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1 / 1)

覺得這一刻的我幸運得一塌糊塗,我卻隻覺得無話可說。

就如我要的不是他的內疚一樣,這一句抱歉對我來說,帶來的不過是又一個僵局。

一直到沈霖急急忙忙的趕進宮,彼此沉默的兩個人才又各自有了動靜。

沈霖未卜先知般的帶了瘀傷的藥膏,沒有管任何禮數的,隻叫蔡安簡單知會了就直接闖進來,見了我,不必問也知道是什麼狀況,紮紮實實的數落了我一頓,對景熠也沒什麼好臉色。

“就算非要這麼做,三兩下的倒下去就是了,何苦到這個份上,廷杖是鬨著玩的麼?你總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將來早晚是你自己吃虧!”

我低著頭照單全收,並不解釋什麼。我提前倒下去簡單,可若是那樣,景熠就要自己出爾反爾的收回成命,又怎比得上被景棠強勢阻攔來得更有衝突。

見我不吭聲,景熠淡淡的:“她是怕場麵不夠難看。”

沈霖何嘗不明白,看了一眼景熠,沒再說什麼,對於我虛心接受堅決不改的稟性他也沒什麼脾氣,好在本不是什麼大傷,隻再三囑咐了我要認真塗藥,便稱還有事又急匆匆的走了。

我這時候才轉過頭去看景熠,他也不說話,隻向我伸出手,我下意識的把握著藥膏的手往後閃了一下:“皇上一定還有很多要準備的,就彆耗在我這了。”

方才沈霖來得很快,不像是從王府過來,出發隻剩三日的時間,沈霖作為官員將領之外的禦駕統領更是要提前一天走,他們要抓緊籌劃的人和事大概多如牛毛。

景熠目光顫動一下,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沒有收回去。

我盯著那手看了一會兒,還是把手裡的藥膏交到上麵,自己走回床邊,解了衣衫俯身趴下,一切按著他想要的,隻是把臉朝了內側。

罷了,什麼時候了,他要安心,給他安心。

藥膏粘膩清涼,他的手溫熱,傷處微燙,三種不同的溫度碰撞在一起,清晰又混亂。

沈霖的藥自是極好的,立時就能緩解那種附骨燒痛,隻是在我這裡,卻不能將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憋屈減輕半分。

儘管臉背對他,我依舊閉了眼睛,仿佛這樣就可以看不見,有幾次我都想開口說點什麼,終是無言。

許久,聽到他的聲音:“你身上有些發熱,叫太醫開些散熱的藥給你。”

我梗著不理他,一會兒又聽他道:“這兩日,我不過來了。”

就這麼沉默著,他又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離開,直到關門的聲音傳來,我都沒再出聲。

%e4%ba%b2征前夜,依舊例,該帝後同寢,以昭天地尊正,寓意呈吉。

然而景熠卻在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去了貴妃那邊,給了薛家一個莫大的尊榮。

我得知的時候並沒有旁人預想中的失意忿然,隻是平靜的點頭,知道這不過又是合乎大局的那一件。

左右我現在是受了傷,不便侍寢也是情理之中,算起來若說是貴妃挺身而出,替了我安國安民也不算牽強。

況且如今的後宮已經不是去年那個明爭暗鬥,劍拔弩張的狀態,該清理的都清理掉了,餘下的這些還不曾煽動風浪就遇到了戰亂%e4%ba%b2征這種事,這個時候隨便一樁事端就能被扣上天大的罪名,自然人人謹小慎微,誰也不會冒出頭來找死,所以就連前兩日我被當眾責罰這種顏麵掃地的事,都沒有引起多少議論。

這已經是一座並無甚威脅的後宮,至少暫時是。

一直到蔡安慌慌張張的衝進漪瀾殿之前,我都是這麼認為。

老遠就聽到有人小跑著靠近,知道我的敏[gǎn],坤儀宮的下人被水陌管得很好,全不會這麼魯莽,我趕緊起身出來,才邁進漪瀾殿,就一眼看見蔡安奔進門。

“娘娘!”

