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1 / 1)

鹿鼎歪記 十四的馬甲 4141 字 2個月前

給馮錫範派人抓起來殺了。”齊樂將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放,含怒不言。

座上一名姓路的水師副將見氣氛不大對,說道:“齊爵爺,施軍門這次平台,那是全憑血戰拚出來的功勞。施軍門奉了聖旨,於六月初四率領戰船六百餘號,軍士六萬餘人征台,在海上遇到逆風,行了十一天才到澎湖,十六就和劉國軒率領的台彎兵大戰,這一仗當真打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連施軍門自己也掛了彩……”齊樂見林興珠和洪朝都低下了頭,臉有怒色,料想他二人也曾參與澎湖之役,心想這一仗當然是施琅大了勝仗,不想聽路副將說他的得意事跡,問道:“施將軍,當日國姓爺取台彎,也是從澎湖攻過去的麼?”施琅道:“正是。”齊樂道:“那時你在國姓爺部下,不知當時打澎湖是怎麼打的?”施琅道:“紅毛鬼子沒派兵守澎湖。”

齊樂問林興珠:“當年國姓爺跨海東征,聽說林大哥帶領藤甲兵斬鬼腳,不知是怎樣斬法?”林興珠心想:“藤甲兵斬鬼腳的事,我早說給你聽過了。這時你又來問,自然是不想聽施琅平台的臭史,要我講國姓爺和陳軍師的英雄事跡……一頓飯下來,齊樂總是見縫插針地針對施琅,施琅終是忍不住,二人險些翻臉,好在被人圓了場,最後齊樂打打嗬欠,道:“施將軍,咱們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這就散了罷。”施琅站起身來,說道:“是。多謝爵爺賜飯,卑職告辭。”

齊樂回入內堂,說起如何攔住施琅的話頭,總之是不讓他自誇取台的戰功,幾位夫人聽了都感好笑。隻有阿珂默默無言,當日她眼見鄭克塽乘小艇離通吃島,於他生死存亡就已渾不關心,此時聽到他失國降敵,更不在意下,回憶前塵,自己竟能如此為他風采容貌所迷,明知此人是個沒骨頭、沒出息的紈絝子弟,自己偏生就如瞎了眼睛一般,對他一往情深,此刻想來,兀自深感羞慚。

建寧道:“皇帝哥哥待人太也寬厚,鄭克塽這家夥投降了,居然還封他個一等公,爵位還在齊姊姊之上,可教人好生不服氣。”齊樂搖手道:“不打緊。你哥哥瞧在國姓爺的麵上,才封他孫子做個一等公。單憑他自己的本事,隻封個一等毛毛蟲罷了。”

次日中午,齊樂單請林興珠,洪朝二人小宴,問起施琅取台的經過。原來施琅第一天就打了敗仗,後來清軍水師援兵開到,又再大戰,台彎船隻被焚大敗,將士死傷萬餘人,戰艦或沉或焚,損失三百餘艘,劉國軒率殘兵退回台彎。施琅率水師攻台,鹿耳門水淺,戰船不能駛入,在海上泊了十二日,正自無計可施,忽然大霧彌天,潮水大漲,清軍戰船一齊湧入。台彎上下無不大驚,都說:“當年國姓爺因鹿耳門潮漲而得台,現今鹿耳門潮水又漲,天險已失,這是天意使然,再打也也沒用了。”鄭克塽得知清軍舟師開進鹿耳門,早嚇得慌了手腳,馮錫範勸他投降,自然一口答應,隻是生怕施琅要報私仇,為難鄭氏子孫,好生躊躇。當下劉國軒致書施琅,說道投降可以,但國姓爺的子孫必須保全,否則全台軍民感念國姓爺的恩義,寧可戰至最後一人。施琅立即答複,保證決不計較舊怨,否則天人共棄,絕子絕孫。於是鄭克塽、馮錫範、劉國軒率領台彎文武百官投降。明朝宗室寧靖王朱術桂自殺殉國,妾五人同殉死節,明嗣至此而絕。

