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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用雙手捂著臉,痛苦不已,“她說心已經給他了,給不了朕全部,可朕要的就是全部。”

“既然已經不全,你還要她做什麼?”太後愛憐地看著他,“就為了爭下一口氣?”

“朕爭不下了,朕已經輸了。”

“輸這一次又何妨?你已經贏了最多的了。”

皇帝抬首,“母後,這話……這話她也說過。”

“她是個聰明人,”太後的指尖觸到了他的發,臉上重又現出一個母%e4%ba%b2該有的慈和,“況且輸這一次,贏的或許更多。就如從前,誰都以為你要輸了,可偏偏,最後真正的贏家是你。”

皇帝眸中頹色一斂,挺直了背脊。他記得,永遠都記得最後登上龍椅時的那一刻,從高處往下俯視著低頭跪拜的君宜。再也沒有人說他不如他了,再也沒有人說父皇錯了主意,他是一國之君,統治天下,而且真正做成了幾件連父皇都沒有做成的大事,鞏固了皇位。太後看他斂起頹唐之色,滿意地點了點頭,“記住,你才是最後的贏家,留著輸家又何妨?讓他對你俯首稱臣,看你怎樣贏取更多,不是比一刀殺了他更好麼?”

皇帝許久沒有做聲,仿佛是在衡量。太後拾起案上的佛珠串,傲然道:“珠串雖多,但要挑一串毫無瑕疵又能用得稱手的並不簡單。如今北齊有稱霸之心,西越也蠢蠢欲動,你父皇既留了串好的給你,你便好好用著,畢竟怎麼用,何時用都在於你,不是他!”

皇帝眸中精光一爍,此後就寢、上朝、批閱奏折,每天重複,直到一日將近滿月,忽發了興致,命人搬來幾壇美酒,又讓人從寶崇殿中帶出君宜。約莫總有一炷香的工夫,才有宮人小心回稟,“稟皇上,謹王帶到。”皇帝抬了抬眸,手上一滯,“九弟?”君宜跪倒,“臣弟參見皇上,願……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約是因為許久沒有說話,君宜的吐字有些含混,語聲也不連貫。皇帝讓伺候的宮人都出去,目光卻是不離他片刻。像那次見到雲雅一樣,他也幾乎認不出這個蓬頭垢麵,骨瘦如柴的弟弟了。印象中那奪人的俊美與軒昂的氣度都已消失殆儘,惟留那雙眼,依然如星子般明亮,讓人知道他還是他,百折不撓。“免了。九弟,坐。”

“臣弟不敢。”

皇帝下了台階,一甩袍擺席地而坐,“這樣敢不敢?”

君宜眨了眨眼,盤膝與他相對而坐。“這幾個月臣弟都是這樣坐的,舒坦。”

“舒坦就好。”皇帝隨手拿過隻酒壇,拍碎泥封喝了一口,“你自己隨意。”

君宜依樣畫葫蘆,隻在灌下第一口酒時嗆了一聲,酒水淋漓,都掛在了他的長須上。皇帝哈哈大笑,“才幾個月沒喝而已,不會這麼不中用吧?”君宜大大的喝了幾口,隨意抹一抹嘴,“這是丟不了的本事。”“好。”皇帝也大口灌下,不一會兒酒壇就空了,“如何?”君宜一笑,仰脖連喝上幾口,直至酒儘,“臣弟奉陪。”

皇帝未語,又拍開了一壇酒,與他相對著喝下後,又拿起了第三壇。君宜打了聲酒嗝,擺手道:“喝不下了。”

皇帝朗聲笑道:“你也有喝不下的時候?”

“臣弟近來吃的少,喝的也少,已不慣這樣的猛灌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徐徐喝了一口,“慢慢來吧。”

“是。”君宜亦陪著喝了一小口,沉默了半晌,突道:“臣弟記得從前有一次也是這樣同皇兄喝酒。”

皇帝目光悠遠,“是有一次,那時父皇還在世,說要試試朕和你的酒量。”

“結果父皇看得饞了,下來一起喝了個痛快,究竟誰勝誰負,最後也沒分出來。”

“何必要分出?論喝酒多少朕是不及你,不過要比快,”

君宜一拱手,“臣弟甘拜下風。”

“你也不必自貶。朕喝的快,無法細細品味酒的甘醇,你卻不同,分離之差也能體會得出。”

“正因為體會得出,才缺少了那份暢快。”君宜少少的又喝了一口酒,“臣弟其實也很羨慕皇兄。”

“是麼?”皇帝的眸光在他臉上一晃而過,“除了這個,你還羨慕朕什麼?”

“皇兄能與母後在一起,而臣弟的%e4%ba%b2母卻將臣弟拱手送人,雖然母後將臣弟視若己出,但臣弟還是得隴望蜀。”

皇帝麵色無變,“這是一,二呢?”

“父皇共有十三子,十二女,最疼愛的就是皇兄。”

皇帝眉尖一挑,“父皇對你寵愛有加,你還不知足?”

“父皇對臣弟是寵,對皇兄是疼,不是皇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而是每樣都挑最好的供給皇兄,無需皇兄自己開口。”

皇帝眸色一凝,想起幼年,神色之中也帶著思憶,“父皇的確想得周到,不論是物還是人……”頓了頓,又問:“還有三麼?”

