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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類故事 又耳先生 4060 字 3個月前

命往上爬,希望有一天能夠驕傲地接受所有讚美。

暑假工

程邑痛快地過完高一,輕鬆地度過了高二,死去活來地熬完了高三。

高三畢業後得了一個滿意的成績,接到了北外的通知書,他覺得自己一步一步在逼近自己的夢想。

六年過後,他終於回家了,帶著可以向%e4%ba%b2戚朋友炫耀的那一篇薄薄的通知書回到小學時代。

七月底,他靠著關係在老家的某家咖啡廳找到一份工作,作為什麼都不懂的暑假工,他覺得一切都糟糕極了。

和同事沒有共同語言,他覺得他們太沒出息,隻能靠這樣的工作糊口;看不慣顧客的白眼,忍不了沒禮貌的顧客的嗬斥,他覺得那些在小城鎮裡生活的入不敷出的人沒資格這樣驕傲。

但他也隻是一個參加社會實踐的暑假工而已,工作不如同事做得好,也無法態度惡劣的對待顧客,對每人都得點頭哈腰,這才是最大的侮辱!

找到工作後不久就接到那人的電話。

他原本不想再和章啟聯係了,但是無論把通訊錄看多少次都不忍心刪掉那個號碼,換手機也不忍心換號碼,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執著些什麼。

“喂!程邑?”章啟的聲音更痞了。

“嗯,是我。”程邑的聲音比以往更沉穩了。

“你還沒換號!”

“沒有,麻煩。”程邑頓頓,他本來想兩句話解決問題,卻對章啟充滿期待,“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你媽告訴我媽,我媽又告訴我,你回來了。”

“好繞!”程邑笑兩聲,好像我們都已經回來了,“你……怎麼樣了?”

“不錯!很輕鬆!”章啟哈哈傻笑,“大學怎麼樣?你有機會當外交官嗎?”

“有,北外!帥氣得很!”程邑嘴角勾了起來,“你呢?”

“嗯……雖然考了個不算好的警官學校,但是好歹可以當警察吧。”章啟語氣輕鬆。

程邑告訴他了自己的暑假安排,最後還是找著借口掛了電話。

事實證明,章啟還是章啟,是自己最看不起的那個小學兼初中同學,沒出息地從重點中學回老家讀高中,沒出息的從清北班的定向生變成隻能考二本的學生,沒出息的……盲目樂觀。

在這通電話之後第二天,章啟出現在程邑打工那家咖啡廳,他坐在靠窗的角落,拿著餐單一遍又一遍看,程邑在他旁邊拿著點菜單等得不耐煩。

“你到底是不是來喝咖啡的?是就快點決定,不是就不要占著位置。”程邑用圓珠筆不耐煩地在點菜單上敲打。

“我說你這個服務員就是這麼當的?你們這裡本來客人就不多,你還要趕客人走,我要投訴你!”章啟開玩笑道,“不過是個打工仔,真是囂張。”

程邑臉上布滿黑線,卻找不出話回他。

沒錯,在這裡我隻是一個誰都可以任意看不起的暑假工而已。

於是接下來的二十幾天章啟都要去煩他,隨處找茬。

初中那種感覺一直持續,程邑總是抱著居高臨下的態度看著章啟。

“你會不會覺得我比你低等?”章啟這天終於嚴肅了一回,在點咖啡時問了程邑這個問題。

“不覺得。”程邑回他。

“你騙人。”

“有一點。”

“有一點?”

“一直。”程邑最終說出了實話。

“你一直想當外交官嗎?”章啟深棕色的眸子,深不見底,將程邑拉進小學時代的記憶。

“嗯。”程邑一直沒忘記,他堅持的理由。

“我也還想當警察。”章啟點了冰咖啡。

“所以我們到底哪裡不同?”

章啟沒變,他還在意,他並沒有玩世不恭,他也在為那些天真而繼續生活。

所以我們到底哪裡不同?

程邑也想問,問章啟,問所有人。

所以我們到底哪裡不同?

