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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 迪弗 4275 字 2個月前

《冷月》作者:[美]傑夫裡·迪弗

你看不見我,但我始終縈繞在你身邊。

你拚命奔跑,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

你和我殊死搏鬥,但你永遠無法將我擊敗。

我隨心所欲地殺戮,但無人能將我繩之以法。我是誰

“一個名叫時間的老家夥”

第一部

[午夜 12:02]星期二

嘀嗒嘀嗒,在小小齒輪的驅動下,時間已經死去;隻有當時鐘停止走動,時間才能複活。

——威廉·福克納

[午夜 12:02]

第一章

“過了多久他們才死掉”

被提問的那個男人似乎沒聽見。他又看了一眼後視鏡,繼續專心開車。剛過午夜,紐約下曼哈頓區的街麵結著一層冰。冷鋒來臨,掃清了天空的烏雲,將柏油和水泥路麵上的初雪凍得光滑透亮。兩個男人坐在一輛咣當作響的“膠布老爺車”裡——這是“聰明人”文森特給這輛棕黃色運動休閒車起的外號。車齡已有好幾年了,刹車係統需要修理,輪胎也要更換了。但是把一輛偷來的車子開去修理,這可不是個明智的主意,尤其是最近車上的兩名乘客剛剛被害,就更加大意不得。

開車人是個清瘦的男人,五十來歲,一頭黑發修剪得很整齊。他小心地轉彎,拐進一條小街,繼續前行。他從不超速,每一個彎都轉得很準確,車輛精準地沿著中線行駛。無論路麵是濕滑還是乾燥,無論這車是否剛剛經曆過謀殺案,他都開得一樣穩。

他總是這麼仔細,一絲不苟。

究竟過了多久才死掉呢

問話的人叫“大塊頭”文森特——他的手指很長,肥得像香腸,而且總是濕乎乎的;一根緊繃繃的褐色皮帶,搭扣僅能鎖住第一個皮帶眼。他渾身抖得厲害。他是個臨時文員,今天晚上,他下夜班之後就一直在街角等人。外麵天寒地凍,但文森特並不喜歡他辦公樓的門廳。那裡的燈泛著綠色的光暈,牆壁上布滿大鏡子,他從每個角度都能看見自己橢圓的身軀。於是他走到外麵,感受到12月清冽而寒冷的空氣,來回踱著步,同時吃了一塊糖。好吃,再吃一塊。

文森特抬頭看著一輪滿月,它仿佛是一隻可怕的白色盤子,在高樓形成的“峽穀”間偶然露臉。這時,“鐘表匠”突然大聲反問道:“他們過了多久才死掉真有意思。”

文森特最近才認識這位“鐘表匠”——他的真名叫傑拉德·鄧肯——但文森特已經意識到,向這個人提問題可是要冒風險的。就連一個簡單的問題都可以打開他的話匣子。天哪,他可真能講。而且他的答案總是很有條理,聽起來像個大學教授。文森特明白,剛才之所以有幾分鐘的沉默,是因為鄧肯在考慮如何作答。

文森特打開一罐百事可樂。他很冷,但他需要吃些甜的東西。他咕嘟咕嘟地一飲而儘,把空罐子放進口袋裡。他吃了一包花生醬夾心餅乾——鄧肯回頭看了一眼,確信文森特戴著手套。他們在開這輛破車時總是戴著手套。

一絲不苟……

“我覺得,你的問題可以有好幾種答案,”鄧肯的聲音柔和而超然,“舉例來說,我殺的第一人隻有二十四歲,因此你可以說,他用了二十四年才死掉。”

就像,是啊…… “聰明人”文森特用一種幼稚而諷刺的心態思考著,雖然他得承認自己從沒想到過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

“我猜另一個人是三十二歲。”

