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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記 貓膩 4541 字 2個月前

那小妹妹想了想,噢了一聲,甜甜笑著說道:“是不是一個白殼子的?”

“是啊。”易天行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笑了起來。

“我給您找找。”小妹妹低下`身子,開始在儲物的櫃台裡找著,找了半天,卻是滿臉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昨天晚上還看見的,不知道這時候到哪兒去了。”

易天行也沒什麼失望,本來就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便準備和這還有幾分可愛的小妹妹聊聊天。

旁邊來了位年紀大些的嫂子,聽見二人的對話,想了想,忽然說道:“那本書啊,我記得,剛才有位客人借去看了。”

“客人?”易天行微微一驚,忽然間感覺酒樓裡的某一處傳來自己極為熟悉的氣息,那氣息淡而不散,凝而不重,境界頗高。

他微微一笑:“想來那客人還在吧。”

“是啊。”大嫂說道:“就是那邊坐著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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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的角落裡坐著一位少年,戴著一頂有簷的帽子,帽子式樣不怎麼特彆,但戴在他的頭上卻顯得分外合適,隱隱透出一絲貴氣。少年背影看著瘦削,黑黑的衣衫配上他的身材,顯出幾分蕭索來。

易天行緩緩走到那木桌的旁邊,坐在了少年的對麵,看了一眼少年手上拿的那本白殼子文心雕龍。

“不問而取是為偷。”易天行微笑望著那帽簷下潔如白玉的下頜。

少年緩緩抬起頭來,如畫清顏,秋水之瞳耀的樓間一片光線驟然一亮:“很久不見了。”

“是啊,很久不見了。”易天行看著這張自己很難忘記的佳人臉龐,緩緩道:“一年了。”

秦梓兒微微一笑,清麗容顏直讓人一睹生憐:“這一年你在做什麼?”

“嗯……”易天行想了想,笑著回答道:“吃飯睡覺打架學習。”

“學習什麼呢?”

“學習打架的本事。”易天行嗬嗬一笑,取了桌上的杯子,從秦梓兒麵前的茶壺裡給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動作好不隨意自然。

秦梓兒微微一笑,將白殼子的書放在桌上,推到了他的麵前:“立德何隱?含道必授。”

這是文心雕龍諸子裡的一句話,意思是說立德立功立言何必藏隱?掌握了學問就應該傳授他人。秦梓兒這句話自然是輕責易天行不肯詳細說一下彆後情景。

“條流殊述,若有區囿。”易天行反應的極快,馬上把後兩句背了出來,這兩句是說諸子各有流派,百家學術殊異,各有區域範疇……隱著的意思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說,那自然不能說。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或者,你先說說這一年間你領會到了什麼?”

秦梓兒搖搖頭,歎道:“開始在山中閉關,四月時你與門中合作,除去了清靜天——其後數月,我單身一人,在昆侖絕頂靜思半年,隱約有所悟,卻難見諸文字。”

易天行不以為他在敷衍自己,因為他也是修行人,明白太多的感受隻能自己%e4%ba%b2身體會,而很難用文字形容的。一想麵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在漫天風雪,寒峭峰頂獨自向著天道攀登,心中無由升起了一絲敬意。

耐得寂寞,百事可為,而這世上億萬生靈,又有誰能真耐得住寂寞?

“陪我走走吧。”秦梓兒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好。”易天行直視著她的雙眼,沒有發現自己隱隱期盼又懼怕的那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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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的一聲響,一柄黑傘在福記酒樓門外像片烏色花朵般綻開,震的傘上雨珠紛紛向著天上逃逸,然後頹然墮下。

大黑傘下,易天行握著黃木傘柄,雙眼平視前方:秦梓兒雙手輕輕交集在身前,眼光柔柔看著腳下溼潤的街麵。

街上細雨迷離,傘下氣氛也不尋常,兩個人緩緩而沒有方向的走著。

本來應該是很浪漫的雨下散步,卻變作了尷尬的黑白默片。

這一對年青男女,毫無疑問是當今中土修行界裡修為最高的兩個年輕人,各自神通驚人——雖然在街邊躲雨的行人眼中,這一對情侶般的人兒行走的並不怎麼迅速,但不過十數分鐘之後,兩個人已經走出了城區。

來到了一片冬日懶田旁。

細雨輕輕拍打著田旁掙紮著的稗草,草兒的葉子淒涼的被迫低頭,複又昂頭。

傘下的兩個人停住了腳步。

一直低著頭的秦梓兒昂起了頭來:“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修行人。”

易天行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怎麼說?”

秦梓兒微微一笑:“文心雕龍我估計你都能背下來,卻還要去買書看。”

“在自己的腦子裡翻記憶,和捧著一本有著油墨香氣的紙書,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很注重現世感受的人,這一點我很羨慕你的心態。”秦梓兒微微側身,清麗的容顏煥著淡淡的明光,“剛才你從外麵淋雨進來,完全可以用體內火元將身上的濕氣蒸乾,卻還由得那些服務生遞你毛巾撣乾。”

易天行聳聳肩,傘麵微動,幾絡流水從傘麵上嘩地流了下來:“大雨天進來一個渾身乾燥的人,被人瞧出來了怎麼辦?”他頓了頓,忽然皺眉道:“當然,我想最主要的是,我不大喜歡處處提醒自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明白了。”秦梓兒微微笑道:“你今後準備做些什麼?”

