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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熠十二歲,我七歲。

從建德帝駕崩,唐桀有好多年的時間沒有再收徒,除了我,就隻有景熠和沈霖,開始的時候,他們兩個總是一起來,一起走,到後來,景熠來的越來越少,甚至會好幾日不出現,待到他十六歲大婚之後,我們甚至一度要到京城睿王府裡去才能見到景熠。

所以這些年我反而是見沈霖比較頻繁,比起景熠的不多言,沈霖溫和有禮的多,這個同樣俊朗的男子有著寬淡的心性和爽朗的氣質,隨著年紀的增長,更添了似水的儒雅,唐桀很喜歡他,也隻有他在武功之外得了唐桀的醫術真傳。

這方麵我和景熠都學得不多,唐桀說,醫者素淡,景熠因著身份必須狠絕,我則太過急於成為落影,我們各自有著急切的理由,所以學不成的,乾脆不必浪費時日。

要成為落影,我的功課極其繁重,除了從唐桀那裡學全傾城四大四小八個支係劍法,更多更重要的是闌珊教給我的許多龐雜武功,從內功兵刃,到醫毒暗器,甚至傾城劍法每一支係的優勢弱點,她說,這才是落影闌珊這類角色所必須具備的,要成為一座城的圖騰,必須要比裡麵的任何一個人都強,不鳴則已,站出去就能睥睨整場。

從手裡拿起劍開始,我就再不是那個備受寵愛的小女孩,我需要時刻牢記的是,對自己越苛刻,才能將傾城的秘密和使命傳承得越久,才能離他越近。

麵對這些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我從未有過半句怨言,景熠和沈霖因著各自的身份並沒有太多時間來學武,我不同,我已經放棄了所有身份,所有的時間氣力都可以用來精進自己,也隻有這樣,見不到景熠的日子我才能覺得安心。

景熠是我堅韌的根源,他在的時候,我常常盯著他看,耽擱掉大塊的寶貴時光也在所不惜。

不敢正對著他,會被他發現不說,他的正麵太冷,是那種單憑一個眼神就能讓你冷透的寒涼,讓人望而卻步。也不願在他背後,當看不到表情隻有背影的時候,會覺得那個身軀太硬,是一種堅定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生硬。

於是我偏愛他的側麵,特彆是他肅然沉默的時候,可以看到他那挺括線條勾勒出來的完美輪廓,五官銳利精致,微抿的如刻薄%e5%94%87,長睫下有著淡淡的影,陽光明媚的時候傾世耀眼,烏雲密布的時候同樣卓群,是一種可以讓人平靜仰望的軒昂風情,看他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會黯然失色。

我進步得很快,四年後就學完了他們能教的,開始拿起暗夜,這比當初的娘和闌珊早了整整兩年。

唐桀說過,我擁有娘留給我的得天獨厚的身體素質和天賦,內力修為方麵可以優之常人十年,早在當年見到我時就想選我做闌珊的傳人,隻是娘那時候攔著,說不想我像她們姐妹一般自幼被人安排了命運,希望等我長大一點時能有自己選擇。

他幾次提起,言言,千萬千萬不要浪費了你的天賦。

我那時候聽到這些隻是覺得開心,狠狠的點頭,我知道這意味著我擁有比旁人更高的□□,我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可以經常見到他,可以在數年以後站到他身邊去,我從沒想過要追問為什麼我能擁有這種天賦,也從沒想過這其中的份量根本不像唐桀似不經意間提起的那麼輕描淡寫。

就連娘說過的,讓我回到爹身邊的話也被我在常常能看到那抹身影的日子中,簡單的忽略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例行標注:景熠(yì),熠熠生輝的熠。

☆、第二章 憑欄望經年(三)

建宣八年的一天,原本是極普通的日子,沈霖卻在這日闖了禍。

“這是什麼東西?”我看著手裡的小瓷瓶,問沈霖。

“景熠叫我配的藥,”沈霖道,“想讓師父給看一眼。”

旁邊的闌珊一挑眉:“你配出來的還不放心?什麼藥這麼慎重?”

“是要慎重一點,”沈霖笑笑,遙遙示意,“宮裡使的。”

聞言闌珊點頭沒再多問,沈霖很快又囑咐我:“直接給師父就好,你不要打開來。”

我嘴角一揚,嗤道:“這麼要緊?你配的是□□麼?”

“不是也差不多了,總是對身子不好,”沈霖依舊溫和,補了一句,“特彆是女孩子。”

“拿來我看一下,”我還沒多問,闌珊就把瓷瓶要了過去,近來她醉心於製毒,此時起了興致,問沈霖,“他這是又要對付誰了,這麼大費周章。”

沈霖還未說話,闌珊已將那瓷瓶的塞子拔了,很快一縷淡香飄出來,淡的若有如無,又不可忽視,十分特彆,讓我隱約有點熟悉。

不覺歎道:“味道這麼特彆……”

“嗯,”沈霖點頭,微微皺眉,“就想著去掉這味道,卻找不到合適的替代之物,所以來讓師父給看一下。”

半晌沒有出聲的闌珊此時忽然開口:“這東西對女子是什麼功效?”

趁著沈霖一愣的工夫,我插話道:“總不會是駐容養顏的東西——”

說著心裡一動,帶點驚訝的朝沈霖看過去,果然見他點頭:“是避孕的。”

闌珊頓一下,問:“若是已有孕的呢?”

