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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記 貓膩 4674 字 2個月前

,麵色雖然平靜,但不停抖動的眉角和額頭青筋證明了他內心情緒的強烈波動。

今日他一應天火法門未用,隻是仗著自己非人的力量和道訣與這些人周旋著——說周旋並不貼切,應該是單方麵的屠殺。

出手的那方顯然對於他的實力評估還停留在九江城中的印象上,甚至是七個月前城東沙場的印象上。

所以那方才會冒著大為韙,於這機要重地,人間仙穀裡貿貿然進行著攻擊——本以為是鐵拳砸豆腐的暗殺,隻須片刻便能了結——沒料到拳頭砸到了大地上,血流筋折。

易天行的體內道蓮已經綻至最大,全然盛開,而一直被穩住不動的火玉命輪也開始疾速旋轉起來,每圍一圈,便帶入青青道蓮一絲入輪,就像玉盤之中被國手妙筆點上了絲絲碧葉。

很美麗動人的境界,他卻覺得無比煩悶,識海裡狂燥之意大作。

又有劍氣襲來。

他似乎忘了用任何道術,隻是很簡單地伸手一格,用手臂硬接了一道劍氣,劃出了淡淡一絲血痕,而他那個秀氣的拳頭也擊入了對方的%e8%83%b8膛,嘴裡還神經質地念叨著:

“豬精瘦肉四塊錢一斤,豬肝三塊二一斤,豬血七角錢一斤,血最便宜。”

他收回手,那個人嗬嗬慘叫著半跪在了地上,%e8%83%b8口破了個大洞,鮮血激噴而出,打濕了他%e8%83%b8`前的衣襟。

……

……

看著易天行往樹林裡走去孤單的背影,溪水旁的秦臨川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麵前這個少年似乎要與人間逾行逾遠了。

諸多不安湧上他的心頭,運起畢身功力,微微皺眉,右手結了個繁複異常的道訣,嘴%e5%94%87微張,喝了一聲,“且住!”

隨著這一聲喝,一道清心正意的道家氣息渡往易天行的身上,試圖讓他冷靜一些。

伸足溪水,於下方坐著的那位西藏喇嘛也輕輕搖動著左手,淡淡慈悲氣息,隨著他左手的經輪一搖一搖向場中鋪灑著。

易天行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微微側頭,半晌後忽然歎息道:“我知道我今天有些古怪,但很悲哀的是……我似乎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確定殺戮是你想做的事情?”

秦臨川如是問道。

溪腳處的喇嘛輕搖經輪,微微作響。

易天行微微側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終於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歎息之後,他的尾指一翹,一道流金豔媚的天火化形為劍自尖俏的指尖驟然漲出,直刺林梢某處。

一人渾身焦黑,臨死的慘呼都沒有發出一聲,便橫生生摔到了地上。

易天行的眉梢忽然抖動起來,似乎體內正忍受著某種痛苦。

眉梢的抖動看上去很滑稽,但在這樣一個修羅場中,滑稽的動作,卻往往意味著非常險惡的結果。那抖動就像流水一樣永無止儘,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忍了下來,歎了口氣:“趁著這次自己變得有些古怪,我得趕緊殺幾個人,不然等我回過神來,又弄不好了。”

閒談殺人事,不異清明心。

清醒的神識在狂暴的識海裡飄蕩著,像一隻孤舟。

“照見五蘊皆空。”

一句經文在他的神識裡淡淡響起,他很清楚,自己此時隻要運起心經,一定能從這種暴戾的情緒中醒過來——但他不肯——他已經忍了一年,但卻總是忍不出一個結果來,未知的命運像枷鎖一樣牢牢錮在他的身上,令他片刻不得安寧。

大居士的那番話就像是星星之火,猛地點燃了他壓抑已久的戾火。

“殺人能解決問題嗎?”秦臨川雙眼微垂,衣衫無風自動,右手輕垂身側,緩緩捏著一個道訣。

易天行餘光瞥見,知道這位身有羈絆的道家高人終於要出手了,不由微微一笑應道:“我這時候終於找到了一絲陳叔平的感覺。一年了,我已經忍了一年了,我隻是想過些太平日子。”他頓了頓又說道:“我將來是要去和神仙們打架的可憐人,在人間的時光,能不能讓我過的快樂些?”

殺意籠罩山穀之間,浮雲漸去,陽光耀壁折還,一片血紅,如乾戈之色。

說話間,易天行又殺四人,林間幾無生還者。

一人重重摔在他的麵前,喉中嗬嗬作聲,卻是一時不得便死。

易天行麵帶慈悲,瞳泛金光,輕輕抬步。

……

……

風動如水,水動如雲,雲動不定。

而易天行緩緩抬起的那隻腳……卻在這微風清水絲雲間定住了,紋絲不動,就像是被施了某種神奇咒法,忽然間%e8%84%b1離了時間的控製,任他如何用力,那足尖卻總是在須臾片段裡前行,永遠觸不到自己想要觸到的土地。

山穀裡所有的動靜都在這一瞬間停止。

秦臨川右手屈指,由拇指微曲,至食指至中指……指影飄飄,連續掐著午紋。

他掐了七數,那道訣顯出了奇妙的境界——山穀內一切凝結,包括他自己。

林旁的易天行保持著那個抬腳的姿式,溪水上方的秦臨川閉眼而立,小潭水畔的大喇嘛手中的經輪停止了轉動,經輪上刻著的微凹字跡隱隱有光澤透出。

……

……

戰局將完,不知為何,秦臨川此時卻選擇了出手。

在這位世間道術第一人的內心深處,隱隱不安,不想讓易天行殺了他麵前這最後一人。似乎這一條生靈對於大勢有莫大的影響,冥冥中的感覺,這最後一人的生死,對於易天行的命途,就像是奄奄一息駱駝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就像是煙霧往外滲去方向最後的那扇窗,隻是不知結果是好是歹。

