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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記 貓膩 4553 字 2個月前

、《古蘭經》、《金剛經》等宗教經典,也經常與國內宗教界領袖一起交談。”他對易天行說道:“在中國,無論信仰何種宗教,教徒都必須遵守國家的法律。如果說將來有人被扣押,那是因為他觸犯了法律,並非因為他信仰某種宗教。要知道,我也無權乾涉司法獨立。”

領導忽然笑了,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現代社會,每個人都必須在自己的領域內發揮作用,我能影響的範圍,或許隻是這麼一小點地方。”

“趙老,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領導同誌微微抬手和正在寫書法的那人打了個招呼,便出門離去。

正在下棋的秦臨川和那位喇嘛也隨之出門。

隻留下目瞪口呆、不知所已的易天行還傻愣愣地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相送。

“這就算完了?”他在心裡這樣問著自己。

小樓裡的書房安靜無比,隻有易天行的大%e8%85%bf與老式沙發布料磨擦的聲音,還有書案上羊毫與宣紙輕輕接觸的聲音。

“易護法請過來看看。”

一直專心於筆硯之間的那位老人忽然說道,頭也沒抬。

先前見到這人在領導麵前仍然自若無比,專心於書,最後領導還喊了聲趙老,如果易天行還不知道此人是誰,那就真是傻子。

這位老人自然就是佛教協會會長,政協副主席,淩在六處上頭的那位神秘理事長,趙老先生。

“趙會長,小子對書法鑒賞可是一竅不通。”易天行拾步走近書案,微笑說著。

“是嗎?護法在寶通禪寺門口對老漢兒我的字似乎還讚過幾句。”趙老先生嗬嗬笑道:“怎麼如今卻又說一竅不通?莫非我這字隻適合一竅不通之人欣賞?”

易天行知道這位老人家是在開玩笑,搖著頭笑了笑:“老人家莫來笑話我。”伸過頭去看案卷上的白紙,隻見紙上寫著兩行字。

“尊傳統以啟新風,先器識而後文藝。”

不知這兩句話何解。字麵上倒是蠻容易理解,易天行微微咪眼,心知這位佛宗的大人物要自己看這兩行字,定有深意。

“古人雲‘士先器識而後文藝’,但求藝業之真善美,不必隨俗浮沉,與時俯仰,虛譽一時之得失,百世之下,自有定評耳。”趙老先生待墨跡乾後,遞於易天行:“這段話是一位友人所言,我轉送與你。”

“回你的小書店後幫我裱一下。”

“是。”易天行應道:“虛譽自然是一時之得失,奈何外力加身,無可奈何。”

“哪有外力?”趙老先生微笑道:“人已經走了,外力自然也就如夢幻泡影,隨風而散。”

人已經走了,說的自然是剛才那位。

易天行此時自然早已明白,之所以今天會如此輕易過關,自然是靠得麵前這位老人家說話,低聲行了一禮:“謝謝老先生。”

“不需要謝我。”趙老先生挪步往沙發,易天行趕緊扶著。

“我佛宗向來講究出世,這一點首長清楚的很。今天他之所以見你一麵,不是你所想像的那般。”趙老先生看著他,眼中宛若古井無波,忽而閃過一絲戲謔之色,“若隻是為你加入六處一事,這麼大的陣勢似乎誇張了些。”

易天行嘿嘿笑道:“看樣子我對自己的身份看的太重要了點。”

“也不為錯,至少從今天起,你的身份就與以前不同了。”趙老先生靜靜道:“既然見了麵,你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這自然意味著以往一年隻在佛門內部生效的“山門護法”身份,終於在某種程度上得到了國家的認可。

正說著話,先前那秘書急匆匆地進了門來。

趙老先生似乎也有些吃驚。

那秘書對趙老先生說道:“趙會長,首長有件事情想征詢一下你的意見。”然後看了易天行一眼,湊到趙老先生耳旁輕聲說了幾句。

易天行耳力驚人,自然將這小聲話語聽的清清楚楚,不由臉上浮出一絲苦笑來。

趙老先生搖了搖頭,斟酌後說道:“林秘書,還是不必了,出家人嘛。”忽然歎道:“奈何我隻能在家修行,可惜了哉。”

秘書麵上露出為難神色,終於還是退門而出。

易天行知道這位老人家又幫自己擋了一件麻煩事兒,不由微笑道:“再說謝就客套了。”

“宗教事務局有一個好位置,我幫你推了,你應該很討厭我這個自作主張的老家夥才對。”趙老先生微笑望著他。

易天行聳聳肩:“看樣子我還真是個天生惹麻煩的家夥。”

“斌苦那老家夥在電話裡也常這麼說。”趙老先生哈哈大笑。

易天行忽然想到剛才在屋內看見的那位喇嘛,眉頭一皺問道:“先前那位喇嘛?”

