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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過來:

    為什麼師父打算跟凝光一塊兒逛廟會?

    而且為什麼要用孤苦伶仃來形容他?

    沈望從那話中,聞見了一點點隱秘的味道。

    ……

    此刻,聞道閣內。

    星隱坐在正殿中央,抬手從自己的儲物空間內取出了兩隻三腳玉樽,又取出了一壺前些年偶然得到的“玉露瓊漿”,是她去一些大能的秘境中曆練時得到的一種酒。

    傳說這是用神農氏留在人間的最後一把穀種培育出的穀物釀成的酒,酒的味道讓大乘期的修士聞了都覺得醇厚芬芳,平日裡隻有貴客到來,方能引起她如此的重視。

    她捏起那玉壺,倒出帶著嫋嫋白霧的酒在兩個玉樽中,輕聲道:

    “既是來了,便現身吧,不巧如今不是用膳時間,沒什麼好菜,便隻有一盞好酒款待貴客了。”

    隨著她話音落下,屋內出現了另一道穿著玄衣的身影。

    隻是比起星隱衣袍上明滅閃爍的,令普通凡人見之目眩神迷的天地法衣的效果,來人身上的那件倒像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黑袍子。

    無論用料,色澤,做工,都差星隱遠矣。

    “確是好酒——玉露瓊漿,我以為九洲內已無蹤跡了。”

    那人神色十分自然,朝著星隱示意的方向落座,若是花白禾與沈望在此,定是能認出來,這人不就是昨天秘境裡見過的那位,與林奕大打出手的‘落紅境’之主,宴情嗎?

    星隱倒滿了一杯,將玉樽憑空送到了落座者的跟前,沒繼續接酒的這個話題,反而提到了另一件事:

    “你為何會來找我?”

    頓了頓,她直接開口道:

    “魏幼婷。”

    坐在下首客座的那修士,原本打算端起酒杯的動作,卻因為她這一個名字,而直接停了。

    她的手懸在半空中,長長的袖袍遮不住她的手腕,露出了手腕內側的兩個細小的疤痕。

    那是被蛇咬過的疤。

    那人動了動眼眸,視線下垂,半晌才回道:“我有沒有說過,我不喜歡人家在我跟前提起這個名字?”

    她的手還是落在了那盛著酒的玉樽上,端了起來,湊到唇邊一飲而儘,半晌才道:

    “還有,你喊錯了,我是宴情。”

    上首的星隱鼻腔裡哼出丁點的笑意,好像在回答說:

    你覺得你是,你就是吧。

    聽見她的反應,坐在客座的那人臉上頓時不太高興了,就連方才剛送入口中的美酒味道,都顯得不那麼令人驚豔,方聚攏的酒香,就在對方的短短幾句話裡消散。

    她放下了玉樽,平靜道:

    “看來我是找錯了人。”

    說罷,她起身打算離開。

    正在這時,上首那人又開口了:“你來找我,無非是覺得你與我是同類,或者,你覺得與我同病相憐……?”

    聽見她這話,客座那人頓時看了過來,問道:“不是麼?”

    “除卻我之外,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修至情道的人。”

    這話出來之後,星隱對她看清自己的道沒有萬分詫異,因為她昨日見到這魏幼婷時,也是一眼就看穿了這人的道。

    至情道修士,一生隻有一個道侶。

    道侶生,她生。

    道侶死,她死。

    道侶不成仙,她亦不成仙!

    就在那魏幼婷等著的時候,星隱的回答卻驟然冒了出來:

    “不是,我與你不同。”

    “我若是你,不會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才懂珍惜,我若是你,千年前我就已修成正果。”

    她隨手拈起自己手中的玉樽,看似在打量那杯中的紋路,然而出口的話語卻十分欠揍。

    聽見她的話,客座的人頓時看向她:

    “你又懂什麼?!”

    顯然是被她逼出了自己心中的火氣。

    星隱卻依然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隻從上座雲淡風輕地看了過來:

    “我說錯了嗎?”

    “難道你不是利用了宴情,讓她教會你術法,為此不惜替她渡過漫長的發倩期,讓她對你生了情,最後幫你與天子為敵嗎?”

    “可惜,真龍天子身上身負紫薇真氣,非妖邪所能侵,非修士所能害。”

    “你不知道這點,或者說你知道了還心存僥幸,你明知你回去複仇,那宴情必不會袖手旁觀,卻依然選擇拖著她墮入苦海,讓她落得如此下場。”

    “我與你又怎會相同?”

