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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雨浠瀝瀝的從未緊閉的落地窗縫間濺入客廳,一箱箱仍未拆封的紙箱、蓋著防塵白布的沙發,全讓這陰冷、潮濕的天氣,弄得黏塔塔的令人渾身不舒服。

「啊……啊……真是,我討厭下雨天吶!」年輕媽咪Yoko嘟著嘴,一扇一扇的窗戶去檢查、關緊。和先生兩人努力了這麼久,終於買得起自己的第一棟房子,雖然地點偏遠了些在半山腰上,但景觀好、空氣清新,落地窗前還有個大庭園,現在看起來是雜亂了點,但整理一番再養些草皮,會是個漂亮的花園。除了這個Yoko夢想中可以養隻大狗跑跑、跳跳的花園外,還有一座她先生花了不少錢整修的遊泳池,雖然Yoko開玩笑說小得隻能在原地裡飄浮,但它總是個泳池,這棟房子對他們而言,簡直無可挑剔,就像命中注定了一樣。

Yoko關好落地窗,隨意的拿了塊抹布擦了擦濺濕的地板,心裡不免又嘟囔起來,搬家這麼大的事,竟然要她一個人操煩?說巧不巧,她先生被派出國一個星期,帶著不到三歲的女兒住進這麼大一棟房子裡,說實在話,冷清得有些可怕。

「媽咪……」Yoko的女兒Yoyo站在門邊張手要抱抱,無論何時總是很黏她的小女兒正值可愛的年齡,這是Yoko在忙碌中最大的安慰。屋外銀光一閃,突然一陣落雷劈到她們家附近,Yoyo嚇得連忙鑽進自己媽咪懷裡。

「老天……不會吧?」啪的一聲跳電,整棟屋子裡陷入一遍黑暗中,Yoko抬頭無奈的望著天花板,這時候她要上哪找人來修理。

「媽咪……妹妹……」Yoyo仍擠在Yoko懷裡,小小的手指伸向落地窗。後者隻是笑笑,她女兒還在呀呀學語,看見什麼都喊妹妹,這回又是什麼布娃娃之類吧?

Yoko轉頭過去,落地窗外一個長發披散的女子被傾盆大雨淋得渾身濕透,來不及驚叫,又是一陣落雷,銀光一閃而過,那名長發披散的女子和她鼻尖對鼻尖,麵對麵的瞪大眼睛……

***

「辛苦了!」攝影棚內導播透過麥克風表達謝意,無風無浪的又錄製完一季的新節目。不知為何,雖然做著平常的工作,節目也是照樣進行,但工作人員總是提不起勁,靈異節目的收視表現平穩,不好也不壞,理論上來說,大家應該覺得開心,但實際上,整個製作小組都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最大的原因出在他們副執行製作身上,原本神經兮兮、成天出狀況的何弼學,這半年來安份守己,平平淡淡的錄製節目,不多話、不參與意見,努力完成手邊的工作,一切看上去很好,隻是這份好讓人感到太糟糕。

這半年裡,何弼學的活力就好象蠟燭燃燒殆儘般消失不見了。

「學長,你不要緊吧?」張正傑關心的詢問,一票工作人員費儘心力才將何弼學約出來喝酒聊天。這半年裡,何弼學竟然可以過著完全與世無爭的日子,從前他們哪一次不是混到天亮才回家,在夜店裡泡美眉、去唱歌、吃宵夜,可是這段日子裡他卻像變個人似,一收工就回家,靜靜的關在房裡不說話,雖然他依舊好吃、好睡,在生理上一點問題也沒有,可是還是讓人忍不住擔心不已。

「我健康狀況比你好吧?你再喝就禿頭啦!學弟……」何弼學低聲取笑,撚熄手裡的煙。何弼學知道自己的問題,在事業上,他發揮不了自己的才華,盧曉惠跟他的理念差距過大,合作上磨擦一堆,他已經提不起勁了,另一頭,他的堂哥何士瑋還躺在醫院裡,自從出了意外,他已經這樣不死不活的躺了大半年,何弼學知道,就連嚴麗都已經不抱希望了,但他還是不想麵對。