“受孕三個月內的都保不住,”也許沈霖意識到了什麼不妥,補了一句,“皇長子出生在誰家事關重大,也怪不得景熠狠心。”

闌珊聽了淡淡的:“他站在那個位置,狠心一點倒是無妨。”

沈霖這才放下心,道:“為防有失,那就勞煩師娘回頭給師父瞧一眼,我這會兒有事要趕回去。”

“不用給他看了,這藥配得沒錯,”闌珊沉默了一下,%e5%94%87邊淡笑,“隻是不必浪費時間,這香味是去不掉的。”

沈霖一怔:“師娘也知道這——”

“沒事了,你回吧,”闌珊打斷他,轉過身往屋裡走,隨著吩咐我,“落影送他出去。”

沈霖離開以後,我慢慢往回走,心裡有些疑惑,比起沈霖,我更了解闌珊,也更慣於觀察,在我看來,闌珊剛才那一笑存了太多情感在裡頭,雖然一閃即逝,但還是看得出有些勉強和淒恨,遠遠地看見唐桀走過去進了闌珊的院子,我心裡忽然就電光石火的閃了一下,驟然一驚。

我六歲那年闌珊曾經有過身孕,後來小產了,往後再沒有過孩子,唐桀隻說她是因著內力衝了氣血,保不住孩子,也不易受孕,多年過去,闌珊早已認命,要不是剛才沈霖拿出來的那藥,我可能根本不會想起來,那香味,分明就是唐桀和闌珊寢室裡的味道!

我極少到他們寢室去,僅有的一兩次還很快就被唐桀支走,現在想想,難道——

闌珊剛才叫我落影,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從來不這麼叫我。

心裡立刻急起來,拔%e8%85%bf就朝闌珊的院子奔過去。

然而還是晚了,當我以極快的速度掠過院子躍進屋門,隻聽到一聲不大卻清脆的聲響,那個小瓷瓶在唐桀腳邊碎開來,淡香氣味隨即在屋裡彌漫開來,闌珊就在這樣的淡香中提起一把劍朝唐桀刺了過去。

我不知道他們兩人在方才那短短的時間內說了什麼,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我遲了一步,已經來不及伸手阻止。

一個馳騁江湖多年的傾城城主,麵對這樣一把失去冷靜和章法的劍,要避開或製服簡直輕而易舉,但他卻沒有動作,甚至都沒有試圖躲閃,隻是用一種愧疚中夾雜了複雜情感的目光迎麵看著她,然後一聲都沒有吭的任憑那把緋色長劍貫穿了%e8%83%b8膛。

伴隨著的是闌珊悲傷絕望的聲音:“你為什麼這麼做——”

看著唐桀被闌珊用劍死死的抵在牆上,我連忙衝過去拉闌珊:“姨娘,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闌珊身上顫得厲害,狠狠盯住唐桀,像是等著他說什麼,唐桀微閉了一下眼,張了嘴,艱難吐出一句:“對不起。”

“師父!你彆說話啊!”

我震驚於唐桀還敢開口,學武之人誰不知道,被劍刺穿%e8%83%b8口,首先跟不上的就會是氣息,要立刻提氣護住心脈才有救,他竟然散了氣息來說話,難道瘋了麼!

況且不管是解釋還是掩飾,闌珊想要的是一個理由,他冒了生命危險開口卻隻說對不起,不但不會有半點幫助,還會更加激怒闌珊。

果然闌珊的麵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表情猙獰了下,恨意湧入眼中,也不說什麼,一把推開我,作勢就要把那劍□□。

我見狀大驚,這會兒把劍□□,唐桀還能有命麼!

當即也顧不得什麼,劈手就去攔闌珊,情急之下自然撿了最厲害的招式,一招就逼闌珊把劍撒了手,攔在唐桀身前,大聲對闌珊喊:“姨娘,你冷靜一下,你真要他死麼?”

“你讓開!”闌珊抄起一邊桌上唐桀的劍,一招劃過來,“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他死!”

我危危險險的躲過一招,被迫之下亮出手中的暗夜招架,儘管經常和闌珊過手,但我從未麵對過真正殺機四射的她,她不管不顧,我卻不敢傷她,眼看著唐桀已經支撐不住緩緩滑坐下去,我心裡焦急萬分,既盼著有誰能出現來幫忙,又擔心有人來了看到這一幕,傳出去是天大的事。

一連讓了十幾招,僵持不下,直到差點被闌珊一劍刺中,我知道這樣下去三個人都不會有好結果,這才終於發了狠,儘了全力化守為攻,把豐厚內力和精妙劍式發揮到極致,沒幾招就掌握主動占了上風。

其實並非我身手強過闌珊,而是她此時心智已亂,招式套路混亂不堪,屋內並不寬敞,她拿著唐桀的長劍本就不順手,又不大施展得開,這才讓我憑著暗夜的精妙靈活取了勝。

趁著闌珊被我逼得後退失去重心的空擋,我欺身而上奪下她的劍丟開:“姨娘!”

闌珊站在原地看著我,似乎平靜了一些,少頃她又緩緩轉過頭去看唐桀。

此時唐桀的%e8%83%b8口已經綻開了一團血跡,人也有些虛弱,兩人對視著,不說話。

我看著他們兩個,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輕輕把暗夜收起。

闌珊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隻哭,並不開口,少頃慢慢的朝唐桀走了過去,我忙要湊上前去攔,唐桀卻向我抬起一隻手,示意我不要過去。

闌珊走得很慢,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睛,隻能看到唐桀半仰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目光溫和憂傷。

終於走到唐桀麵前,闌珊蹲下來,把手放在了唐桀伸向她的手中,哭得愈發傷心,後背顫唞著讓人心疼,唐桀此時已經說不出話,隻是任由闌珊把他的手抓得很緊。

好一會兒,聽到闌珊的聲音:“言言,你已經學成了。”

她說話的時候沒有回頭,依舊是看著唐桀,這讓我立時有點惶恐,訥訥:“姨娘——”

“回頭出去做一件大事,讓落影這個名字為天下所知,”她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哭過的樣子,“從此以後,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