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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百多年的積澱,迎風數萬逆水百人,也許人人不解,卻是必須的平衡。

如今傾城不再,麵對實力更甚的逆水,我沒能力再建一個迎風與其相匹,這樣下去,逆水宮成為下一個傾城的時間會大大縮短,原本試圖以假象拖延,內外觀望一圈發現並不容易,而我已經沒有時間長久布局。

我想要扭轉的事情總是很大,大到每每力不從心,做不到的,隻好推一把。

正派聯盟浩蕩前來,被臨陣殺了盟主不說,就算有奇人奇招相助,依舊死傷慘重,這一役之後,逆水會被迅速推上江湖的頂峰,當天下無敵來得太過容易,分崩離析也就自然而然,與其整日擔憂步傾城的後塵,不如趁著尚未穩固早早拆分。

“失了根基保障,攀得越高,隻會摔得越狠,”麵對景熠的問題,我答得很平靜,“這是你那座後宮教給我的。”

他深看我,久久不語。

“言言,如果我說,在我有生之年,朝廷絕不會動逆水,你會不會覺得安心一點?”

從經久昏迷中睜眼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切,那一場堅持,到頭來,他不肯成全。

依舊是京城附近的那處院落,我掙紮著,在願與不願之間一點點的活過來,沈霖說,景熠幾乎每天都會來,隻是唐桀闌珊不讓他進門。

我明白沈霖的意思,景熠就在外頭,隻要我說想見,隨時見得到。

但我始終沒有開這個口。

後來唐桀告訴我,傾城的秘密中,最核心的不是什麼絕世武功或驚天寶藏,而是一句話。

景夏在朝,立城在野,三朝輔佐,勝極則傾。

換句話說,這座城起初便是為皇室所建所用,傾城之所以叫傾城,就是等著一朝被傾覆,皇家給了它三朝保障,到景熠這裡,已經是第六帝,麵對早已勝極開始失控的傾城,其實已經容忍得足夠久。

所以唐桀闌珊並不會怪景熠滅了傾城,他們怪的,隻是他傷了我。

現在景熠說,他要給逆水保障。為了我。

我愣了一下:“這種話,皇上也可以隨便說的麼?”

“如果你想繼續做落影,隻要轉身走出去,說你殺了我,你就依然站在江湖的中央,可以領著逆水站到無人可以動搖的高度,”他沒有答我的話,而是自顧的說下去,“若是你厭倦了,那麼我走出去,你便可就此徹底自由,逆水勝得無可爭議,再沒人敢找你的麻煩,大隱於市也好,世外桃源也罷——”

他低一下頭,最後道:“我不會再去打擾你。”

我看著他從懷中拿出來遞到我麵前的暗夜,微微的閉了眼。

仰望了十年,在他身邊一年,收獲了一個幾乎死去的結局。接下來的一年,我努力的想要忘掉,他卻一直跟在我身後,顧綿綿跟我說過,這一年來幫我除掉最多仇家的,其實並非逆水。

十二年後,我得到了這個男人,卻寧願沒有得到。

許久,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景熠,你愛過我麼?”

他的聲音不大:“我知道你恨我,也早已——”

我仰頭:“你愛我麼?”

他怔著:“言言——”

“你愛我麼?”

“……”

我努力的去看他的眼睛,卻怎麼都看不清那眸子裡麵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也沒有等來我要的答案。

伸手接下暗夜,我垂眼淺笑:“謝皇上,那個保障,我不需要。”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抓了我的手臂。

“言言,我愛你……從很久很久以前……”

淚突然就掉下來。

我一直以為我與景熠之間是個死結,有太多太多的阻礙,殊不知隻要是結,便終究解得開。

解不開的,是劫。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二章 若可如初見(一)

低頭看著景熠的手,我用力的吸氣,再吸氣,依舊覺得快要窒息。

喉頭梗得生疼,我知道該說什麼,偏是說不出來。

一直到有淩厲劍風迅速逼近。

被一股力道推開,回頭的時候,蕭漓和陸兆元的劍影已經包裹了景熠。

身上一顫,我張了張嘴,到底沒能出聲,已經動作了的身子生生止住。

看得出蕭漓和陸兆元儘了全力,在這樣一個新仇舊恨的局麵下,景熠的身份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動手,我卻沒有立場去阻止。

當然,景熠也足以自行招架。

習慣了在第一時間衝到他身邊的我,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旁觀過景熠出手,那一襲白色身形依舊如多年前的記憶中一般挺拔灑%e8%84%b1,劍意揮灑行雲流水,卓然銳利。

夜色之下,擎光流轉,氣勢非凡之餘又賞心悅目。

這個時候我想到,這樣一個上可指點江上,下可遊刃江湖的帝王,也許從一開始,他身邊就根本不需要一個我。

垂眼轉身,我沒有理會走到我身邊要開口的顧綿綿,慢慢離開。

背後劍聲驟然亂了,伴隨著顧綿綿的聲音:“你先回去也好,外頭沒事了,剩的這個我們幫你清理掉。”

倏然止住腳步,我沒有任何停頓的縱身反轉,手裡的暗夜一揚,叮當打落兩支泛著詭異光芒的小鏢。

麵上一凝,我衝那個麵色妖嬈的女子低喊:“綿綿!”

她雲淡風輕的看著我挑眉:“怎麼?”