「學長,你還在想堅哥對吧?」張正傑直接了當的問出口,其餘人狠瞪他幾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殷堅的死亡,大概是何弼學心裡的最痛,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魂飛魄散,那種空洞感,就好象心口讓人硬生生挖去一大塊,血淋淋的卻不覺得痛,因為太痛所以不痛了。

「不騙你……如果不是CK死了,我真的會以為……其實我沒認識過殷堅,這半年的事……從沒發生過……」何弼學苦笑,看了看身旁那一大束花,海竽。CK是個愛漂亮的女孩子,就連她死後,都要一個美美的墳墓,堆滿純白的海竽。

張正傑不知該怎麼安慰,事件發生之後,他們巧遇過幾次「殷堅」,那個場麵真的不如不要見麵。沒有什麼比眼前這種事更令人難過,明明是萬分熟悉的那人,同樣的笑容、同樣的說話語氣,隻是你卻悲涼的知道,那個靈魂你一點都不熟悉,連他們這些人都難以平撫情緒了,更何況是何弼學,他永遠記得剛碰麵時那一刻,何弼學接連好幾天發不出聲音的模樣,分不出那是驚嚇、震憾還是心痛,或許都有吧?

「學長……」張正傑為難,他們約何弼學出來是想讓他開心,哪知道氣氛愈來愈不對。

「我沒事……我想以後你們要自己努力了,我跟標哥遞辭呈了,我要回澳洲……」何弼學平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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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曉惠盯著眼前的影片麵色鐵青,一旁的製作小組則猛冒冷汗,這位製作人比何弼學還難搞,審視節目單元時總是無比刁鑽。

「OK……我說的很清楚了,你要探討房子鬨鬼的事件我讚成,請你用嚴肅、科學的眼光去看待,不要交給我一份怪力亂神的片子!」說到後來,盧曉惠幾乎是破口大罵,自從接手這個靈異節目之後,她沒一夜睡得安穩,全是些嘩眾取寵的混蛋。

「Miss Lu,這不是我們故意加進去的特效,當天拍到的畫麵就是這樣!」其中大約是攝影師之類的人連忙反駁,那棟房子鬨鬼鬨的厲害,他們簡直可以說是用生命在拍鬼片來形容,絕不是盧曉惠口裡那種為了收視故意造假的節目。

「No Excuse,Out!」盧曉惠暴喝,製作小組連忙閃出門去。

「又發這麼大火?」標哥站在門邊探頭探腦。

「我絕對相信這世上有鬼,但是我不相信鬼屋多到像便利商店一樣到處都有!一點都不用心!」盧曉惠沒好氣,標哥搖搖頭苦笑。

「這個,妳預備怎麼處理。」一封辭職信擺在盧曉惠桌上,標哥為難的詢問著她的意見。對他而言,何弼學等於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製作人,於公於私都相當有感情,但他和盧曉惠也確實不合拍,最近私事也多、心情不好,他都不知道該拿何弼學怎麼辦。

「我不會答應的!留職停薪都不準!我自己的學弟我了解,阿學相當有才氣,他如果還是這樣要死不活,那就去放個長假我批,但辭職?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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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會議室裡少見的乾淨,隻是氣氛卻比往日更加肅殺,前一秒還在盧曉惠那裡吃了一頓派頭的製作小組,後一秒就圍著何弼學哭訴起來。可憐那個還嚷著想辭職的家夥,現在被押在位置上觀看著小屏幕,活像他不替這群工作人員出頭說句公道話,這些家夥就死也不放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學長,你也評評理,大家都是專業人士,也知道這年頭觀眾口味被養得很大,但總不會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去做假啊!我們當天拍到這麼瘋狂的影像,那事實就是當天就這麼瘋狂嘛!」被喚做小四的攝影師,纏著何弼學猛抱怨,不愧是剛出來混沒多久的熱血攝影師,乾勁十足哩!

