貼上了須,這才支開門閂。“店家,所為何事?”我裝出大夢初醒之態,眯眼相問。“客觀,您老彆問,小的也不知道,還是煩您隨我下去一會兒,官家都等急了。”我心頭暗驚,隨後下了木梯,大堂被火把照得通明,進餐的桌凳已被挪在一起,空地上,數十名官兵站在門前,堂間有三四十人,零散而立,大多睡眼朦朧,衣衫不整。

我悄站其間,隨後又下來數人,待我等到齊後,一官長模樣男子,打開一幅畫像,逐一比對。等他走到我麵前時,我眯眼微睜,手,順了順須,不敬地打了個哈欠。來人對著圖瞧了我片刻,微皺眉頭,走了過去。

偷偷瞥了一眼畫中人,雙目炯炯,嘴角帶笑,那,是師父眼中的我嗎?

回到房中,心緒不平,再難入睡。

所謂:旁觀者清。第一次,我,用心去看這個世界。

本朝國號“衍”,開國至今已有三百餘年。先帝性情溫婉隨和,師父又常住東海,所以,朝政一直被溫文把持。多年來,升官封爵,登科中舉早已明碼實價,價高者得。長此以往,賣官的,結黨營私,富可敵國;買官的,變本搜刮,以謀高就,以至於奸人當道、朝綱昏庸。加之,南都自開國之初的一郡,不斷向北侵犯,現占據半壁江山;烏戎人豪放彪悍、虎踞北疆,為此,朝廷每年得拿出大量銀兩打發二者。腐敗的吏治頻繁的戰事,導致物價,民不聊生。

雖說戰事在西南,可征兵令遍布全國,此番更將征兵年紀提前至14,各家至少一名。

眼下,正是農忙時節,田地裡忙碌的隻剩老人和婦孺。布穀聲聲啼不斷,汗珠粒粒墜無影,一望無際的浪,淹沒瘦弱單薄的身,燦燦無邊的日,壓下一壟一壟的麥,稚嫩天真的臉黝黑紅亮;溝壑縱橫的麵上寫滿滄桑。飛舞的鐮刀,落下金黃的麥芒,揚起刺眼的冷光。

本該男子擔當的土地,壓彎了妻老的腰,如果沒有戰事……。

原本悲傷憫情的心,被眼前一幅幅逆境求生的景,消磨得一乾二淨。與其這般漫無目的閒遊,還不如回隕水鎮,施粥贈藥,行懸壺濟世之事。

一路上,白日行醫贈藥,夜間截贓盜富,我倒也過得逍遙。每次事畢,我都模仿佐羅,留下一個“Z”,隻可惜,沒人懂。或許是師父所授的輕功確實不凡,加之,有毛主席關於遊擊戰的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逃我追” 十六字方針指導,在我與各地官府、捕快的鬥爭中,往往都能化險為夷,平安%e8%84%b1身。每每瞧見,腦滿腸肥的豬頭們捶%e8%83%b8頓足、嚎啕大罵時,渾身暢快之至;而看到瘦骨嶙峋的難民們,為從天而降的幾兩碎銀叩謝天恩時,內心又酸澀不堪,此間種種,讓我體會到另一種人生。我,也可以活得有意義。

回到隕水鎮時,已是盛夏。

隕水鎮在國之東南,風景一如往昔,但惶惶的行人和漸多的難民,時刻提醒你,這,是一個戰亂的年代。

還未進到鎮上,我已換了青藍色麻布女衫,兩根麻花辮垂在%e8%83%b8`前,頭頂用同色的帕子包住,一幅逃難的農家女模樣。擱在今時,男子,隨時有被抓丁的危險,我這裝扮,反倒比男子更安全。

鎮上的宋員外一向好善樂施,恰逢戰亂,他開倉開戶,設棚施粥,百姓敬重萬分。我不敢貿然回醫齋,機緣巧合下,在借宿的道觀內,救了偷偷來此,為情郎祈福而被人調?戲的宋文巧——宋家三小姐,進了宋家為婢,尋得一安身之所。

莫問醫齋在伍宏允和芸香夫妻的料理下,口碑亦還不錯,這段日子,也開始贈藥行善了。不過,據我觀察,醫齋底子尚淺,贈藥已有些力不從心。我心裡暗自盤算:怎樣,才能助伍兄一臂之力。