林興珠又說,施琅帶兵登陸後,倒也守信,並不難為鄭氏子孫,還%e4%ba%b2自到鄭成功的延平王廟去致祭,痛哭了一場。洪朝道:“他祭文中有幾句話說:‘自同安侯入台,台地始有居人。逮賜姓啟土……公義私恩,如此而已。’這幾句話倒也傳誦一時。”齊樂問:“他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洪朝道:“廬中窮士”就是伍子胥,當年伍子胥滅了楚國,將楚平王的屍體從墳裡掘出來,鞭屍三百,以報殺父殺兄之仇。施琅說他決不乾這種事。”齊樂冷笑道:“哼,他敢麼?國姓爺雖已死了,他還是怕得要命。他敗了鄭家基業,隻怕國姓爺的英魂找他為難,於是去國姓爺廟裡磕頭求情。這人奸猾得很,你們彆上了他的當。”林洪二人齊聲稱是。

齊樂說道:“我在這荒島上,實在無聊得緊,幸虧兩位前來給我說故事解悶。最好你們多住幾天,不忙便去。”林興珠道:“我們是台彎降將,昨天說話中可得罪了施將軍。施將軍要對付我們,便如捏死兩隻螞蟻,隻須隨便加一個心懷反覆、圖謀不軌的罪名,立刻便可先斬後奏。就算斬了不奏,也不會有人追問。齊大人,請你跟施將軍說說,就留了我們二人服侍你罷。”齊樂問道:“洪大哥你以為如何?”洪朝道:“昨兒晚上卑職和林大哥仔細商量,若不得齊大人救命,我二人勢必死無葬身之地。”齊樂道:“二位跟了我,一切可得聽我的。”林洪二人一齊躬身,說道:“齊大人不論吩咐什麼,卑職唯命是從。”齊樂甚喜,心想:“有了這兩個好幫手,就有法子離開這鬼地方了。”

康熙派彭參將帶兵守衛通吃島,事先曾有嚴旨,決不能讓齊樂及其家人離島一步。彭參將腦筋並不甚靈,也無多大本事,但對皇上的聖旨,卻是連殺他十七八次頭也不敢有絲毫違背。康熙要他牢牢的看守,他便牢牢的看守。齊樂要取他五百零一名看守的兵將性命,隻是舉手之勞,但殺孽也未免太大,何苦濫殺無辜;何況沒有船隻,終究不能離島。林洪二人是水師宿將,弄船航海,必有本事。

當晚又宴請施琅,這次隻邀林興珠、洪朝二人作陪。說了一會閒話,齊樂道:“施將軍,你在這裡總得住上一兩個月罷?”施琅道:“卑職原想多住些日子,好常常聽大人教誨。不過台彎初定,不能離開太久,明天就要向大人告辭了。”齊樂道:“你說想多些日子跟我在一起,好常常聽我教誨,不知是真話呢,還是說來討我開心的?”施琅道:“自然千真萬確,是卑職打心坎裡說出來的話。當年卑職追隨大人,兵駐通吃島,炮轟神龍教,每日裡恭聆大人教導,跟著大人一起喝酒賭錢說笑話,那樣的日子,可開心得很了。”齊樂笑道:“如果能再過那樣的日子,你開不開心?”施琅道:“那自然開心啊。日後皇上派了大人軍國重任的大差事,卑職還是要討令跟隨大人的。”齊樂點頭道:“那很容易,你要追隨我,聽我說笑話,半點兒也不難。咱們明天就一起去台彎罷。”施琅大吃一驚,站起身來,顫聲道:“這……這……這件事未奉皇上聖旨,卑職不敢奉命。還請……還請大人原諒。”

齊樂笑道:“我又不是去台彎想乾什麼,隻是聽你們說得熱鬨,國姓爺在台南、台北開疆辟土,新造了一個花花世界,我想%e4%ba%b2眼瞧瞧。到了台彎,你不是就可常常聽到我的教誨麼?這話是你自己%e4%ba%b2口說的。我不過看你為人很好,從前又跟過我,咱們是老上司、老部下,交情非同尋常,這才勉強想個法子,來答應你的請求。我去台彎玩玩,一兩個月就回來了,神不知鬼不覺的,隻要你不說、我不說,皇上也不會知道。”施琅神色尷尬,躬身道:“齊大人,這件事實在為難得很了。大人有命,卑職本當遵奉,隻不過倘若皇上怪罪下來,實有大大的不便。卑職如果不奏告,那是犯了欺君大罪,卑職是萬萬不敢的。”