我來自偏僻的小城鎮,但是我不能選擇;我父%e4%ba%b2會早早地離開我,我也不能選擇;我喜歡你,是和所有愛情一樣的絕對真摯的感情。

我隻是跟著生命的軌跡在走,我也非常努力的在實現自己的夢想,所以我們到底哪裡不同?隻是你比較好運,而我被淘汰而已。

我們到底哪裡不同?我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好吧,或許我們的不同就是,我喜歡上你了,而你沒有。

“喂。”程邑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程邑真的不想再和那個人聯係了,他讓自己難堪,他讓自己認識到自己一直在犯錯,對於那個質問,讓程邑自己都討厭自己。

糾結很久,他還是接了。

“我在那個牆壁那裡,你來嗎?”章啟的聲音低沉。

“不去!現在都九點了!我明天還要上班。”程邑想也沒想。

“我等你。”章啟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才不會去呢!你想等就等吧。

程邑失眠了,淩晨三點,他害怕章啟還在等。

說實話,他的心情很微妙,如果他到那裡,章啟還在的話,他會愧疚;但如果章啟不在的話,他會放心,但會抱怨‘他不是說等我嗎,結果還是走了’。

他出門了,去赴約。

到了小學時代那個秘密基地,夜色拂去了以前留下的粉筆字跡。

章啟蹲在那裡,頭埋在雙膝之間。

聽見腳步聲他緩緩抬起頭,眼眶又紅又腫。

“你到底怎麼了?”程邑在他麵前站定。

“我……之後隻有一個人過了。”章啟又把頭埋回手臂裡。

沉默,像夜色,浸染整個世界。當一切都安眠,窩在這世界中的兩人才發現自己已經再找不到寄托,周圍的黑暗和靜謐受不了依靠。

章啟的世界仿佛也再無法接受亮光。在同這樣無燈光的夜晚一樣黑暗的生活中,周圍全是未知和已知的孤獨。

程邑沒聽懂,陪他坐到淩晨五點。

“到底怎麼了?”程邑的聲音像老化的機器,乾澀僵硬。

“我媽也走了。”章啟的聲音更苦,沙啞低沉,再也無法輕鬆的吐出自己熟悉的語言,“車禍。”

太突然。

沒人準備好去接受。

可是你媽前幾天還在和我媽聊天。?思?兔?在?線?閱?讀?

你媽前幾天還在誇讚被我看不起的你。

伯母她,還充滿活力,還……還沒準備好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她打電話叫我把飯放進電飯煲裡,我等了好幾個小時……正在埋怨她……乾嘛這麼早就叫我做飯。”章啟全身顫唞著,淚水從聲音裡噴泄而出,“有人給我打電話……問我是不是她家屬……他們說那個司機跑了。”

“我不會,我不知道怎麼做,他們叫我去殯儀館,我不想去。”

所以我們到底有什麼不同?

為什麼我就要承受這些?

所以我們到底有什麼不同?

為什麼就隻有我如此孤單?

所以我們到底有什麼不同?

為什麼你可以這樣驕傲的生活?

“章啟。”程邑用雙手環抱住他,他和章啟一樣,不知所措。

懷中的抽泣和顫唞一直未停止,陽光從那些低矮的房屋之間鑽出來,將一切鍍上它的色彩,炫耀它有多溫暖,鄙視一切黑暗和陰霾。

所以說,它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

黑暗和陰霾,到底為什麼會這樣眷顧一個人,到底為什麼這樣糾纏著一個人,憑什麼讓這一個人被溫暖和光明遺棄?

程邑媽媽幫著章啟完成了他媽媽的葬禮。

“我不會再回來了,你也不要再回來了,這裡太小了。”程邑離開章啟、離開老家時,仍然有傲慢的夕陽,同情這個即將麵對黑暗的世界。

他留下一個%e5%90%bb,留在章啟%e5%94%87上。

想要切斷所有記憶,想要徹底忘記,卻還貪心的想要一個%e5%90%bb。

也或許就是這個%e5%90%bb,讓這個地方永遠留在了章啟心底。

讓他還想回來,還想尋一次那些記憶,還抱著一絲希望。

這裡太小了,所有惱人的記憶都擠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隨時隨地會被擠到你身邊。

程邑站在章啟家窗台前,夕陽正掙紮著往下落,金黃色的顏料,染遍了天空中所有祈禱得到美貌的雲朵,讓它們接受欣賞,接受讚美,傲視沒有這種色彩的暗夜。

章啟就像預言家,和他說過的一樣,他之後,一個人走完了全程。

程邑揉揉眼,指尖溼潤。

明明叫他不要再回來。

章啟!混蛋!

期待

程邑和雨涵一起再走了一次他和章啟走過的路。

小學教室裡課桌板凳都已經換新,小學操場鋪上了塑膠,小學演講台上的那課爺爺一樣的黃角樹被移走,小學門口牆壁上鋪上了瓷磚,那些淘氣的字跡已經被生硬的瓷磚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