    星隱的話每一句都在往人心窩子裡紮。

    其實她本不用如此誅心,隻是她無法忍受人家將她的心意拿來隨意枚舉。

    她跟魏幼婷不一樣,她沒有什麼血海深仇,從自己的世界裡第一次見到花白禾的時候,她就對這人一見鐘情。

    後來,她不斷地給兩人之間製造各種相遇的機會,成功讓那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盼星星盼月亮,才等來了那人的表白。

    然而……

    隻需要一場意外,她就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甚至規劃好了後半生未來的愛人所分開。

    若不是花白禾後來也進入了這些世界,她又不知要多久多久以後,才能再一次地從世界儘頭爬回來,找回自己的愛人。

    “不是這樣的……”

    魏幼婷搖了搖頭,差點抬手將桌上那個玉樽的杯盞給拂落。

    她不知被星隱的話牽動了什麼回憶,整個人的目光中都是惘然,一直開口重複著: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從未主動勾引過她……”

    “甚至在報仇前,我知我有去無回,還特意請她喝過雄黃酒……”

    魏幼婷越說越激動,雙眼已經變得赤紅,星隱隻輕易一抬手,就將她手邊的玉樽收了回來,隻凝神看著她。

    忽然間,魏幼婷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雙手捧住了自己的腦袋,似乎頭疼欲裂似的,狀似瘋狂地往周圍泄出了雄厚的靈力,獨屬於強大修士的威壓也從她的身邊釋放了出來。

    星隱見狀,不由慶幸地想到:

    還好早上某個小朋友直接跑了,若是她還在這裡,護住她倒是不容易。

    下一刻,星隱消失的地方,已經有魏幼婷拍出去的一掌——

    “轟隆”一聲,正殿內的桌椅俱散!

    而星隱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抬手就想擒住她,卻被反應過來的魏幼婷直接擋住,接下來的十幾息間,兩人竟然在這聞道閣的正殿內過了幾百招!

    若不是星隱提前布下陣法,想必今日的聞道閣,或者是合歡宗的半個山頭,都要在這兩個老祖級彆的人動手中直接湮滅!

    就在某個瞬間!

    星隱陡然占了上風,指縫中陡然出現一道銀光,直直地朝著魏幼婷的右眼紮去!

    時間突然靜止了。

    魏幼婷整個人站在原地沒動彈,雙目圓睜——

    或者說,她想動,但是完全動不了。

    因為星隱的手十分穩,那利器並未紮傷她的眼球,隻是將其中的一個牛毛針的東西從裡麵逼了出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魏幼婷像是被定住一樣,直到東西被取出,才緩過勁來。

    “這是……?”:-)思:-)兔:-)網:-)

    她不再是方才那副驟然癲狂的樣子,看著星隱挑出來的那比頭發絲更細許多的東西,不寒而栗地問道。

    “攝魂針……對付問道的高階修士來說,最易讓人走火入魔,是林奕那狗東西的手筆,你大約是昨日遭他暗算了。”

    若是同樣身為這大陸上的普通修士,星隱根本也不可能察覺到這東西被種下。

    隻是來時接收了世界線,又特意琢磨了一下林奕這家夥的人生軌跡,加上本身體質特殊,星隱這才對他的所有手段有所防備。

    “方才的那些話,也是為了逼出這東西,未能提前告知——抱歉。”

    星隱頂多能猜出這魏幼婷和宴情之間出了些意外,也多半與她的複仇有關,至於那些利用不利用的,都是猜的。

    魏幼婷卻是笑了笑,對她這樣的至情道修士來說,確實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林奕的暗算恰好正中她下懷。

    但她半點也不氣,隻輕輕鬆鬆道:

    “看來我昨日送他的大禮,是送對了。”

    星隱挑了下眉頭:“哦?”

    “我送了他一片世間至毒的鱗片,如今妖族的領袖是狐吧?那麼妖魔道應當無人能解他的毒了,他會在感受毒發的每一天中,曆經恐懼而死,直到第四十九天,渾身皮肉脫落,元嬰破碎,骨肉分離。”

    說著話的時候,魏幼婷麵上還有幾分不舍,畢竟……

    那是宴情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東西,每一樣都是她的回憶,若不是那姓林的欺人太甚,她絕不舍得用這個。

    星隱聽了她的話,忍不住抬手拍了拍——

    “他昨日在那‘落紅境’中做了什麼?”

    魏幼婷低聲道:“他拆了我辛苦構建起來的,所有的回憶。”

    說完,她又有些好笑地抬起頭來,對星隱說道:“不過,這世間我再難見到如此虛偽的正道了,他在得到那鱗片的刹那,你知他做了什麼嗎?”

    星隱心情很好地回道:“願聞其詳。”

    魏幼婷眯了眯眼睛,說道:“他將那鱗片的毒逼入了他親生女兒的體內。”

    星隱:“……”

    她沉默了半天,發現自己忽然也不是很意外。

    林奕這終極自私的本性,能做出這種事情,好像也十分正常。

    魏幼婷見到她的表情,對她的反應也有預料,昨日在落紅境當中時,她就觀察過星隱這人,甚至能猜出她跟那林奕多半是不對付的。

    若說之前她還是半猜半賭,如今看來也是全中。

    魏幼婷將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說起另一個事來:“我今日來,本有一事相求,我甚至都做好了與你等價交換的準備——”

    “可你一上來就先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已經沒有什麼更多的可給你了。”

    經過方才的那一頓交手,兩人的關係沒有絲毫尷尬,反倒更進了一步,星隱也隻是笑了笑:

    “你的報酬,正是我所求的。”

    “足矣。”

    魏幼婷看著她,笑了一下:

    “你知道我要拿什麼跟你換?你也知我想要什麼?”

    星隱看著她道:

    “你要用混沌鐘碎片,與我換……讓宴情,起死回生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