“皇兄一早就知道自己要什麼,臣弟卻是在很久之後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君宜放下酒壇,鄭重道,“臣弟明白之後就想儘快告訴父皇,因此惹人誤會,生出事端,還請皇兄降罪。”

皇帝眸光深遠,“父皇知人識人,不是你我能夠比擬。”

“是,臣弟如今都明白了。”

皇帝喝了一口酒,眸光定在他的身上,話鋒卻是一轉,“你說羨慕朕,朕還有些羨慕你。”

君宜揚眉。

皇帝幽幽道:“不用每天對著奏折;不用聽那些老頭子囉唕;更不用對著一群爭風吃醋的女子。”

君宜知道他要說什麼,微微垂下眼簾,“有甜必有苦,有苦必有樂,皇兄無需羨慕臣弟。”

“朕也不想,不過有一樣,朕不得不羨慕,九弟該知道是哪一樣吧?”

“臣弟知道。”

“既然知道,為何又要給朕出難題呢?”

君宜抬眸,看一眼深沉難辨的皇帝,坦然道:“臣弟自作主張,違逆聖意的確是死罪,不過臣弟想,臣弟若是身死,臣妻就會心死。臣弟身上係於兩命,即使酷熱難熬,痢症纏身,也想求得一線生機。”

“若是求之不得呢?”

“黃泉路上,臣弟會等她,以後生死再不分開。”

皇帝托著酒壇的手微微一動。生死不分開,他的心,她的意啊!“她是個好女子,值得……值得你如此。”

“是,臣弟有她,一生之幸。”星子更為明亮,幾乎有耀目之輝。

皇帝不願再看,仰首大口喝酒,半天,擲碎酒壇道:“朕要去睡了,你的一線生機,等著吧!”

☆、第80章 鸞鳳

君宜就這樣等著,看著窗外透入的光線由暗到明,又由明到暗。地上的灰塵再也無法供他寫字,每一處都是斑斑駁駁的“雲雅”,看著這些字,就好像看著她的臉,或喜、或嗔、或惱,但是很少笑,真正的開懷大笑,隻有等他出去,出去……毫無征兆的,那一直緊閉的宮門霍然大開,一宮人高舉著明黃聖旨大步而入,隻在聞到內中氣味時,臉色未免有些發綠,“謹……謹王接旨。”$思$兔$網$

君宜跪倒,聽著太監那尖厲的嗓音充斥著整座將將腐朽為土的宮殿,“……雖有違逆,但念其純孝之心,免其死罪,除留王爵外概餘差事一概免除,欽此。”君宜磕頭謝恩,從那幾欲嘔吐的太監手中接過聖旨後一步也沒有停留,直朝外走去。

薄薄雨絲灑在肩頭,荷塘中惟餘斷葉殘荷,更添了幾分秋意。君宜穿著單衫,迎著秋風在池塘邊佇立了片刻便往太後和皇帝那裡各謝了一次恩。步出宮門,已有馬車等著,%e5%90%9f風穿著蓑衣戴著鬥笠,顫唞的雙?%e5%94%87幾乎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王爺!”

君宜上前,如以往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麼回來了?”“屬下一知道便趕回來了。”%e5%90%9f風簡要的將語嬈通知他的情況一說,君宜慢慢彎起了%e5%94%87角,“這差事你是輪不到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大步上了車,叩一叩車壁,“走,去彆院。”

因為長時間的日夜難寐加重了胎象不穩,雲雅被大夫禁了足,此時隻能躺在床上,撫著已經隆起的小腹望著綿綿秋雨,“彎彎,%e5%90%9f風回來了麼?”

“沒有。”

“怎麼這樣慢,彆……彆是出了什麼事吧?”

竇彎兒知道她心焦,綻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開解道:“不會出事的。皇上都已經下了旨,王爺謝完恩一定正在回來的路上呢。”

雲雅咬了咬%e5%94%87,“彎彎,我該去宮裡接他的。”

“王妃以這樣的身子出門,王爺見著必是要怪罪的,何況還有太貴妃,太貴妃也是不準的。”

“可我總怕會橫生枝節,會有什麼變故,或是有人臨到頭改什麼主意。”

竇彎兒彎下腰,語聲柔和但是堅定,“王妃信我,王爺一定很快就會到了,不會有什麼事的。”

雲雅在她如水樣的目光中平和下來,稍頃,自嘲地一笑,“彎彎,從前是你耐不住性子,如今,輪到我了。”

“關心則亂,況且王爺命懸一線,王妃緊張也是應該的。”

雲雅望定她不同以往的從容之色,“彎彎,以後熙斐有你,我很放心。”

竇彎兒雙頰紅潤,如雨後花顏,“王妃……”

“怎麼了?”

她欲言又止。

雲雅微笑道:“如今真是改了脾氣了,有什麼話這樣吞吞吐吐的?”

“我是……是想,少爺真要去考取功名麼?為皇上辦事,我看也沒什麼好。”竇彎兒有些義憤,眼前浮起那個擁著雲雅的明黃身影,“皇上……皇上不是個好人。”

雲雅笑容一滯,輕輕握住她的手,“彎彎,這話再不能說第二次,記住麼?”竇彎兒望著她的眼,微微點了點頭,“記住了,王妃。”雲雅緊一緊她的手,“不論他是好是壞,他都是一國之君,無可指責,王爺這次雖能逃過一劫,但是以後還得同他周旋,你我以後還會出入宮廷與他相見,千萬彆給人看出了。”

感受到她視若己命的關懷,竇彎兒這回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雲雅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我並不指望熙斐以後能出將入相,隻要他能用心辦幾件事,彆像我爹那樣虛度光陰就好。”“不會的,王……”眼前光線一暗,竇彎兒回頭,驚得叫出聲來,“你……哪裡來的野……”驀然收住口,退後一步望著那交纏在一起的目光,知趣地悄悄退出,掩上了門。

雲雅望著那對明亮的眼,想說又說不出話來,想給他一個笑容,可不知怎的,淚水就蒙住了眼。君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