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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與子歸 卿妃 4376 字 2個月前

“好俊的身手,一定就是他了。”

“銅板大俠!”

什麼銅板大俠,明明就是祁陽公子啊。

話說,祁陽公子怎麼也到下縣來了,又不是什麼大地方。

被人流推搡著,十一納悶地想。

可事實證明小廟偏就吃香,剛走進臨時落腳的客棧,他便迎麵撞到一堵肉牆。

“也不小心點……”狠話未及撂出他就呆住。

身高九尺,鼓起的肌肉幾乎快將衣服撐破,這不是通臂神拳高大山,與濯風公子焦孟不理的忠狗侍衛麼。

沉厚的陰影蓋在臉上,十一正惴惴著,就聽門裡一道嚴肅的男聲。

“大山。”

巨人這才讓開,露出身後磊磊獨立的冷峻青年。隻見他一襲月白長袍,劍眉龍睛,眼光上揚,旁若無人地十一身邊走過。

好像啊,就是雙目太有鋒利,若眼神放空點,那任誰也能看出是兩兄弟吧。

十一暗自想著,貓腰走到角落裡。“師父,我回來了。”

“嗯。”

“十師兄又在跟人侃大山,今天怕是找不到六師兄他們了。”

“哦。”

“剛才我問過掌櫃,睡大通鋪一人兩吊錢。”

老頭豪爽地將錢袋扔給他。

打住,豪…豪爽?溫柔也許可以形容張飛,但豪爽這個詞絕不可能用在他家師父的身上。

“師父您怎麼了?吃壞肚子還是被人下毒?十師兄,師兄!”十一欲哭無淚道,“來人啊,救命啊!”

“小兄弟,怎麼了?”

“我師父神智錯亂了。”抬起頭,娃娃臉滯住。

這嫻熟把脈,氣質如蓮的杏林聖手,不會是——

“君…君山公子?”他遲疑地開口。

“嗯?”

心肝撲通撲通,笑得好好看啊。

南祁陽,北濯風,再加上男女通殺的君山公子,在世的四大公子的全部到齊,這下縣的風水是不是太好了點。

“小道長?”

“哎。”他回過神。

“尊師並無大礙。”

“並無大礙?”雙眼見錢無光,簡直就是生無可戀的模樣,“不可能啊。”

“小道長這是在質疑在下的醫術?”冷冷一哼,君山拂袖而去。

怪不得人說美人多怪癖,他一句還沒說呢,這位就氣跑了。欲解釋不得,十一隻能歎氣。

“師父,您要是不舒服,不如開間上房先躺著吧。”隻是小小的試探,結果卻等來老頭的默許。

不好,師父真的糊塗了!

“什麼菜刀?你丫見過這麼長的菜刀?”

正無措著,就聽瘮人的邪笑自門外傳來,丟下發呆的老頭,十一扒窗看去。隻見幾個江湖人被皂衣捕快當街攔住,而處於風暴中心的那個皂色身影則讓他格外熟悉。

“禁刃令聽過嗎?禁刃令!”那個脾氣不大好的捕快自懷中抽出一張文書,甩手貼在其中一個江湖人的臉上,“看清楚了,第二段第三行,長於一尺的刀劍亦在所禁範圍之內,管你家是用菜刀還是剃須刀,都乖乖給老子交來。”

文書下的表情他是看不到,但同行的幾個大漢明顯惱了,一個個操起砍刀凶神惡煞道:“還不放開!我們大哥可是嶺北十八山的總霸子!”

說著,文書呼啦呼啦被吹的老高,露出一張像要吃人的臉,緊接著那個膽大捕快便被人拎起衣襟。

“什麼禁刃令,有種再說一遍。”

某人看了看%e8%83%b8`前的油呼呼的大手。“喂,你弄臟老子的衣服了。”

熊臉欠扁一笑,乾脆用皂衣擦起手來。“怎樣?”

語落,其他捕快滿頭冷汗地後退,但顯然不是因為這個不知死活的笨熊,而是由於已然邪魔上身的某人。

“怎樣?”

某人扣住%e8%83%b8口的熊爪,輕描淡寫地一折。還沒來得及慘叫,嶺北十八山的總霸子就被人單手一甩,熊一般的身軀在空中畫出一個完美半圓,而後頭部朝下狠狠地砸在石板地上。

“怎樣?”某人仍不解氣地踩在變形的熊臉上,“這件衣服可是老幺洗的,死胖子,你他娘知道弄臟老幺洗的衣服的下場嗎!”

踹,狠踹,不把人當人地死踹。

總霸子變成了總耙子,變形的五官看得眾小弟麵色煞白。就在這時某人意猶未儘地轉過臉,上鉤眉斜插至發鬢,與三角眼形成令人膽寒的角度。

不光是那幾個嶺北大漢,連圍觀的江湖人也取出貼身藏了好久的兵器,刀劍丟成一堆,其中還夾雜著幾把菜刀。

周遭很安靜,甚至可以聽見有人害怕吞口水的聲音。

“完了,今晚肯定逃不過一頓胖揍。”三角眼突然一塌,“老七還好,繡花枕頭掄起來打也不怕。那個死魚眼一定趁機了,上次揍得他那麼慘,這回他還不卯起來報複。最可怕的就是六哥,哎,怎麼辦。”

某人喃喃自語著,不經意間又掃到那攤“爛肉”。“媽的,都是你,死胖子!”

剛要施以最恐怖的泄憤,就見一個人影自客棧躥出,不要命地將他攔腰抱住。江山代有才人出,見過不怕死的,沒見過這麼不怕死的,眾人抹汗。

“冷靜啊,八師兄!”

“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是我啊,十一!”

