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瞧來,眾人忽然發現幾乎所有建築看起來都年代久遠。尤其後者,多有殘缺、水蝕之痕,想必它們不僅曆史更為悠久,而且曾經遭受戰火侵襲。很可能籠罩整座島嶼的琉璃罩都曾被打破。
幾人對視一眼,何其雅率先開口:“這是座古城?”
錦瑟忽然想起了什麼,對傾夜道:“這個琉璃城,難道就是那個消失的島國——琉璃國?”
傾夜道:“很有可能。”
史書有雲:西海有活島,無草木、多金石。其民擅煉金。築琉璃以圍其島,千年不懈,終密全島。人曰“琉璃國”。後漂移不知所蹤。
錦瑟曾受傾夜特許,在天藻樓的第一層和第二層翻閱過大量書籍,其中便有記載了琉璃國的史書。
西風出身貴族夙沙世家,府中藏書千萬,也曾讀過關於琉璃國的史料。忖了忖,道:“琉璃國在一千五百年前就消失了。後來又有關於另一個重大史事的記載,如今聯係起來看,似乎說的也是這個琉璃城。”
傾夜道:“你說的可是武帝出海滅寇之事?”
西風道:“正是。《正本史》雲:花氏皇權神授。然,經曆了數千年,期間也有數段動蕩之期。武帝前後的時代也曾麵臨諸侯割據、反王四起的境況。後來武帝力挽狂瀾,不僅平息了內陸的叛亂,還出海追剿逃亡的反賊。書上未提‘小終結海’與‘結界之外’,但卻有一處寫道:征服失落活島。”
雪千尋望著琉璃城中截然不同的兩種建築,若有所悟,道:“這些與我們內陸相似的建築,很可能是武帝征服此島之後的產物。”
伊心慈不由歎道:“這位武帝可真了不起。”
何其雅道:“絕不可僅用‘了不起’三字來形容這位武帝。”
伊心慈疑惑地望著他。
何其雅看了看傾夜,道:“我若沒記錯,令朝這位先皇,乃是一位篡權奪位之女皇——也是大夜史上第一位女皇。”
眾人愕然。
夜武帝是花氏王朝最隱晦記載的一位帝王,隻因她既是拯救大夜的英雄,亦是篡奪天下的暴君。有關她的詳細記載隻封存於皇家天藻樓中,並未流傳。而何家奪取天下後,才獲得了部分天藻樓的典籍。因此有關那位女武帝之事,除了傾夜,其餘人皆不知曉。
玉樓道:“我隻知武帝英年早逝,在位僅有三年。”
何其雅道:“因這位女皇太過特彆,關於她的記載我記得很清。夜武帝駕崩之時,隻有二十四歲。”
聞者無不暗自唏噓:那麼強悍的一代帝王,竟然二十四歲便隕落。
滄浪青、雷致程久居琉璃城,卻沒想到此城竟有如此來曆,一時聽得也是出神。過了片刻,雷致程忽然乾笑了兩聲,道:“夜武帝如此驍勇能戰,說不定比男子還更魁偉彪悍。”
一直沉默的滄浪紅%e8%84%b1口而出:“那可未必,君不見這位尊者也是獨步天下的女子?”說著,恭敬地指了指傾夜。傾夜看了她一眼,她便立刻紅了臉,垂下頭去。
滄浪青睨了族妹一眼,冷冷哼了一聲。
雷致程不善地笑了笑,道:“唔,若說獨步天下的女子,恐怕當屬東王才對。花大人僅是內陸之首,新世界早已今非昔比。”
錦瑟想起了母%e4%ba%b2,便向紅胡子問道:“不知東王是在什麼時候得到的這座琉璃城?”
紅胡子把臉轉向錦瑟,已經死去的他做不出任何表情,但錦瑟仍然感覺來自他的目光,就如同來自東王本人一般深邃淩厲。
“此琉璃城為二十年前,前任東王從北王手中奪來。”紅胡子淡淡道。
錦瑟暗歎:北王與東王的過節,還真是深沉久遠。又問:“二十年前,前任東王年歲幾何?”
紅胡子頓了頓,東王似乎已經揣摩出錦瑟心中所想,悠悠道:“二十歲。”
錦瑟道:“結界之外的四海霸主,唯前任東王為凡人。餘者皆為真龍族。一個二十歲的女子,不僅能夠稱雄東海,還能將同級的北王壓製,她一定是有非常了不起的幫手。”
紅胡子的虯髯顫了顫,他臉上的肌肉雖然不再生動,卻仍讓人感覺他在微笑——他笑,便是東王在笑。
“你猜的沒錯。當年幫助東王奪取琉璃城的,正是我。”紅胡子道。
“用什麼辦法奪取的?”
“打賭。”
“怎麼賭?”
紅胡子沒有回答,凝視著錦瑟,悠悠道:“待你見到令堂,不妨再細問。”
東王果然已經知道錦瑟就是前任東王之女。
傾夜問:“那麼這一次又將如何賭?”
紅胡子停下了腳步:“到了。”
眾人才發現他們邊談邊走,已經抵達一所十分豪華的宅邸麵前。
紅胡子道:“此乃古琉璃國的王宮。琉璃國渺小,王宮也簡陋,屈就尊者了。”
傾夜道:“豈能鳩占鵲巢?”