我皺眉,忙問:“怎麼了?”

“皇上那——”蔡安喘著,上氣不接下氣,“怕是有事。”

“什麼?”我當即一驚,上前兩步,“怎麼回事?在哪裡!”

蔡安一臉焦躁:“在貴妃娘娘那,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聽得糊塗,急道:“那倒是怎麼了?誰叫你來找我的?”

“是皇上說不勝酒力,叫奴才去政元殿拿進貢的解酒藥丸,可是……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就算有,也絕不可能在政元殿放著——”蔡安到底是見過場麵的,壓得下慌,很快理順了話,“皇上以前叮囑過,一旦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吩咐,不要聲張,去找睿王爺,或是娘娘。”

我聽了心裡猛的一沉,沒有時間去欣慰景熠把我放在可以緊急聯係的名單裡是一種莫大的信任,邁步就朝外走,同時問:“什麼時候的事?皇上喝了很多酒麼?你離開的時候他人有什麼異樣?”

“才去了一刻,誤了晚膳的時辰,用些宵夜,貴妃陪著飲了三兩杯而已,皇上酒量一向很好,也不是沒分寸的人,王爺已經離京,奴才想著隻能來找娘娘,”蔡安忙著跟上,緊著給我講經過。

猶豫一下,又道:“皇上看起來,不太好。”

我心裡急起來,話也多問不出什麼,隻胡亂的想起一個名字:“傅鴻雁呢?”

“傅統領還在金禧宮守衛。”

這句聽了還算讓我安定,也等不及備轎,幾乎是用跑的往那邊趕,蔡安和水陌都一溜煙跟在後頭,好在天已經黑透,宮裡少有人走動,金禧宮距離坤儀宮也並不很遠。

眼看著快到了地方,我放慢速度,勉強定定神,等蔡安和水陌都跟上來,儘可能一副常態的邁入金禧宮。

可能是景熠在的緣故,院子裡略顯肅穆,下人並不多,一眼掃過去,能看見幾個內禁衛隱在各處,一個尋常又合理的狀態。

不理會金禧宮的管事姑姑匆匆迎出來行禮,我徑直奔了正殿,見沒有人,又往裡去。

那管事姑姑忙不迭的要去通報,卻趕不及我的速度,她聲音才起,我已然到了內室門口推了門。

看到景熠的時候,他正把一臉關切著靠近的貴妃一把推開,我也一眼明白了為什麼蔡安形容說,他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我在邁進門的刹那,要不是貴妃起身迎過來,我差點就朝景熠衝了過去。

他坐在桌旁,一手按在桌上,麵色是一種異樣的潮紅,像是微醺,卻整個人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眼睛半垂,連我到門口都沒能讓他抬一下眼。

忍不住皺眉,這到底是怎麼了。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貴妃的禮行得很淺,語氣在驚訝中滿溢著戒備,“這麼晚了,娘娘這是——”

我根本不理她,全部心思都盯在景熠身上,直到他少頃抬頭與我對視了一眼,才略略回緩,轉頭看貴妃:“本宮聽說皇上身子不適,特來瞧一眼。”

說著我走過去到景熠身邊,還沒伸手,就見他略一揚手阻止了我,我看了一眼他那已然筋絡儘顯的手背,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中毒,於是以身為擋,迅速將手指伸到景熠麵前的酒杯裡沾了一下,內力發揮到極致,卻並未覺出什麼異樣。

回身對著貴妃沉聲:“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貴妃雖然略帶驚悸,還是實話實說,“皇上隻是不勝酒力。”

景熠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是不勝酒力,這理由恐怕是從景熠嘴裡說出來的,剛好給我借題發揮,順著她的話怒斥道:“隻是?戰事當前,明日便是%e4%ba%b2征之日,皇上的身子怎能有半點閃失,貴妃不知道該怎麼侍君伴駕麼!竟然還勸飲至此,若是誤國誤民,你有幾個腦袋!”