“十一?”拳風自娃娃臉的絨毛上擦過,“你小子怎麼來了!”

“六師兄來信說師弟在這兒,師父不放心就帶我和十師兄一起來了。”十一趕忙打手勢,示意將總耙子抬走。

“那師父和老十呢。”

“十師兄去打聽你們住哪兒,師父,師父他……”娃娃臉皺成了包子,十一放聲大哭,“完了八哥,師父他不正常了!”

“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比起師父的豪爽大方,更加不正常的是師兄們把師父的不正常當做正常,師弟你說,到底是我不正常、師父不正常還是師兄們不正常?”

屋頂,十一望月興歎。

“彆亂想了,師兄。”身側,秭歸輕輕笑開。

“師弟你不知道。”接過洗好的蘋果,十一咬了口,“剛過淮河師父就有點不對勁,看到不能進城的災民時,師父竟然眼紅了,不是法事被人搶走的眼紅,是快要哭出來的那種。從小到大,這樣的師父,你見過麼?”

月下,秭歸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就是啊,師父癲過笑過,斤斤計較過,卻從不曾哭過。”十一有些迷茫,“進城前,師父先去了一個小土丘,在那兒站了好久好久,久到身子有些顫唞。我想上去扶住師父,卻被十師兄攔住。好像有什麼事情是師父和師兄知道,卻瞞著我的。”

娃娃臉轉過來,求證地看向她。“你知道麼,師弟。”

久久地,她笑了,學著十一仰麵躺下。天上一彎秋水,映在她眼中變成兩泓。

“師兄,你記得自己的過去麼,入師門以前。”

聞言,他彆過臉來。“記得一點點。”

“從未聽師兄說過呢。”

“又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清秀的眉頭微微蹙起。

“所以師父和師兄也不想我們知道吧。”

他一愣,而後露出兩顆虎牙燦爛笑開。

啃著蘋果,兩人並排躺在屋頂上曬著月亮。

“我還記得師弟進門時說的話呢,我爹叫餘大瘋,我娘叫母老虎。”他憋著聲音學道,“當時我就想怎麼會有人叫這個名字。”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因為像啊,我爹整天沒正經,隻有我娘能治住他。師兄呢,爹娘是怎樣的人?”

“我沒見過娘,也很少見到爹,但我知道我爹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純淨的眼中倒映著星月,一如無垠長天。

“師父,徒兒們來了。”輕叩兩下,傅鹹領著師弟們走進房門。

室內黑漆漆的一片,隱約隻見人影坐在床邊。

“師父?”

老七折扇輕喚,王叔仁這才回過神。“哦,都來了啊,怎麼天已經黑了?”

師兄弟對望一眼,老九默默地點起燈,黑色的煙跡一路向上,畫在橘光裡。

“都坐吧。”老目一個一個數過去,“留下心細的川兒照顧為師和你師弟師妹,當初你們逃家,其實是早就計劃好的吧。”

看著默契度極高,一致裝睡的五人,王叔仁歎了聲。

“為師隻想知道,你們這麼做是因為介懷當年之事,還是其誌在此。鹹兒,你說。”

被點名的老六看了看身側,而後抬起頭。“被同門出賣,差點葬身火海,此恨一生難忘。但請師父放心,徒兒們此番絕非因為私怨。”

眉梢一顫,王叔仁似有動容。

“當年大師兄早殤,先皇嬉%e6%b7%ab無厭,唯有二師兄即位才能給皇朝帶來希望,這點徒兒們明白。三師兄心懷天下,誌在中興,這點徒兒們也明白。為爭儲背叛師門,即位後趕儘殺絕,對此我們雖有怨恨,可設身處地地想也不是不能體諒。可是這些年自他登上禦座,窮兵竇武致使天下兵戈不斷,為酬軍餉不惜拔擢酷吏魚肉百姓,這讓我們如何不介懷。就算朱鐸被那個禦座衝昏了頭腦,可季君則怎能忘,他火燒五絕書院的時候答應了我們什麼。”

淡色的眸子隱著怒氣。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不惜背棄兄弟,不惜揮刀弑師,這一點他怎能忘?怎能忘!”

王叔仁閉目長歎。

“老規矩。”老九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狠狠揍,直到記起來為止。”老八獰笑,指關節哢哢作響。

“隨便吧,反正和老二老三不熟。”容冶騷包地打開扇子。

“師兄們隻是說說,隻是說說。”洛十開始收尾工作——粉飾太平。

“當年君則入仕,為師曾問他是要興天下還是亡天下,如今輪到你們選擇了。”透過燭火,王叔仁灼灼凝望。

“興,還是亡。”

……

“這便是症結所在了。”

見上官意俊眸懶懶朝端硯一瞟,餘秭歸很識時務地添上一勺清水,等著他再說。

“明明是亡天下之說,季君則卻欲以‘五絕’興天下,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好像是這個理,她點點頭,研磨的動作放緩了些。“不知六師兄他們選了哪個。”

昨夜她與十一偷聽到這兒,對話就戛然而止。是師父明知故問,還是師兄們以眼神傳遞,這點就不得而知。

“隻是鑿穿銀船卻不搶稅銀,你師兄還是下不去狠手,隻想不痛不癢地教訓聖德和季君則罷了。”

上官一聲輕哼,似笑似嘲。“有怎樣的師父便有怎樣的徒弟,怎麼,這就惱了?”看著那張微慍的秀顏,上官意笑得愉悅,“其實我差一點就成了秭歸的師兄呢。”

聞言她一愣,就聽剛進房門的蕭匡落井下石道:“當年五絕先生欲收舅舅為徒,結果被舅舅一句‘你自己還糊塗,憑什麼教我’堵了回去,氣得我外公追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