一輛警車開了過去,和他們背道而馳。文森特感到太陽%e7%a9%b4的血流在加速,但鄧肯一點都不慌張。警察對這輛偷來的“探路者”汽車並沒有產生絲毫懷疑。

“還有另外一種方法來回答你的問題,”鄧肯說,“那就是計算一下,從我開始下手,直到他們心臟停止跳動,一共花了多少時間。或許這才是你想知道的。瞧,人們總想把時間放在容易理解的參照係裡去衡量。這是有道理的,隻要它能有所幫助。生孩子時肌肉的攣縮每隔二十秒發生一次,這是一種有用的知識。同樣,我們知道一名運動員能在三分五十八秒內跑完一英裡,最後能贏得比賽,這也是一種有用的知識。具體說來,他們今夜到底等了多久才死掉呢…… 好吧,這並不重要,隻要死亡的過程並不很快。”他瞥了一眼文森特,“我可不是在批評你的問題。”

“當然不是,”文森特說——就算是批評,他也不在意——文森特·雷諾茲沒有多少朋友,但他對傑拉德·鄧肯卻能逆來順受。“我隻是覺得有些好奇。”

“我明白。但我當時沒注意這一點。不過,下次我會認真計時的。”

“你是指那女孩嗎明天嗎”文森特的心跳稍稍加快了一些。

他點了點頭。“你所說的,應該是今天晚些時候的事。”

這時已經過了午夜時分。和傑拉德·鄧肯在一起,你就得做到準確無誤,尤其是在時間這個方麵。

“沒錯。”

文森特想到了下一個受害者,那個名叫喬安妮的姑娘,這個好色的想法說明他從“聰明人”文森特變成了“餓死鬼”文森特。

就在今天晚些時候……

殺手鄧肯沿著一條複雜的路線駕車返回他們位於曼哈頓切爾西區的臨時居所,這地方在紐約中城區以南,緊挨著哈得孫河。街道空無一人;氣溫隻有華氏十幾度(注:攝氏零下十度左右。),寒風呼嘯著穿過狹窄的街道。

鄧肯在路邊停好車,熄了火,拉上手刹。兩人下了車。他們在冰冷的寒風中走了半個街區。鄧肯瞥了一眼自己在人行道上留下的陰影,月亮就高懸在他倆身後的天幕上。“我還想到了另一種答案。這可以解釋他們等了多久才死去。”

文森特又打了個寒顫——主要是因為天冷,不過還有彆的原因。

“如果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殺手說,“你可以認為,死亡的過程無限漫長。”

[上午7:01]

第二章

那是什麼東西

溫暖的辦公室裡,一個大塊頭男人坐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一邊呷著咖啡,一邊透過明亮的晨曦斜視著碼頭的遠端。他是拖輪修理廠的早班管理員,工作的地方位於緊鄰格林威治村北邊的哈得孫河岸邊。有一艘莫蘭公司的拖輪將在四十分鐘後靠港,不過這會兒碼頭上還是空空蕩蕩的,他可以享受小屋裡的溫暖。他把腳擱在辦公桌上,咖啡杯靠在%e8%83%b8`前。他擦了擦窗玻璃上的水汽,又向外看了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到底是什麼

一隻黑色的小箱子立在碼頭的邊緣,就是正對著新澤西的那一麵。昨天晚上六點鐘作業區關門的時候,可沒見著這隻箱子,而且也不會有人在半夜裡靠港停泊過。一定是陸地上的人放在這裡的。碼頭周邊有一道鐵鎖鏈構成的防護欄,防止行人進入作業區,不過,管理員知道這裡總有工具和雜物筒丟失,所以如果有人想越欄闖入,一定也不成問題。

但為什麼會留下這麼個東西呢

他盯著它看了一會,腦子動個不停。外麵可真冷,又刮著風,這咖啡可真帶勁。接著他轉念又一想,哦,見鬼,最好還是去檢查一下。他套上厚厚的灰色上衣,戴上手套和帽子,將杯底的濃咖啡一飲而儘,隨後便走進屋外刺骨的寒風中。