貴妃愣一愣,臉上一陣青白,趕緊跪了道:“臣妾知罪。”

周圍的下人見狀也都陪著跪了一地,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趁所有人都低頭的功夫,連忙轉身,出手如電,封了景熠%e8%83%b8`前幾處大%e7%a9%b4。

眼看著他麵色略緩,我回頭吩咐蔡安:“送皇上回坤儀宮。”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二章 隻手可彌天(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無論是什麼狀況,把景熠弄回安全的地方是當務之急。

說著我就要扶景熠起身,右手刻意去抓他的手腕,想先探一探嚴重性,不料才一碰到就被他一把推開,與方才推開貴妃一般無二,不過是因著封了%e7%a9%b4道,力量小了許多,我怔一下,沒有與他較勁,立時鬆開由著蔡安接了手。

這時候貴妃卻突然站了起來,意欲去攔:“皇上身子不適,還是不要挪動的好,不如宣太醫來瞧一瞧。”

我當然知道她的心思,這是擔心景熠被我從金禧宮弄走,後麵有什麼事定會賴到她頭上,到時候她豈不是百口莫辯,死不足惜。

我一步上去阻了她接近景熠的意圖:“貴妃還嫌禍闖得不夠大麼?是否要宣揚到全天下都知道皇上在%e4%ba%b2征前醉酒?還是要讓敵國知曉統帥身體不適?”

罪名扣得極大,貴妃神色一凜,剛要堅持,我又搶了一句:“又或者,想到太後麵前去說一說?”

我主動搬出太後倒讓貴妃沒了話,趁這個空當,蔡安已經扶景熠出了門,我歪頭看了一眼,景熠出去沒幾步就推了蔡安大步前行,看起來與往常無異。

貴妃也看到了這一幕,臉色稍緩,我此時回頭環視一下屋裡陳設,眼睛落到香爐上——酒驗過沒有問題,那麼可能有蹊蹺的就是食物或者熏香,想到方才碰到景熠的時候他身上的滾燙,想到他連續推開貴妃和我,心裡驟然一動。

狐疑著瞪了貴妃一眼,我不敢再耽擱,忙著邁步去追景熠。

我出來的時候景熠的轎輦已經走出一段了,水陌有點迷惑的湊上來:“小姐,剛才皇上吩咐回乾陽宮。”

立刻皺了眉,也顧不上有沒有人瞧見,我拔%e8%85%bf就追上去,轎輦行進得一向不快,我很快攔住蔡安:“去坤儀宮!”

蔡安一臉為難:“可是皇上——”

“聽我的!“我低吼,“你看不出來有事麼!”

蔡安這會兒也是不掩慌亂,隻得點頭,吩咐了人往坤儀宮去。

傅鴻雁此時從一側出現:“出什麼事了?”

“彆問那麼多,”猜測尚未證實,我不想解釋,“叫人把坤儀宮好好的守起來。”

景熠的確是失了常,根本沒聽到我在外頭的動靜,下了轎輦才發現是坤儀宮,要拒絕已然來不及,我攔了作勢要上去伺候的水陌,看著蔡安把景熠安置在內室之後被轟了出來,便擺擺手驅散了所有人,自己進屋關了門。

景熠坐在那低頭愣了一會兒,抬眼看我:“可以了,把%e7%a9%b4道給我解開。”

我聽了就往前去,剛要抬手就聽到他下一句:“然後你也出去。”

我手上當即一頓,愣一下,不敢置信的開口:“……噬情?”

他眼神明滅,低聲:“嗯。”

幫他解了%e7%a9%b4,我迅速往後退開,儘管早有猜測,心裡還是驟然亂成一團。

噬情與噬魂同宗,都是西域破月門的不傳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