“九世噶瑪仁波切。”趙老先生看了他一眼,“首長以前在那邊工作過,所以請他來了解一下目前的情況。”

仁波切,就是上師的意思,密法稱“上師是加持之根,守戒是成就之恨”。藏傳佛教認為,上師與諸佛、本尊的地位是一樣的,密教是上師與上師間代代相傳延續下來的,由一位具體的上師上溯仍然會與一位本尊相合。

“也是大人物。”易天行漫不在乎地搖搖頭:“難怪可以與秦臨川對弈不亂。”

得佛宗之力,他擺%e8%84%b1了自己隱隱最煩的事情,一顆道心輕偎佛輪,清靜無比,頓時回作了那個不在乎世間一切的佻%e8%84%b1少年模樣。

走到陽台上,從小樓第三層向下眺去,隻見山穀中一片青草碎花,在這冬日裡十分出奇。草地上,有一行人正向他來時相反的方向離去。

人群之中,便是那位穿著夾克的領導。

易天行忽然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眼中驟然生起一層霧氣——人群之中,有人回頭——那人麵相平常,身材不高,平平淡淡一回頭,一雙星目隔著數百米的距離與易天行對了一眼。

兩人的功法遠遠地一觸即分。

人群中那人身形微微一頓,臉色一白,身旁的領導皺眉關切了幾句,隻是隔得太遠,易天行正值心血潮湧,所以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易天行捂著心窩,臉色一白迅又一紅,回複了平常,他微微咪眼寒聲道:“高手。”

趙老先生在一旁安靜旁觀,搖搖頭道:“少年人總是如此衝動。”

“那人是誰?”

“保鏢。”

“挺厲害的,和秦童兒的水準差不多。”易天行皺眉道:“肯定不是六處的人,想不到除了上三天之外,修行界還有如此高手。”

“七十年前,昆侖集了道門,但總有些特立獨行的道家異人不會輕易縛手的。”趙老先生解釋道。

“真他媽的複雜。”易天行搖了搖頭,一直盤旋在他心頭的那個疑問也終於得到了解釋。先前他一直疑惑,為什麼那位穿著夾克的大人物敢以千金之體,深入六處內部——這山穀裡全是修行高手,若有人犯了失心瘋,驟一發難,還真是不知後果如何。

“這些,從來都是最複雜的事情。”趙老先生看著他:“斌苦大師將你的決心告訴了我,知道你決定不和這些事情沾一點乾係,我也很欣慰,我們佛家子弟,便當持清靜觀。”

“我這一生,最盼兩件事情,一是萬民得安樂,二是國家得一統。”趙老先生說道:“前一椿事,自有領導們操勞,後一椿事,明年我準備從中促成佛指舍利的出巡,但此次出巡,隱隱感覺路途並不平安,到時,還要請護法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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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早就答應了斌苦大師此事,此時聽著老先生又認真述了一遍,趕緊應了聲。

“你需要清楚一點。”趙老先生接著說道:“自進入熱兵器時代以來,修行者的力量已經不再顯得若高峰在上,正因為這種距離拉近,所以修行者才會下臨人世。”

“老虎搏兔,但老虎不會搏蟑螂。”

“但如果老虎麵對的是一個扛著火箭筒的兔子,老虎也有可能變成兔子的看門虎。”

“事情很荒謬,但這也正是事實。”

趙老先生將雙手放在老式沙發的厚重扶手上,緩緩說道:“如今的人間,除了極少數站在修行界巔峰的人物之外,其餘的修行者已經不足以動搖人類的秩序。而你……恰好擁有這種力量,或者說有擁有這種力量的可能性,所以理事會對於如何“安排”你,始終存在著不同意見。今天你過了這關,不代表以後就沒有麻煩……畢竟,所有人對於你的看法並不一樣,秦家對你有惜才之意,六處不足慮。但另一方勢力你曾經打過交道,應該知道他們的執著。”

“我該如何做?”易天行平靜請教道,他知道老先生說的是周逸文曾經所屬的那個部門。

“金剛,表佛性也。金剛乃眾寶之王,至堅至利,世界壞時,七寶俱壞,惟金剛寶伏藏秘密,不可破壞。”

易天行合什:“受教。”

“以十龍十象之力,托起琉璃寶塔……隻是,如果能以力取,為何六處麵對著仙人也敢於勇猛上前?”

“仙人殊途,作為人類的代言人,理事會裡的所有人都會在潛意識裡存著八個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你是人,所以如果你能以自己的力量壓服他們,然後用事實向他們表明,你本無心擾世事,他們自然不會再去找你麻煩。”

“原來終究是要靠拳頭講道理。”易天行比劃了一下自己並不大,反而顯得有些秀氣的拳頭,忽然想到麵前這位老先生……難道他當上理事長也是靠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你想什麼。”老先生嗬嗬笑道:“我是真沒有神通的人。”

易天行先前神識一探,知道麵前這位在身體是真正的凡人,但總是不敢相信。此時聽他%e4%ba%b2口證實,不免有些意外。

這樣一個凡人居然淩於六處之上?

“神通有什麼用?”他輕輕拍打著老式沙發的扶手。

“保命吧。”易天行想了想。

“命有什麼用?”

這題很艱險,易天行思考很久才試探著回答道:“感受?”

“我是零七年生人,如今虛歲已有九十,感受的事情足夠多了,也快死了。既然如此,命之有無又何須在意,既然不用在意命途,又何須在意有無神通?”趙老先生輕聲%e5%90%9f道:“生固欣然,死亦無憾。花落還開,水流不斷。我兮何有,誰歟安息。明月清風,不勞尋覓。”

易天行安靜聆聽。

……

……

過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