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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子在他眼中破開一條線。

    一滴血從他的額頭中落下。

    夏單作為一個新時代五好青年,哪怕來到米國多年,因為一直都在研究所裡,也沒有感受過這個國家最底層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生活。

    他嚇蒙了。

    哪怕已經知道現在外邊因為大停電變得很亂,但他真的不知道會亂到這個地步。

    所以他第一反應是——

    抱頭,蹲下。

    “兄弟,彆打我,水和食物都在桌子上,彆殺我!拜托了!”

    他毫無尊嚴地抱著自己的腦袋,恨不能把自己縮成初生嬰兒的姿態,好像這樣就能讓他逃過一頓痛毆。

    也許是他太識相,也許是他房間裡剛換的那桶桶裝水取悅了來人,最終,他以挨了幾腳踹,斷了鼻梁為代價,勉強算是沒少物件地在屋裡留了下來。

    但他所在的地方已經不再安全。

    這還隻是淩晨四點。

    天還沒亮,誰也不知道第二天會發生什麼,可能是來電、來水、來維護治安的人,也有可能……

    會更差。

    夏單捂著自己斷掉的鼻梁,在房間裡蹲到了淩晨六點。

    天沒有亮。

    相反的,昨晚開始就一直上升的、燥熱的、幾乎能將人燜熟的氣溫,現在卻一點點在下降,他感覺到了涼意。

    聯係到昨晚的極端天氣,夏單不知想到了什麼,立刻衝進了屋裡,開始翻酒店裡的衣服。

    除了不抗寒的西裝之外,還有兩套加絨的浴袍,用作冬日穿的。

    這是他唯一的禦寒衣物……

    昨晚的氣溫最高大約在四十五攝氏度左右,如果……今天白天的氣溫,突然降到零度,該怎麼辦?

    夏單從未如此迫切地認識到,他逃出了“藍海”基地之後,死亡從未從他身邊遠去。

    拿著鐮刀的死神,一直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跟著他,等待他什麼時候放棄,直接收取他的人頭。

    夏單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他也許需要在氣溫來臨前,獲得足夠的禦寒物資,還有食品和水——昨晚進門的斧頭大汗,搬空了他的飲水機,他想喝到乾淨的水,隻能夠去%e8%88%94地上還沒乾的水漬。

    因為淩晨兩點的時候,水龍頭裡就沒再出水了。

    夏單知道自己這樣毫無自保能力的人出門實在傻得很,但他不想就這樣等死。

    在屋裡,斷水斷糧,隻有死路一條。

    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在黑暗中憑借著自己學過的那些生物知識,摸上了自己鈍痛的鼻梁,然後——

    在腦海中模擬著手動接鼻梁的動作。

    夏單在心中不斷地默念需要的力道,偏離的角度,修正的角度,甚至在腦海中構析出了自己鼻子被切開之後的解剖圖,不斷地修正自己在腦海中想象的力道。

    五分鐘後。

    酒店的三十一樓裡響起了一陣慘烈的痛叫聲!

    讓周圍的其他房客聽著都心中一凜。

    而夏單本人,則是痛的在地上打滾,鼻子又痛又辣,痛的像是被人生扯掉一樣,痛的他眼淚不斷地流出來,都用方言喊起了媽……

    如此直到十多分鐘之後,他才攢齊從地上爬起來的力氣。

    他從消防通道慢慢地蹭到了樓下。

    所幸這會兒跟那斧頭狂魔一樣的人並不多,大部分人還是想要縮在屋子裡等救援的,消防通道沒有任何人守株待兔,等著攔住上下的過路人“收費”。

    夏單裡麵穿著貼身西服,外套浴袍順利地走到一樓時,整個人都有些不可思議。

    但當他看到酒店一樓被人砸破的玻璃,已經消失不見的工作人員之後,就立刻驚訝不起來了——

    找吃的,找喝的,找穿的,這才是他必須要注意的東西。

    夏單一邊默念著自己要找的物資,一邊像是田野上的田鼠似的,鑽出自己的腦袋,東看西看地望風。

    整條街上,除了破爛的汽車,被撞倒的標牌,被火燒成灰黑色的店鋪,碎石頭之外,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

    這會兒整條街上靜悄悄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背運走到了極致,他終於等到了轉運的這天。

    那些人已經搶完了這條街,普通的人又因為這極端變化的天氣,喪失了出門的欲望,或者是因為物資還能墊補,或者是因為還抱著希望。

    夏單慢慢往外麵走,搓了搓自己的手,低聲道:

    “我不隨便拿,我給錢的,我發誓,我就把錢用石頭壓在店鋪的收銀台上……”

    念著念著,他心中的罪惡感就減輕了很多。

    他剛從一輛車旁邊路過——

    忽然被一股力量小小攔了一下。

    一道嘶啞的嗓音小聲的響起:

    “你好……請問你可以把手機借給我,咳咳,打個電話嗎?求求你了,我爸爸受傷了,我要送他去醫院……”

    夏單轉頭去看,見到了後座上,一個女孩子坐在一具一動不動的屍體旁,紅著臉、哄著眼睛對他開口道。

    小女孩的眼中有些支離破碎的光。

    如風中殘燭,不知什麼時候會熄滅,也可能就那樣苟延殘喘地延續下去。

    “夏叔叔……?”

