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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歸孤山 蘇綰 4059 字 2個月前

第59章 番外

第五十九章

番外西湖聽秋雨,試劍斷橋邊。

葉丹歌站在院子裡,有些迷茫地看著周圍。

已是深冬了,就連江南也已經下了雪,將這恢弘大氣的亭台樓閣也覆上了一層銀裝素裹。葉丹歌自幼最是怕冷,葉孤城握緊她的手,隻覺得一片冰涼,微微皺了皺眉,運了些內力,將她的手迅速捂暖。

葉丹歌仰起頭看著他笑了笑,臉色不知為什麼竟像是有些蒼白,卻偏偏還帶著幾分紅暈,讓她看起來顯得有些異常——葉孤城皺著眉正要說些什麼,卻見葉丹歌忽然間擺了擺手,輕聲道:“彆說話。”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是生怕隻要稍稍大聲一些,就會將什麼打破、打碎一般。

葉孤城握緊她的手,沒有說話。

葉丹歌拉著他的手,慢慢地穿過庭院往宅子的深處走——她的臉上分明就帶著一股克製不住的急切,腳下的步子卻還是格外輕緩,就像是……生怕動作一大,就會損壞了什麼一樣。

葉孤城跟著她穿過庭院,走上一條靜謐的小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又看見了一座院子。

葉丹歌站在門口,伸出手想去推門,手已伸到了半空中卻又忽然間頓住——她本不是性情猶豫的人,但現在卻還是止不住地害怕著,害怕著推開門後空無一人,害怕著有了希望卻又再一次失望。

良久,葉丹歌終於是下定了決心,手觸上了門,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將它推開。

院子裡的正中央,一棵高大的千年古樹參天而立,大約是因為時節的關係,早已是落儘了枯葉,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乾。

樹下靜靜站著兩道杏黃色的身影,一人白發,一人黑發——黑發那人稍稍落後前者半步,一起背對門口默然站著。

葉丹歌呼吸一窒,下意識地抓緊了葉孤城的手,深吸一口氣,一步一步往樹下走去。

門口到樹下,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然而葉丹歌卻覺得,這十幾步,簡直……就像是走了好幾年一樣漫長。

終於走到了樹下,葉丹歌鬆開了葉孤城的手,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像是怕打擾到了什麼一般,輕聲道:

“師父,哥哥,丹歌……回來了。”

立在樹下的兩人回過身來——白發那人想必是也已頗有些年歲了,容貌卻仍是異常俊美,看起來竟像是隻有三十多歲的模樣,卻是雙目緊閉、神色淡漠。黑發那人卻是個隻有二十多歲的青年,眉目俊朗,笑意溫文,眉宇間和葉丹歌竟有五六分相似。

想必……這就是她的師父和兄長了——葉孤城立時心下了然。

葉英一張臉上卻還是眉目淡淡,隻是彎下腰,將葉丹歌拉了起來,而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頓了頓,淡淡道:“莫哭。”

葉丹歌一怔,隻覺得就像是和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忽然間湧上了滿心的委屈和害怕,原本還強忍著的淚意再也克製不住,撲在他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葉英似乎是並不擅長安慰人,隻是由得葉丹歌抓著自己的衣袖、撲在自己懷裡一個勁地哭著,並不勸慰,甚至都不曾拍一拍她的背略作安慰,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在懷裡哭著——直到良久後葉丹歌終於哭夠了,吸著鼻子慢慢緩了下來,他這才抬起手,再次摸了摸她的頭,聲音聽起來依然有些淡漠:

“莫哭。”他頓了頓,而後才接著道,“為師在。”

葉丹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差一點就再次決堤——幸好從一側伸過來一隻手,將她攬進了懷裡。那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而後又取出了一條手帕來,動作輕柔地替她一點一點擦著眼淚。

“回來了就好,還哭什麼?”擦完了眼淚,葉殷雷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怎麼眼裡隻有師父,卻看不見哥哥?”

“因為師父長得比哥哥還要好看啊!”葉丹歌衝著他吐了吐%e8%88%8c頭,卻到底還是沒有忍住,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哥哥,我回來了!哥哥,哥哥!”

哥哥,你還活著,我還能再看見你,真好!

“傻孩子。”葉殷雷失笑,卻是也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自家妹妹,眼眶微紅。

良久,葉丹歌終於是徹底穩定了情緒,吸了吸鼻子從自家哥哥懷裡探出腦袋來,餘光一掃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將葉孤城在一旁晾了許久,卻見他竟是難得地好脾氣,也不催促,就這麼耐心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自己。葉丹歌撞上他略帶關切的目光,紅著眼眶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從葉殷雷的懷裡掙%e8%84%b1出來,一手拉著自家哥哥,一手去扯葉英的衣袖:

“哥哥,師父,我成%e4%ba%b2了,這是葉孤城。”

葉孤城居然是前所未有的禮貌,對著葉英略略欠身行了個禮,而後對著葉殷雷微微頷首——這對於葉孤城來說,實在已經是前所未見、尊重至極了。

葉英沒有說話,隻是轉過頭來麵對著他——仍是雙目緊閉,神色淡漠。

他雙目失明,葉丹歌是曾說過的——葉孤城對他緊閉的雙目並不覺得意外,然而在他轉過臉來麵對著自己時,卻忽然感覺有一股莫名的劍意直衝自己而來。

那劍意並無殺氣,甚至也不是他刻意施為,他就隻是這麼淡漠地站在那裡,可一舉一動間卻無不帶著劍意——鋒銳卻又內斂,好似和這天地間早已融為一體。這樣的劍意,本是不該給人帶來壓力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自他十四歲劍法大成後,再也沒有人能給他這樣的壓迫感了。

葉孤城的眼神亮了亮,背脊挺直,就這麼坦然地看著葉英。

葉殷雷笑了笑,摸了摸葉丹歌的腦袋,聲音溫和:“成%e4%ba%b2了?丹歌都長這麼大了啊!”