所以他簡單地選擇了出手阻止。

……

……

易天行的目光透著自己的睫毛靜靜看著身前的空氣。

不知為何,他非常想踏出一步。

所以他強運天火命輪,腹中紅玉盤疾速轉運,竟隱隱在識海裡傳來了嘶嘶之聲,片片青蓮先前已被撕扯下來些翠綠碎絲,此時更是被攪的一片綠茸大亂。

腳尖微微動了一下,離地麵又近了一寸。

秦臨川受道力反噬,麵色微微一白。

喇嘛手中的經輪也緩緩轉了一格,這一格,便將一行經文正對著了易天行的身體。

那行經文在殘陽下顯出字跡。

“阿難勿憂惱,我於未來時”

在藏傳佛教中,見經輪如見佛祖。

本來略可動彈的易天行忽然覺得一股奇大的力量籠罩著自己,偏偏這股力量與自己是那般的熟悉,生不出半分敵力,慈悲著,軟綿著,柔媚著,輕輕包圍著。

秦臨川的指節在此時也微微一動,指甲掐住了無名指的午紋,一股純正的道家氣息縛住了易天行的全身。

易天行踏下一寸的足尖複又凝結在空中。

足尖一頓,他體內天火烈焚再無著力處,噗的一聲輕響,衣衫一振,火元外露,頓時將這大片草地灼的萎黃不堪。

三位修行界的頂尖高手,在寂靜的山穀內各自以豐沛精妙的修為相互克製著,時光如水卻漸凍,沒人能動分毫。

正此時,山穀上方一片鳥鳴之聲傳來,好不聒噪。

若三人能抬頭,定能看見一群模樣各異的鳥兒正飛入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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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六處大樓背後大山裡正在進行談話、廝殺、鬥法的時候,大樓一層的大廳裡的遊園會仍然在開著。

沒有人知道,離這其樂融融的會場數公裡的地方,正在發生著什麼事情。

排成一長排的蠟燭,像一道燃燒的白線。遊園會禁止大家施展修為,不然這會場裡道術亂飛,隻怕會亂作一團,所以大家像青蛙一樣鼓著臉蛋,使勁兒吹著。

鄒蕾蕾牽著易朱的手,在秦琪兒和許瑾的陪伴下煞有興趣地看著。

易朱歪歪扭扭地走上前去,輕輕吹了口氣。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頭發中那絲銀發輕輕動了一下。

蠟燭倏地全然熄滅。

六處的下級職員沒有人知道這小家夥的真身是誰,隻是以為是那位佛宗護法的家人,見到他輕輕鬆鬆吹熄了蠟燭,紛紛鼓起掌來。

鄒蕾蕾甜甜一笑,從一個女子的手上接過獎品,塞到易朱的懷裡。

是一隻毛絨絨的大狗熊。

“媽,抱我出去玩會兒吧。”易朱望著鄒蕾蕾,眼睛裡似乎有些疲倦。

鄒蕾蕾無來由心頭一軟,生起強烈的憐惜之意,輕輕牽著小家夥軟軟的小手,往樓外走去。

秦琪兒擔心這母子倆人的安全,給許瑾一示意,也隨著走了出來。

一路走著,鄒蕾蕾平靜地讓小家夥帶路,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一片林子裡。

易朱輕輕掙%e8%84%b1她的手,抱著那個毛絨絨的大熊,一扭一扭地走到林子正中。林子裡的樹葉早就落光了,鋪在地上淺淺的一層,枯葉萎黑,看著觀感大是不佳。

毛絨絨的大熊比小家夥的身體也小不了多少,歪著身子掛在小家夥的臂彎中,棕色的頭部頹然向地,那雙黑玻璃珠做成的眼睛看著很悲哀。

易朱抬起頭,望著灰灰的天空,腦後的肉?肉擠作了一團,看著很可愛。

“咕咕。”他微紅的嘴%e5%94%87嘟著,輕輕叫了兩聲。

林梢之上傳來撲翅的聲音,嘩嘩響聲中,一隻黑色的烏鴉不知從何處飛了過來,落在離易朱五十米外的地麵上,背著黑翅,雙眼炯炯望著林地上的那個小胖子。

又一陣疾飛之聲響起,一隻也是渾體黑色的鳥兒飛入林間,卻遠遠地落在地上,尾羽比那烏鴉要早些,嘰嘰咕咕叫個不停,羽毛亂震,似乎極為害怕。

撲翅之聲不停傳來。

不停有羽色各異,體形有差的鳥兒飛入了這片小小的林子,或近或遠,或傲或倨地站在林間。

灰%e8%83%b8竹%e9%b8%a1、華東環頸雉、貴州環頸雉、鳳頭麥%e9%b8%a1、黃腳三趾鶉、董%e9%b8%a1、珠頸斑鳩、紅翅鳳頭鵑、四聲杜鵑、大杜鵑、小杜鵑、普通夜鷹、短嘴金絲燕、白腰雨燕、藍翡翠、三寶鳥、戴勝、斑姬啄木鳥、黑枕啄木鳥、棕腹啄木鳥、星頭啄木鳥、家燕、金腰燕、毛腳燕……

鳥兒滿滿地站了一地!

都看著林地正中的易朱。

站在林畔的鄒蕾蕾放在腰側的手微微抖了起來,十分緊張。

遠處守護著她們的秦琪兒和許瑾更是目瞪口呆。

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