這日,我隨孫婆婆到街上買菜。路過醫齋時,發現周圍多了一些陌生麵孔。這些人雖然也是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可,細看雙手,粗大卻很飽滿,而且,腳下穿著淺口布鞋。要知道,需要施粥贈藥的難民,大都穿草鞋—結實且廉價,即便是布鞋,鞋也定然破舊不堪。哼,他們,根本就是衝我而來。

我不動聲色,快走幾步,追上身前的孫婆婆。

宋員外今日設家宴,款待新知縣—張賢之。

隨另三個女婢擺好席後,我退至耳房候命。不多時,宋老爺的聲音在堂前響起。客套話一過,我們開始輪番上菜。 從廚房端出醋悶魚,到堂屋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剛才,那陌生男子的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見過?

堂內,燈火通明,桌上的菜肴清淡而簡單,看來,這盤醋悶魚是點睛之筆。見此,我對宋員外的敬重又多了一層。若換做他人,這清水般的醋悶魚此刻定難上台麵。

趁著報菜名的當兒,我偷瞧來客一眼:他,年近四旬,清秀的眉目麵正氣和。看他的樣子,絕非奸詐貪婪之人,但我總覺得,他眼角帶著一絲邪氣,而且,此人曾見過!

回屋後,我躺在床上,細細回想,可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個張賢之到底在哪兒見過?眼見同室的女孩睡得香沉,我卻輾轉反側。越是想不起來,心裡越發不安,乾脆,換了夜行服,夜探府衙。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49章 密室 文 / 穆素

密室

隕水鎮府衙背靠本鎮唯一的矮丘,河道縱橫其間。

還未進府,遠遠看見幾條烏篷船緩緩駛入。船身吃水很深,顯然所載物品較重。我愈發生疑,在屋頂悄然縱躍,緊隨船兒到了府衙後院靠山的柴房。四家丁被一精瘦之人指揮著,從船上抬下四口大木箱,嘿嗤嘿嗤搬進柴房即被遣散,過了許久,人精才鎖門離去。

我飛身上瓦,掀了天窗而下,屋內,堆積了半屋的柴草不像有人動過,也不見那四口木箱。如此說來,屋內,定有密室!

借著窗外的月光,四下探詢。除了柴草,就剩一個用來放置工具的木櫃。櫃體很沉,似乎被固定在靠山的牆上,任我推搖,都紋絲不動。方寸之地,普通至極。當我已經灰心時,被木櫃一腳擺放的幾塊磚石絆了一下。俯身細察,磚身之下掩住的,是一個圓環。抑製住內心的狂喜,我深呼吸之後,輕拉圓環,木櫃居然緩緩而開,牆麵上,一個暗門漸漸顯現。

推門而入,一股寒氣迎麵撲來。

帶上書櫃掩上門,密室內漆黑一片。 “嗤……”地一響,借著火匣子昏暗的一絲亮,眼睛終於可以看東西了。

密室不大,隨地擺放的四口大木箱已占其一半,裡麵雖密不透亮,呼吸卻通暢。顯而易見,內有排氣孔,屋乃掏空矮丘而建,或著說,矮丘隻是用來掩蓋密室。青磚砌成的牆體粗糙不平,尚有幾塊青磚零散擺於牆角,可見,建成時較為匆忙。

朱漆木箱的邊角用鐵皮細細地包著,卯邊的鐵釘黃燦燦的,頭大且圓,在微弱的火光下,鋥鋥閃亮。單看箱子,已非尋常,想必其中定是貴重物品。正欲掀開瞧瞧時,門外傳來木櫃摩攃地麵而發出的悶聲。我一驚:除了四口箱子,屋內再無它物。沒法,隻得尋了靠近內牆的一口箱子,滅了火匣蜷縮其後。

果不然,室內驟然一亮,似有二人進了這密室。細細辨彆其腳步聲和呼吸,還好,來人不曾習武。原本緊繃的心,輕鬆了好多:倘真有不測,也不至於困於其中,無法自救。

“賢兒,放於此處可曾妥當?”沙啞的聲音有些蒼老,話中似有疑惑。這聲音絕非張賢之的,怎麼也覺得很耳熟呢?我本想探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