管理員頂著風沿著碼頭走過去,眼睛被吹得直流淚,但還一直盯著那隻黑箱子。

這他媽的是什麼東西這玩意是個長方形,不到一英尺高。早晨的太陽還很低,箱子正麵上的某個東西反射著光線。他覺得晃眼,所以眯縫著眼睛。哈得孫河泛白的河水衝刷著碼頭下的樁柱。

他在離箱子十英尺的地方停住腳步,看清了發光體的原貌。

是隻時鐘。鐘的式樣很老了,表盤上的數字顯得很有趣——用的是羅馬數字——正麵是一輪圓月的圖形。看起來挺值錢的。他對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發覺地上的鐘還在走;時間挺準的。誰會把這麼漂亮的東西丟在這裡呢嗯,好吧,就當是我撿到了一份禮物。

他走上前去,準備將時鐘撿起來,這時他的雙%e8%85%bf突然一滑,向上騰起。刹那間,他嚇得要命,以為自己要滾入河中。不過他直挺挺地跌倒在地麵上,這才發覺身下竟然是一層冰。還好,他沒有繼續向前滑出去。

他疼得向後縮了縮,大口喘熄著,站了起來。他看了看腳下,發現這可不是一般的冰。它呈現出一種棕紅的顏色。

“哦,天哪,”他喃喃地說著,意識到眼前竟然是一大攤血跡,它彙聚在那隻時鐘附近,結成了光溜溜的冰層。他探身向前,找到了這攤血的來源,不禁覺得越發恐懼。他看到碼頭地麵的木板條上似乎留有帶血的指甲劃痕,仿佛有人在手指或手腕被砍傷的情況下,掙紮著抓住木板,試圖不讓自己滑入洶湧的河水之中。

他爬到碼頭邊緣,向下看去。波浪起伏的河麵上並沒有漂浮的人體。他並不感到驚訝;如果他的想象是正確的,那麼這攤結成冰的血表明,這個可憐的家夥早就被拋在這裡了。如果他沒有及時獲救,那麼這會兒他的屍體可能已經快漂到自由女神像附近了。

他一邊從衣服裡摸出移動電話,一邊向後退,同時用牙齒咬掉手套。他最後看了一眼地上的時鐘,然後趕忙返回辦公室,用粗短、顫唞的手指撥通了警察的電話。

***

真是今非昔比啊。

這座城市已經今非昔比,一切都是因為那年9月的一個上午,爆炸聲四起,濃煙滾滾,霎那間摩天高樓被夷為平地。

這是你不能否認的事實。你可以欣賞紐約人的療傷能力、勇氣和重返工作的積極態度,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的事實。但當人們看見航班飛機接近拉瓜迪亞機場時,仍會駐足觀看,覺得它們似乎比正常高度要低那麼一點。人們過街時,如果發現地上有個被人遺棄的購物袋,也會遠遠的繞過去。隨處可見士兵或警察穿著黑色製服,手持黑色的自動武器,而大家對這種景象已經司空見慣。

感恩節花車遊行來去匆匆,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現在,聖誕節的喜慶氣氛正濃,到處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過,就在這種歡慶的氛圍之上,仍舊徘徊著早已灰飛煙滅的世貿中心大樓的幻影,徘徊著已經離我們而去的受害者的身影,久久揮之不去,仿佛成為了百貨商店節日櫥窗所反射的永恒鏡像。而且,人們還在思考一個嚴峻的問題:下麵還會發生什麼

林肯·萊姆有他自己“今非昔比”的經曆,因此他能深刻地理解這個概念。以前,他能走能動,可是突然之間他就變成了殘障人士。在那一刻之前,他還是個與他人無異的健康人,正在進行犯罪現場的勘查;一瞬間之後,一根房梁砸斷了他的脖子,導致了醫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