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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記 貓膩 4608 字 2個月前

神通異常。縱使是他們兩個,以現在的境界,也隻能隱隱看到,而無法打開。

噶瑪上師上前,對著空地處跪下磕頭。

“活佛,二位大德已經來了。”

隨著這句話,空地上漸漸發生著改變,雜草漸漸生長,短樹漸漸長高,青青樹枝緩緩搭在一處,各色雜草變化成各種色彩,或青或黃。

青樹漸成房梁,雜草漸成漆畫顏色,附著其上。

隱隱像是一間房子的大概模樣。

……

……

須臾之後。

一座殿宇赫然平空而生!繪金平門吱呀開放,內裡昏暗,偶有燈光,似在迎接故人。

葉相僧毫不驚詫,抬步而入。

易天行看了看,拜了一拜,走了進去。

殿宇的裡麵與一般的藏教廟宇並無兩樣,兩麵點著酥油燈,昏黃靜心,地上鋪著手織羊毛毯,尊貴異常。

殿宇的儘頭,有一張床,一張並不大的床,約摸一米多長寬。

床上坐著一位少年。

少年穿著潔淨白衣,看著身材極瘦,一頭長發不複烏黑,像雜草一般枯萎著,長發之下,少年的臉上滿是傷痕,這些傷痕不知道過了多久,卻還是沒有好,有幾處傷口深可見骨,白慘慘的骨頭染著烏黑的血,看著不像是個活人,像是個僵屍。

但他不是僵屍,他輕輕捋起自己的頭發,雙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微笑望著正踏著沉重腳步走近的二人。

葉相的腳步沉重,速度卻很快,一會兒就走到那張床前,癡癡地看著對方。

那滿臉傷痕的少年也看著葉相僧。

葉相僧緩緩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少年臉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手指顫唞著。他半蹲下去,緩緩將那少年枯黃的頭發輕輕披到肩後。

他的動作很緩慢,似乎生怕自己的動作不夠溫柔,便會讓這位少年感到痛楚。

少年微微笑了笑,輕輕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葉相僧的肩上。

葉相僧輕輕捉著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忽然感覺有些異樣,轉頭望去,這才發現:

少年的右手已經全部枯了,皮膚像皺紙一樣貼在像樹枝一樣的手骨上!

葉相僧悲容大作,無聲而泣,清澈如晶的淚珠緩緩落下,打濕了那隻枯手。

……

……

易天行張大了嘴,如遭雷擊,緩緩拜倒於地,嘴%e5%94%87極艱難地動了動,才說出了間密室裡的第一句話。

“普賢菩薩,你咋成這樣了?”

第四部 傾城 第三十二章 菩薩的故事

(更新時間:2007-2-2 2:52:00 本章字數:7522)

在中土佛教中,有四位大菩薩最為出名。

那便是觀音、普賢、文殊以及地藏王菩薩。

這四位菩薩常常現跡人間,所以常得人們供奉,其中觀音菩薩慈悲第一,普賢菩薩行門第一,文殊菩薩智慧第一,地藏王菩薩願力第一,雖然不曾修得佛位,卻是地地道道至尊至貴的大士,最受萬民崇仰。

若供奉釋迦牟尼佛,那佛像旁一定會有兩尊菩薩,文殊和普賢,智慧和行門,分彆代表“解”、“行”二字。文殊與普賢菩薩,便是佛祖身旁的脅侍,按照俗世說法,這二位將來是接承佛位的第一第二繼承人,來頭是大的嚇人。

普賢菩薩的道場在四川峨嵋山,傳說中這位菩薩麵如滿月童子,頭戴五佛寶冠,右手持金剛杵,左手持金剛鈴,坐千葉寶花,由一個三頭白象王背負著。

之所以世間傳說峨嵋是這位菩薩的道場,乃是因為經中曾言西南光明山,而峨嵋山形似一象。

不論傳說有多少種,但大都指向一點——普賢菩薩應該是麵若滿月的圓潤形象。

而易天行眼前這位……似乎離菩薩莊嚴寶象的差距太大了些。

枯發覆額,瘦骨嶙峋,滿身傷痍,形如厲鬼。

葉相雖然是文殊轉世,但麵相俊美不似凡人,所以易天行初識他的身份並不如何驚異,很輕鬆地接受了。

但看見厲鬼一般的普賢菩薩,他忍不住驚呼出口,因為實在難以壓抑自己內心的震驚。

究竟是誰下的如此狠手?誰又能有如此大的神通,竟將佛祖身旁的脅侍生生打下凡塵,數百年仍未%e8%84%b1此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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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自然就是普賢菩薩,本應在西天極樂世界修佛的至貴的存在,本應在峨嵋山上安享香火的大真理菩薩,竟然出現在了這雪原之上,這格魯派的拉什倫布寺裡。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但他臉上的皮肉似乎都已經僵化了,%e5%94%87角一陣牽動,卻表現不出笑意來,反而讓人感覺有些淒慘,隻是那雙明眸裡的笑意讓葉相僧有所安慰。

葉相僧蹲在他的那個小床前,柔聲道:“師兄,為何還未歸去?”

白衣普賢菩薩搖搖頭,輕輕將自己的枯手收了回來,指向易天行:“歸不得,事情還未講清楚,如何歸得?”

易天行微微緊張,麵上卻是一片平靜。

“這位年青的善知識,可否有些時間聽我說些事情?”