毫無疑問,此處必定原是東王的居所。
紅胡子卻不客套,道:“關於賭博的規則,東方巫美自會與諸位詳述。”說完,亦不與眾人告辭,兀自轉身而去。滄浪青、滄浪紅、雷致程急忙跟在紅胡子身後。
幾人尚未推門,那門自動打開了。
東方巫美立在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封血石,在天元論武的時候,就有提到老不死的喉嚨處有一塊紅寶石。
☆、152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若執迷
第一百三十八章你若執迷
眾人一見東方巫美,無不愕然。想不到短短三日之內,她竟憔悴到如此地步,不僅麵色蒼白、清瘦蕭索,原本隻有兩縷白色的發絲,竟然儘染成雪。她搖搖欲墜地立在門口,不僅往日的鮮豔明麗蕩然無存,甚至顯得枯萎無色。
沒等來客開口,巫美啟了啟乾裂的%e5%94%87,淡淡道:“隨我來。”她目光掃過傾夜的時候,眼中沒有從前的瑩潤和柔情,隻有死灰般的沉澀。“主宮由花傾夜暫住,餘者自便。”
傾夜道:“主宮可是東王起居之所?此處空屋甚多,我可移居彆處。”
巫美道:“你若不願,與她說便是。”
西風對傾夜道:“東王不是愛客套的人,接受她的盛情又何妨?”
傾夜便不再堅持,回首示意玉樓把兩個包裹遞來。那是早替巫美和小影子收拾好的隨身之物,大包為巫美的,小包為小影子的。一路上,玉樓自告奮勇地背攜這些重物。
巫美看了一眼兩個包裹,眼中似有波光閃過。忙轉身喚出一個女婢,把兩份包袱都搬走。
傾夜見那人把包裹送入西首的一所房屋,便問:“你一直住在這裡?”
巫美偏過頭去,眼睛用力眨了兩下,把快要溢出的淚水忍了回去,冷聲道:“除了這裡,她也不許我住在彆處。”現在,讓她與傾夜毗鄰而居,無疑是種莫大的痛苦。而東王偏要她住在傾夜旁邊忍受痛苦。
傾夜道:“小影子在哪裡?”
“她現在和東王在一起。”
傾夜便不多言,舉步向主宮走去,好把自己的隨身之物放好。巫美的巨變,她都看在眼裡,心中猶如利刃深深割入。然而,卻是一個字也不問出。
餘人早去自擇居所。西風、雪千尋同住,錦瑟、伊心慈作伴,玉樓、何其雅各居一室。
庭中隻剩兩個人。
巫美看著傾夜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喚了一聲:“傾夜!”
傾夜頓住,卻不回頭,靜靜等待她的下文。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兩人隔著很遠。巫美對著傾夜的後背,柔弱的身姿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傾夜……”巫美的聲音柔軟至極,繾綣至極。聽在傾夜耳中,卻似綿綿溫柔刀,一刀一刀地割在心頭。
“從前我脾氣不好,是因為知道你會容著我。”巫美猶如囈語。
“是我愚鈍,忽視了你的隱忍和絕望。
“可是,假如重來一次,我定然還是執迷當年的抉擇。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年,也是好的。
“所以,不管你有多恨我、厭我,那個決定,我都無悔。”
傾夜淡淡道:“莫提當年。是我接受了你,錯本不在你,我又怎能恨你?厭你?”
“傾夜……”麵對傾夜的淡漠,巫美語帶哽咽,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她說,“現在,還是很愛你呢……這不是丟臉的事,對不對?”
傾夜道:“那是無藥可救、唯有時光或可磨滅的事,怎會丟臉?”
巫美雙手覆住眼睛,用儘一切心力,才能忍住淚水,顫聲道:“傾夜,我若以死相逼,你可會對我心軟?”
傾夜的肩,輕微地晃了晃,輕輕吐出一個字:“會。”
向巫美狠心說出“結束”的那個瞬間,傾夜是帶有一種自我賭氣和自我放任的絕決。那個時候,她一則認為錦瑟嫌棄自己、厭惡自己,二則不知當年發生在天賜宮的瘋狂舊事係小影子偽造。她隻知巫美和小影子將被自己所傷,必會對自己的絕情恨之入骨。她不在乎她們的恨,亦不在乎任何報複。因此,那一夜,她是抱著同歸於儘的覺悟與那二人斷絕。可是,假如今天巫美再次以柔弱要挾,她當如何承受?
現在的傾夜,已經不再生無可戀。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讓她眷戀到、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守護和挽留的人。
“我就知道。”看出傾夜的觸動,巫美幽幽道。
聽到這句話,傾夜更加如墮深淵。靜靜閉上雙眼,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割出血痕。
“你和我在一起,隻因不忍看著我枯萎。你的心軟從來也沒變啊。”巫美喃喃。
傾夜漠然道:“你若執迷,我定奉陪。然則如今的我,必定無力承受。我的心已與過去不同,它會要了我的命。”
“因為你現在心裡有了人,是麼?”
“是。”
巫美晃了晃,捧住心口,哀切道:“所以,如果我以死相逼,也就等同殺了你。”
“是。”
“你這豈不也是一種以死相逼?不,應該說是同歸於儘才對。”
傾夜沒有否認,卻道:“巫美,你真想殺我麼?”
巫美冷笑:“這便是十八年來,我在你心中的印象啊。無限度地任性與放低自我,以此強求你的陪伴。”
傾夜聽出巫美話中有轉折,便問:“那你何故如此問我?”
巫美看著傾夜的背影,想她連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淒然道:“放心,我不會賴著你。請不要看輕我。”
“對不起。”傾夜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