齊樂笑道:“請坐,請坐,施將軍,你既不肯,那也是小事一椿,不用再說了。”施琅如釋重負,連聲稱是,坐回席中。齊樂笑道:“說到欺君之罪,不瞞你說,我欺瞞皇上的事倒也做過幾椿,不過皇上寬宏大量,知道之後也不過罵上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施琅道:“是,是。大家都說,皇上對齊大人深恩厚澤,真是異數。君臣如此投緣,實是曠古未有。但像卑職這種沒福分的小將外臣,那是萬萬不敢跟齊大人學的。”

齊樂微笑道:“施將軍嘴裡說得好象十分膽小,其實我瞧啊,你的膽子倒是很大的。聽說施將軍攻下台彎後,做了一篇祭文去祭國姓爺,可是有的?”施琅道:“回大人:‘國姓爺’這三字,是說不得的了,現下的國姓是愛新覺羅。咱們提到鄭成功時,要是說得客氣些,隻能說是“前明賜姓”。因此卑職的那篇祭文中,隻說“賜姓”二字,決計不敢大膽犯忌。”他料知不答應帶同齊樂去台彎,這小鬼必定%e9%b8%a1蛋裡找骨頭,硬要尋自己的岔子。

其實齊樂根本沒想到要在這種摳字眼的事情上做文章,她道:“施將軍那篇祭文,定是做得十分好的了,念給我聽聽成不成?”施琅隻會帶兵打仗,哪裡會做什麼祭文,這篇祭文是他幕僚中一名師爺做的。這師爺頗有才情,這篇祭文做得情文並茂,辭意懇切,施琅曾聽不少人讚揚,心中得意,將其中許多句子記熟在%e8%83%b8,向人炫耀,當下便道:“卑職胡謅了幾句,倒教大人見笑了。”於是將祭文中的幾段要緊文字背了出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齊樂聽他背完,點頭讚道:“好文章。這篇文章,彆說我做不出來,就是人家做好了要我背上一背,隻怕也得讀上十天八天。施將軍文武全才,記性極好,佩服,佩服。”施琅臉上微微一紅,心道:“你明知我做不出,是彆人做了,我讀熟了背出來的。這般譏刺於我,那也不必跟你多說。”

齊樂道:“廬中窮士,說的是伍子胥。施將軍是在自比伍子胥。”施琅道:“伍子胥是大英雄、大豪傑,卑職如何敢比?隻不過伍子胥全家遭難,他孤身一人逃了出去,終於帶兵回來,報了大仇。這一節,跟卑職的遭遇也差不多罷了。”齊樂點頭道:“但願施將軍將來的結局,和伍子胥大大不同,否則可真正不妙了。”施琅登時想到,伍子胥在吳國立了大功,後來卻為吳王所殺,不由得臉色大變,握著酒杯的一隻手不由得也顫唞起來。

齊樂搖頭道:“聽說伍子胥立了大功,便驕傲起來,對吳王很不恭敬。施將軍,你自比伍子胥,實在是非常不妥當的。你那篇祭文,到處流傳,那是天下皆知的了……”施琅不由得一股涼意從背脊骨上直透下去,他起初隻想到伍子胥立大功後為吳王所殺的不祥史事,已然大為不安,還沒想到伍子胥臨死時的那幾句話。自己那篇祭文中說“廬中窮士,義所不為”,雖說是不做伍子胥之事,但自比伍子胥之意,卻是昭昭在人耳目,祭文中提到伍子胥,說的隻是“鞭屍報仇”,哪料到齊樂竟會拉扯到“詛咒亡國”這件事上去,如此大大犯忌的罪名,一給人加到自己頭上,當真糟不可言。齊樂這番言語,隻要傳進了皇帝耳裡,就算皇上聖明,並不加罪,心裡一定不痛快,自己再盼加官晉爵,從此再也休想了。要是皇帝的%e4%ba%b2信如齊樂之流再火上加油、挑撥一番,說自己心存怨望,譏刺朝廷誅殺功臣,項頸上這一顆人頭,可實在難保之極。

齊樂道:“施將軍,皇上%e4%ba%b2政之後,所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