    小女孩說完話,才看清他的長相。

    夏單也認識她,這會兒動了動自己的喉嚨,一時間有些不忍。

    他記得這個女孩兒,曾經跟她父親一塊兒在研究所開展的會議上出席過,因為他的小孩兒緣向來不錯,所以他有幸跟對方進一步認識,然而在這樣莫名其妙的災難前……

    那點相識已經不算什麼了。

    再聲名赫赫的人物,消失也不過是在一刹那間。

    這會兒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女孩的問題。

    不論是告訴她現在的手機用不了,還是要告訴她,也許去醫院也救不了她的父親。

    他就那樣穿的不倫不類的,在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氣溫在不知不覺中,又降低了許多。

    風慢慢變得冰冷刺骨,從他露在外邊的皮膚上陣陣刮過。

    終於,夏單忍不住了,他低聲說道:

    “我很抱歉。”

    “我的手機壞了,我也找不到去醫院的路,附近也沒有能打電話的地方。”

    “我猜山姆也許是睡著了,麗莎,你可以先吃點東西,再回來陪他?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

    他的記憶力還算不錯,這會兒能想起來小女孩跟她父親的名字。

    小女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爸爸。

    從夏單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種很奇特的情緒,她的詞彙形容不出來,隻是覺得很悲傷。

    就像是她昨晚看到的某個在車門後座哭著的人。

    那個成年男人跪著哭了很久,然後——

    他開始了禱告。

    那種肅穆的氣氛,麗莎曾經在跟著父親去看望剛走的爺爺時見過。

    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

    對方身邊是有人去到了天堂。

    現在,夏單用那樣的看著她的父親,讓這個在一夜間聰慧起來的小女孩,從察言觀色中明白了什麼……

    她的爸爸,被上帝召喚回身邊了。

    她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爸爸額角已經乾掉的血跡,小聲道:“爹地,你忘記跟我說‘再見’了。”

    “但是我不會跟你生氣的。”

    她明明很希望自己的爸爸能睜開眼睛再摸摸她的腦袋,可這會兒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大方的樣子。

    因為她父親說過,上帝並不大方,被他召回身邊的孩子,再也不能從天堂回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從此隻有人間的親人在禱告時,才能讓離開的人在雲端聽見。

    她淚眼婆娑地去看夏單:

    “夏叔叔,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我爸爸呢?”

    夏單眼睛發澀,對她展開了手臂,在她過來之後,摸了摸她的額頭,低聲道:

    “很快,很快的,我發誓,麗莎……”

    他的鼻子又開始痛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正骨的動作不好,才讓他這樣痛。

    眼淚又輕易地流了出來。

    他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溫度。

    夏單愣了愣,說了聲‘抱歉’,又用額頭貼了貼對方的腦袋……

    果然,麗莎發燒了。

    在這溫度下降的惡劣天氣中,這可不算是什麼好消息。

    夏單自言自語地開始背誦兒童退燒藥的成分,呢喃道:

    “退燒藥……我現在除了吃的、喝的、穿的,我還需要藥……”

    ……

    不久之後,海邊。

    雲層低低的垂著,天際的一抹微光掛了許久,不知道是在積蓄力量紅遍天空,還是被那寒冷壓的隻剩這一點力氣負隅頑抗。

    不知名的海島上,海風越來越大。

    花白禾凍的受不了,跳水了——

    “還是海裡暖和。”

    她舒舒服服地泡在海水裡,歎了一口氣。

    塞壬和索菲亞不知道打到哪個半球去了,附近都找不到她們倆的身影。

    傅光啟不知道是天賦覺醒,還是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岸上,同樣來到了水中,就在她不遠不近的地方,無形中默默看護著她。

    直到她回頭——

    “哎,老傅,上次的片子看完你好像還沒給我說觀後感?”

    傅光啟想到那部劇,腦海裡就開始了循環的“讓我們紅塵做伴,活得瀟瀟灑灑”,對花白禾的問題隻有一個回答。

    那就是不想回答。

    花白禾不以為意,很有對付這種麵癱的經驗,繼續道:“對了,你覺得塞壬和索菲亞誰能贏?”

    傅光啟用一種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花白禾,才慢慢啟唇:“不知道。”

    花白禾忽然嘿笑一聲,主動往他的方向遊去,抬手給他甩了一片水,嬉鬨道:“這兩個都是大美人,你喜歡哪個啊?我幫你追!”

    傅光啟:“……”

    幫他追,他並不指望。

    隻要那個索菲亞能贏,帶著花白禾走的遠一些,或許他還有點希望。

    但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就被傅光啟本人掐滅了——

    他從來都不需要彆人去讓。

    如果塞壬真的喜歡上花白禾,那麼他就斬斷自己的心思,就這樣。

    傅光啟沉默了一會兒,破天荒地反客為主:“你相信,人有前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