「你彆那麼激動……不能怪學姐啊!這樣看,我也分辨不出真假來。」何弼學苦笑,這也太精彩了吧?幾乎會飛的東西沒一件是在地上的,前去攝影、采訪的工作人員全被嚇得%e9%b8%a1飛狗跳,最後還有張大大的鬼臉做ENDING,實在精彩到像是假的一樣,也難怪個性嚴謹的盧曉惠不收貨了。

「學長~~你彆棄我們於不顧啊~~」小四哀嚎。什麼叫悲情,這就叫悲情,冒著生命危險去拍一個連自己都不怎麼相信的事件,結果被鬼嚇得吃不好、睡不好,整組人馬輪番掛病號,這樣,還得到一個老板不賞識的結果,真是情何以堪。

「說的好!阿學,你的辭呈不準!我不管你是生理還是心理不舒服,最多放你一星期長假,放假前,帶一隊人去重跑這個單元!」盧曉惠突然推門進來,嚇得那些資曆較淺的工作人員立正站好,這位不苟言笑的女上司將撕成碎片的辭職信塞回何弼學手裡,跟著再皮笑肉不笑的警告著,她自己的學弟自己最了解,少在那裡%e9%b8%a1貓子鬼叫,一點點挫折就被打擊到不想工作了?她可不知道自己學校裡儘出這種窩囊廢!

「學長!工作吧!」張正傑看著何弼學嚇得差不多石化的模樣忍笑著,果然還是這位魄力十足獨裁者式的學姐鎮壓得住這位任性的暴君學長啊!

***

天色依舊昏暗,Yoko不耐煩的等在客廳裡,房子自從鬨鬼後,有電視台的人來采訪過,也帶個什麼大師來處理,但情況完全沒有好轉,她還是聽得見奇怪的聲音,Yoyo在半夜裡還是會哭著鑽到她懷裡,說有個妹妹站在她床前。房子才剛買就出這種事,老公又不在身邊,Yoko直覺得自己憂鬱症快犯了。

門鈴聲響起,Yoko神經緊張的整個人縮了一下,這一陣子疑神疑鬼也夠她受了,常常無端端的有腳步聲,再不就是人影在門外晃來晃去,有一回從貓孔裡偷瞄出去,竟看到個女人在門外晃?原來她吊在玄關的照明燈上,嚇得她打電話報警,結果當然是什麼事都沒發生。

「Yoko,這個是我們節目副製作,他很有經驗的!」拉開門,Yoko有些鬆一口氣,是上回那票電視台的製作小組。小四熱情的向她介紹著,Yoko則好奇的打量他口中很有經驗的節目副製作,瘦瘦高高的大男生,頭發有些亂,可能是現在流行,穿著很平常的T恤跟上山下海後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圓圓的臉蛋可是氣色並不十分好,眼睛很大、很亮,可惜有些空洞沒有活力。

「叫我阿學就好了。」何弼學微微笑,臉頰上有一深一淺的酒窩,Yoko瞄著人,看上去實在好年輕,不大可靠的樣子。

「學長!你覺得怎麼樣?」張正傑神經兮兮的湊到何弼學身旁發問,後者苦笑的回望著他,什麼他覺得怎麼樣?他還能怎麼樣啊?

「喂……我是靈異節目製作,還是副的那個,不是天師啊!我覺得怎麼樣有%e5%b1%81用嗎?」何弼學沒好氣,更重要的是,自從他又戴著玉葫蘆之後,就再也感應不到任何事了,也就因為太過太平的日子,常常讓他有種,其實他根本沒認識過殷堅的錯覺,或許,一切隻是他的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