%e5%94%87上抖了一下,我沒有說話,咬咬牙,抽身切入後麵那三人的纏鬥,把蕭漓和陸兆元各擋回一招,逼他們退一步停了手。

站在三人中間,對著那兩個仗劍不肯罷休的人,我聲音不大:“放他走。”

蕭漓頓一下,抬眼略帶涼意:“還是憑自己本事走掉的好!”

默然片刻,我掃一眼他們,聲色不改:“這裡是不是我說了算?”

“自然是你說了算,”蕭漓還沒出聲,那邊的顧綿綿清淡的接了話,“隻是,你不插手他也不見得走不掉,你確定非要替他出這個頭?”

我略略歪頭:“不要逼我動手。”

場麵死一般的寂靜,蕭漓和陸兆元收劍離開的時候,一句話都沒有。

我知道自己的選擇一定讓他們寒了心,可是這樣一個時刻,我能怎麼辦。

再度轉身,手再一次被抓住。

“言言——”

我沒有回頭,迅速道:“景熠,謝謝你能來,隻是我再不能留在你身邊了。”

他的手輕顫,刹那寒涼。

我閉了眼:“對不起。”

才要抽回的手被他重新握緊,他的聲音略略惶急:“言言,為什麼?”

“她堅持的時候是你放了手,現在又來纏著做什麼!”

在場僅剩的顧綿綿犀利出聲,同時一支鏢破空而來,目標正是景熠拉住我的手臂,旨在逼他放手。

顧綿綿的鏢從來都不是玩笑,我不及開口,忙著想要去擋,奈何他篤定了毫不鬆動,正手一時抽不出,反手又不便,這樣一個耽擱,那鏢眨眼已到跟前,這個時候隻要他鬆了手,躲過去輕而易舉,可是景熠卻如石化了般一動不動,口裡重複著:“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一道血跡觸目驚心的出現在那個純白衣袖,帶著一道猙獰,叮當落地。

血飛快的順著景熠的手臂流到我手上,讓我驟然驚恐。

恰逢對敵,照方才被我打落的那兩支鏢的顏色來看,顧綿綿今日用的毒就算不是見血封喉,也好不到哪去。

另一隻手一把按住他手臂上%e7%a9%b4位,我轉頭叫著:“綿綿,快拿解藥!”▲思▲兔▲網▲

顧綿綿愣一愣,攤攤手:“我沒帶著……”

見我猛然惶急,她緊跟著:“這種日子對敵哪會帶著解藥,誰知道他要自己找死——”

我失聲:“綿綿——”

“好,我去拿。”顧綿綿盯著我看了一瞬,扭頭離去。

“言言,”景熠這個時候開口,“沒——”

“你閉嘴!”我看了眼顧綿綿離去的方向,心裡愈發的慌,轉回頭衝他大喊,“哪裡那麼多為什麼!你想死是不是!不閃不躲的逞什麼強!該你說對不起才對!你欠了我那麼多,一輩子都還不清,你敢死在這裡,我——”

忽然收了聲,我感受著他抓我死緊的手,又開始氣短:“你快鬆手,彆再用力了,她的毒不是鬨著玩的……”

想要趕緊幫他處理傷口,又不敢與他較勁,一旦他再使內力加速毒性蔓延,那才真是回天乏術。

“景熠,你彆這樣,”我有點懵了,顫唞著語無倫次,“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等了你那麼久……可是……”

“言言,言言,”景熠一隻手抓了我的肩膀,低下頭來,“你彆著急,聽我說。”

怔怔的看向他,我聽到他的聲音小心溫和:“沒事的,這鏢沒有毒。”

隨著眼淚的滑落,我愣住。

“的確是該我說對不起,”他深看我,墨色眸子一片晶瑩,“言言,那麼多年,我都錯了。”

“我不停自責,為什麼一個那麼愛你的女子,沒有珍惜,要不是知道你還活著,我想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愛的能力。這一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希望你能回到我身邊,一直問自己,你受了那麼多傷害,我該怎麼麵對,怎麼補償?”

他說得很慢,慢得一個字一個字的,我都可以重複著背下來,後來我又聽到他說:“可是言言,我不希望你是在慌亂的時候做下決定。如果你拒絕,我不會勉強,我說了不會再去打擾你,但是會一直在那裡等你,無論多少年。”

“而這一刻隻要你點了頭,”他將我的手抓到他的%e8%83%b8口,雙手握了,“我不會再放手,一定不會。”

我看著那交握著的沾滿鮮血的手,泣不成聲。

去拿解藥的顧綿綿自然是沒有再回來。

後來我問顧綿綿為什麼要那樣做,她說:“那種情況,知道你一定會替他擋,你那個身子,再中毒大概真的會死,不敢冒險。”

“我把宮懷鳴弄丟了,不想你再難過,左右你早已做了決定,推上一把不算費力氣。”

然後我問她:“你怎麼知道?”

她隻是笑得邪魅:“你已經把道彆表現得那般明顯,我再看不出來,憑什麼率領逆水稱霸江湖。”

“哦,”她揚起纖纖玉指,複又邪惡,“是替你率領。”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二章 若可如初見(二)

兩年前的八月,我風光無限的由十六人大轎抬進那道宮牆,背後是朝堂上權勢滔天的容成家和江湖中讓人望而生畏的傾城,那時的我,是擁有顯赫身家的容成錦,是擁有無上聲名的落影,風華絕代,富貴驚天。

我帶著十年的夢想站到景熠身邊,他一眼都不看我。

一年前,伴隨著傾城的覆滅和兩大家族的倒下,我失去了%e4%ba%b2人,失去了孩子,最後自己消失得驚天動地又無聲無息,醒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