葉丹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微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仰頭衝著自家哥哥笑了笑。

葉殷雷拍了拍她的肩膀,將視線轉向葉孤城——劍意凜然,倒也是少見的高手,隻是……

“不知葉兄年歲幾何啊?”葉殷雷看他,臉上的笑意依然是溫和儒雅。

葉孤城看他一眼,神色如常:“三十。”

“我今年二十有四,”葉殷雷“哦”了一聲,笑道,“如此,我倒確實該稱你一聲‘葉兄’了。”

葉孤城雖是不愛說話也懶得搭理人,但卻並不是不通人情,對麵那人笑意儒雅、言辭溫文,他又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話外之意——“你年紀比我還大了這麼多,竟也好意思娶我年幼的妹妹?”

葉孤城臉上神色未變,坦然道:“不必。你既是丹歌兄長,便也是我的兄長。”

葉殷雷立時就是一噎——他才二十四歲,哪裡老到要被一個三十歲的男人叫做兄長?這人都三十歲了居然還能麵不改色地稱他為兄長,究竟是臉皮太厚還是太能屈能伸?

葉殷雷低頭,看了眼自家妹妹——葉丹歌有些討好地蹭了蹭他,見自家哥哥並不說話,卻隻是一個勁地溫和地笑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往葉英身邊靠了靠,扯了扯葉英的衣袖。

葉英摸了摸她的腦袋,未置一詞。

葉殷雷卻是恰好鬆開了葉丹歌的手,慢慢走向葉孤城,在他麵前站定,滿臉的躍躍欲試:“你也用劍?不如我們出去切磋一下如何?”

葉孤城的眼神陡然一亮,立時就是戰意升騰,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葉丹歌看著那兩人頭也不回地接連走出院子,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額,也想跟出去看看,卻忽然被葉英喊住:

“無妨。”

他的話依然簡短得隻有區區兩個字,也沒有什麼語調起伏,卻還是讓葉丹歌在聽到的一瞬間安下了心來,點了點頭,乖巧地在他身邊席地而坐,仰著頭看他,笑得一臉心滿意足——一個是哥哥,一個是丈夫,不管自己心裡稍稍偏向誰,另一個必然會覺得不滿,倒不如兩不相幫,由得他們自己解決去——反正都是有分寸的人,也鬨不出什麼事來。

……

兩個“有分寸的人”過了許久才終於從外頭回來,看不出誰輸誰贏,但兩人卻都少見地滿頭是汗、呼吸微促,臉上的神色倒是頗為暢快。葉丹歌鬆了口氣,順手拉著離自己近些的葉孤城在身邊坐下,取了手帕想要給他擦汗,卻忽然聽到另一側傳來了一陣低咳。

葉丹歌轉過頭去,就見自家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見她看過去,滿臉溫柔的笑了笑,稍稍揚了揚頭——臉上的汗珠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葉丹歌咬了咬牙,回過頭去看葉孤城,神色稍有些為難——葉孤城看她一眼,移開了視線。

葉丹歌歎了口氣,認命地拿了手帕體貼地給自家哥哥擦了汗,剛想再去看葉孤城,葉殷雷就已經拿過她手裡那條已經被用過了的手帕往葉孤城手裡隨意一塞,拉著葉丹歌柔聲問道:“丹歌,這幾年過得如何?說說發生了些什麼事?”

葉丹歌餘光一掃,正看見葉孤城沉著臉將葉殷雷塞來的手帕放到一邊,一個人默不作聲地拿出了一條乾淨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葉丹歌轉頭瞪了葉殷雷一眼。

葉殷雷摸著她的腦袋笑了笑,對她的瞪視並不以為意,反而轉過頭,低聲恭敬地喊了句:“師父。”

葉英卻並沒有立時回應,片刻後,他略顯清冷的聲音才淡淡響起,仍舊還是短短的兩個字:

“說罷。”

“是!”葉丹歌立時點頭應聲,仔仔細細、原原本本地將這些年的遭遇一點一點地講給兩人聽……

葉英自始至終都很沉默,自那一句“說罷”之後,便再也沒有開過口,隻是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聽著。葉殷雷卻是始終笑意溫和,偶爾插上幾句嘴,但話卻也並不多,看向葉丹歌的視線裡滿滿的都是疼愛。整個院子裡都很安靜,隻有葉丹歌那軟糯的嗓音始終不停地在說著話,葉孤城坐在她身邊,耐心地聽著,神色異常溫和。

天色不知不覺就黑了下來,葉丹歌也終於將這些年的事講到了尾聲——葉殷雷忽然間伸手攬住了她。

葉丹歌笑著撒嬌似的蹭了蹭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一抬眼,撞上他的視線,卻是忽然間一怔——哥哥笑得好溫柔,溫柔得……不知為什麼竟讓她有些心慌。

“丹歌,你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葉殷雷將她擁進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梳理她一頭長發,似乎是有意無意地看了眼葉孤城,“要待彆人好,卻也不要讓自己受委屈。”

“哥哥……”

葉殷雷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