易天行苦笑著搖搖頭:“想來九江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了,我和你哥合手殺了陳叔平,萬一將來天上再派個更厲害的神仙下來怎麼辦?”雖然少年心底深處隱隱將身邊這清麗女子當作了自己的朋友,但有些事情,說不得便是說不得,比如陳叔平的生死。

“憂心忡忡可不像你的性格。”秦梓兒輕聲說著,淡%e5%94%87微啟:“我在昆侖山上感悟到了一點東西,其實,仙人之間的區彆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大。”

易天行微微一窒,半晌後緩緩說道:“你是沒有和陳叔平動過手,所以不知道神仙究竟有多厲害。”接著歎道:“我算見過你那大哥的厲害,可就連他,對上陳叔平也隻有敗退的份。”

“不說這些了。”秦梓兒微笑著轉了話題:“聽琪兒說,你和蕾蕾姑娘要去參加省城六處的新春遊園會。”

“嗯。”易天行點了點頭,忽然皺眉問道:“有什麼問題?”

“最好不要去。”秦梓兒看著他的雙眼,淡淡說道,話語間卻透露出一絲真摯。

易天行眉梢一挑:“卸磨殺驢?”

秦梓兒噗哧一笑,無比明媚:“你又不是蠢驢。”發現自己似乎表現的過於%e4%ba%b2切,女子低頭,靜下表情道:“沒有什麼凶險,隻是以你的性格,最好不要去。”

“去之後會出什麼問題。”

“我能隱約猜到你為什麼這次會和六處合作。”秦梓兒道:“我想,你一定是想對六處示好,爭取進入這天下已經確定了的體製,然後為自己爭取一些幸福生活的空間。”

“體製這兩個字說的好。”易天行點點頭:“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不然總是會有些恐懼,我自己一人倒無所謂,但我身邊有%e4%ba%b2朋有好友,我必須為他們打算。”

秦梓兒望著他:“這次遊園會,可能會有領導要接見你。”

“嗯?”易天行有些詫異。//思//兔//在//線//閱//讀//

秦梓兒淡淡歎道:“或許你會麵臨著選擇,要不要加入六處。”

“啊?”易天行愈發詫異。

秦梓兒微笑道:“你總以為幫些忙,就能與六處保持友好關係,但你想過沒有,如果你不入六處,國家又怎麼會對你真正放心?”

“操。”易天行吐了個臟字,然後對身邊的清麗女子道了個歉,憤然道:“他們要的也太多了吧?”

“所以你最好彆去那個遊園會。”秦梓兒認真說道:“雖然肯定沒有危險,而且以你的實力,六處也不會貿然向你動手……但如果一位世俗裡的大人物主動向你示好,難道你準備撕下臉皮,當他不存在?……中國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我不敢保證在那樣一個其樂融融的情況下,你有拒絕國家召喚的厚臉皮。”

不待易天行說話,她接著說道:“但我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內心深處肯定會拒絕這樣的提議,所以來提前和你說一聲,隻要不和那位領導見麵,那就無所謂了。”

易天行皺皺眉:“難怪你那個妹妹一直要我參加這麼子遊園會。”

“琪兒並不見得知道內情。”秦梓兒微微笑道:“那小丫頭還太天真,哪裡知道這人間事的複雜。”

……

……

“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易天行微笑側頭望著她,“說句老實話,在看見你哥你爸的手段手,我如今越發相信,六處其實就是你們秦家的家族生意啊。”

秦梓兒也笑了:“是不是覺得我們這家姓秦的都有些不近人情,都有些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感覺?”

易天行聳聳肩,表示默認。

“所以我才要提醒你。”秦梓兒望著他:“我願意如你般強大的人,是在體製外遙遙看著,我想,這樣才是比較健康的局麵,對這天下普通的民眾來說,如此這般才是最好的結果。”

易天行在心底抓狂地怒吼一聲!心想這家人是不是腦子都有問題,居然一家之%e4%ba%b2都要互相動著腦筋,狂暈說道:“拜托!六處的大處長是你哥,背後的那是你爹……難道你連自己的家人都信不過?”

“父%e4%ba%b2會理解我的用意。”秦梓兒靜靜道:“事涉天下,不能感情用事,信任不能完全代替理性的考慮。”

易天行苦笑著搖搖頭:“看你在昆侖山上呆了幾個月,難道是修了仙術?似乎比以往更要……”忽然住口不言。

“更沒有人類應有的感情?”秦梓兒的%e5%94%87角一彎,譏嘲道:“若要至天道,便要滅人道?這便是你想像中的仙術?”

“不然怎麼解釋你胳膊肘往俺這邊拐的事實?”易天行見她生氣,不知為何很是高興,用言語不停刺激著。

秦梓兒眉尖微蹙,看樣子是真要怒了。

“清靜天散了,你們上三天如今是怎麼安排的?”易天行可不想和這位道心通明的女子再大戰一場,看見對方情緒漸至峰頂,一句話便輕輕巧巧地渡過此劫。

秦梓兒怒氣未消,冷冰冰道:“吉祥天全在山中,卻也並入了六處,算作是六處的編外後勤部門。”

“六處是你哥領頭,上麵還有理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