普賢菩薩輕聲問道,滿是傷痕的臉上隱隱帶著慈悲和無比的堅定,佛光微現,一片柔和。

易天行跪於菩薩身前,恭謹道:“請菩薩點化。”

葉相僧看了他二人一眼,輕輕離了小床,在易天行身旁盤膝坐下。

普賢菩薩嗬嗬笑道:“你左我右,有許多年未曾這樣坐過了。”似乎極為欣喜,此時再看他的傷痕斑駁的臉,也並不覺得如何可怖,反而感受到一股似乎積蓄了千萬年一般的堅毅。

葉相僧淚痕已乾,微笑點了點頭。

普賢菩薩轉過身來,伸出枯萎了的雙手,在自己身前輕輕一合什:“年青的善知識,我的時間不多,如今有一段經文與一段舊聞想講與你聽,您想先聽哪個?”

易天行一愣,心裡閃過個念頭。

“菩薩到底是菩薩,都已經慘成這個樣子了,態度還這麼和藹,說話還這麼慢條斯理……”

忽然醒過神來,他趕緊斷了瞎想,誠懇應道:“先聽菩薩講故事。”

舊聞便是故事。

這故事一定不簡單,能讓一位菩薩在險惡的環境裡堅持了這麼多年。

普賢菩薩的聲音很淡然,但卻讓聽到的人感覺到一股穿石裂金的強大願力。

易天行偷偷地握緊了雙手,一直強抑住的緊張,終於忍不住表現了出來,他不知道這故事會講些什麼。

……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一天,佛祖講完一卷經書,我與文殊各自回去。聽得有羅漢前來說,大聖上了須彌山。”

普賢菩薩開門見山,不打半點言語迷陣。

“大聖取經歸來,修成佛位,卻不歡喜成日介講經誦佛,所以仍如以往那般四處玩耍吃酒。須彌山雖是聖地,他也嫌我們這些菩薩言語乏味,麵目可憎,但畢竟是熟人,他往常也偶有來找我們幾個玩耍……因為須彌山後有一處果園,天宮桃園的桃子早些年被他吃光了,他就喜歡來這須彌山的果園摘些鮮果兒來吃。所以我聽見他來了,也不意外。”

普賢菩薩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去果園請大聖,在果園外便聽著他與佛祖在說話,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佛祖歎了口氣,然後大聖便笑嘻嘻地捧了一衣襟果子出來。我上前迎著,二人便去用齋說些閒話……”說到這裡,菩薩那雙堅毅神光凝成的雙眸看向上方,似乎直到今天他還有些迷惑不解。

“此事過去幾天後,忽然聽說大聖犯了癡嗔二罪,被……貶下凡塵。”

普賢菩薩臉上的傷口輕輕扭曲了一下:“前日佛祖還與大聖在果園裡語笑溫柔,後幾日卻將大聖貶下了凡塵,此事殊不可解。”

“大聖在須彌山交遊甚廣,我等皆是他的知交,深知那猴兒渾然天生一顆純淨心,自入了釋教,抑惡揚善,回複本原,早已絕了癡嗔之途,又怎會犯了癡嗔二罪?”

“於是我與文殊,還有觀音大士及旃檀功德佛前往佛祖居處問詢。”

他看著易天行解釋道:“旃檀功德佛便是佛祖的二弟子。”

易天行趕忙點頭:“知道,在凡間我們一般叫他唐僧。”

普賢菩薩接著說道:“不料佛祖在我等詢問之時,隻是微微一笑,並不作答。佛祖乃大自在大智慧之無上存在,一運一行皆有妙處,我等數人參詳不得其果,自然想到或許此乃大聖又一福緣,自然不以為意,自行前去冥思參心,隻求能與無緣處求得果。”

“不料又是數年過去。”普賢菩薩微微皺眉,枯乾的右手下意識地輕輕在空中擺動著:“須彌山上出現了一件事情。”

易天行隱隱猜到那件事情是什麼,這事兒已經在他的心裡盤桓了很久,但從來沒有聽當事人%e4%ba%b2口證實過,所以仍然有些惴惴。

“佛祖不見了。”

普賢菩薩如是說,說的淡然,這事實卻如千鈞般沉重。

易天行微微低頭,沒有插嘴,他知道後麵還有很多故事。

“無人知道佛祖去了何處,甚至無人相信佛祖已經不在須彌山上,隻是認為佛祖可能在思考某些問題。”

“因為自從大聖在果園裡與他說過一次話後,佛祖的思慮便開始與往常有了些很微妙的變化,在大聖被貶下凡塵後,佛祖便停了講法大會,開始一人於須彌山後那果園裡沉思,眾佛子羅漢常見佛祖盯著那些果樹微笑。”

“所以當眾人發現佛祖無蹤之時,並未覺得如何。隻是以為佛祖如往常數千年那般,有所觸動,開始思考某些問題。”

普賢菩薩笑了笑:“但我與文殊不同,我們倆是常侍佛祖左右的脅侍菩薩。在須彌山上我們根本感應不到佛祖的一絲氣息,這是千百年來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

“所以,我們認為佛祖已經離了須彌山,於是我們去了極樂淨土尋找,但是三位淨土佛也不知佛祖去了何處。”

“我們又去了陰間,去尋找那位以大願力願渡化一切罪人的地藏王菩薩,但是佛祖不曾來過。”

“我們在欲界六天,四梵天尋找,不得其蹤。”

普賢菩薩望向葉相僧,輕聲問道:“還記得那段時光嗎?”

葉相僧苦惱地搖搖頭。

普賢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我們找遍了三十三天,四界八方,一無所獲……最後我們來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