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那把酸枝木雕花椅上，品著丫鬟雪玉剛剛送來的廬山雲霧。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老夫人抬起頭，眸光隱隱含著銳利。“你來了。”

走進房間的正是宮懷羽。她先向老夫人施禮，然後起身道：“一切都如祖母所料，施雲岫果然看出那冊子是假的了。”

“嗬嗬。”老夫人笑了兩聲，但是眼睛裡卻半點笑意也無。“那是因為你沒有劫走樓越淩。”

“是懷羽無能。”宮懷羽低下頭。

老夫人擺擺手，“罷了。既然被她們看穿了，也就隻能見招拆招了。宮家男兒都是不成器的。懷羽，彆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若你不能除掉鴆羽，宮家七小姐就隻能出點意外了。”這是非常明顯的威脅。

宮懷羽聽了沒有本分遲疑。一個能將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子孫女作為棋子的人，還能指望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孫女有什麼%e4%ba%b2情呢？

“施雲岫是鴆羽的首領吧？”老夫人突然道。

宮懷羽的表情沒有變化，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句話。“沒錯，鴆羽正是施雲岫一手創立。”

老夫人點頭。“一個孤女，能做到這種地步，不容易啊！我們宮家若是有一個她這樣的人，我也不用撐著這把老骨頭在這籌謀了。”似感慨，似羨慕，最終變成了一聲歎息。

“宮家有這樣的人，隻是祖母沒有發現而已。”宮懷羽抿起薄%e5%94%87，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嗎？”老夫人嘲諷地問。“你和她也鬥了這麼久，明明是先動手的，卻半點先機沒有搶到。懷羽，我原本是很看重你的，所以才同意用你代替思羽，可是最近你的表現實在讓我很失望。”

宮懷羽倏然抬頭，露出那張不算驚豔也很耐看的臉。“失望嗎？您這一生對誰不失望呢？所有人都是您手中的棋子，連整個宮家都是。可是到頭來您得到了什麼？您住在這裡，可有人主動來看過您？”

老夫人的臉色一變，抬手指著她道：“你……你怎麼敢這麼和我說話？”

宮懷羽笑了，笑得陰冷至極。“有什麼不敢的？祖母，您以為您還是宮家的掌權者嗎？這麼久的時間，您交給我多少宮家的勢力，您算過嗎？”

話說到這，老夫人聽明白了，反而鎮定下來。“懷羽，你要反我？還是要反宮家？你以為你手裡握著宮家的勢力，就能翻盤嗎？你還是太年輕，如果多隱忍幾年，也許你會成功的，可是現在……”

“現在也不會失敗。”這句話不是宮懷羽說的。

老夫人眯縫起自己的眼睛，努力看清隱藏在暗處的人。“你是誰？”

“老夫人不僅目力退化了，連耳力都差了好多。”陰影裡的人走了出來，卻是秋一荻。

老夫人倒是認得她，一見她出現，冷笑道：“你們兩人果然聯手了。”

秋一荻施施然地走過來找了張椅子坐下。“那是自然的。不聯手，怎麼對付您呢？”

“你們想要怎麼樣？就算你們殺了我，宮家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老夫人見慣大風大浪，這會兒並不驚慌。

秋一荻不說話了，轉頭望向宮懷羽。宮懷羽走近了一步，“祖母，我其實應該叫您一聲外祖母。我娘是怎麼死的？”

老夫人道：“她是病死的。”

“思羽是怎麼死的？”

老夫人皺眉。“思羽是死在你的劍下，你為何要明知故問？”

宮懷羽冷笑。她從懷裡拿出一方白絹，隨手一抖已經展開。白絹上殷紅的字跡看得人觸目驚心。“您還認得這字嗎？這是我娘的%e4%ba%b2筆血書。您為了奪魂劍譜派人半路截殺了我爹，軟禁了我娘。還以我們姐妹的性命相要挾，逼我娘說出劍譜的下落。若非出了意外，我被人奪走，如今恐怕也會和思羽一樣命喪九泉了。”

老夫人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麼說，你是來為你爹娘報仇的？”

“還有思羽的仇。為了取信您，她搭上了性命。外祖母，我一家三口的血仇，您說懷羽該不該報呢？”宮懷羽的手在抖，但是她的臉色掛著笑，笑得十分開心。她隱忍了這麼多年，就是要想這位宮家的掌權者報仇。

老夫人一歎。“我已經這把年紀，死在你手上又有什麼要緊的？懷羽，你是個人才，原本有機會和我一樣，成為宮家的實際掌權者，可惜……你執著於小處，終究難成大器。”

宮懷羽不再說話。將手中的白絹小心折好收入懷裡。

“既然要殺我，你為什麼還不動手？”老夫人問。

一旁的秋一荻突然笑了一聲。“老夫人，您要懷羽%e4%ba%b2手殺死自己的外祖母嗎？這多麼殘忍？您放心，方才的廬山雲霧裡被我加了一些東西，您不會有痛苦的。”

到這時老夫人的臉色才真的變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秋一荻，“你……你居然下毒！”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鴆羽下得百蟲血毒殺了峨眉弟子淩嬌嬌，樓燕嵐也中了毒，現在還沒醒呢。您若是中了百蟲血，是不是也不會令人感到意外呢？”秋一荻抬頭四處看看，“你這裡啊，這麼安靜，沒人發現也很正常對不對？”

老夫人的呼吸急促，臉上很快泛起了黑色。

“九泉之下，看您如何麵對我爹娘和思羽？”宮懷羽說著已經將老夫人癱軟的身子移到一旁的椅子上。回身一掌劈開了那把酸枝木的雕花椅。

老夫人還沒有斷氣，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這樣也會被看穿。

椅子的碎片中，掉落了一本薄薄的冊子。宮懷羽走過去撿起來，撣了撣上麵的木屑。

一旁的老夫人終於咽氣了。不過房間裡的兩個人卻都沒有在看她一眼。想她也算武林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沒想到榮華一生，到頭來死得這樣淒慘。

“你真的打算將這冊子交給施雲岫？”秋一荻問。

宮懷羽隨手翻了翻，不過以她的閱曆，還看不出什麼端倪。“不交怎麼辦？雲岫不會罷休的。”

“我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不到你也如此。那位武林聖者到真是有些本事。”秋一荻揶揄著。

宮懷羽不理會她，終於轉頭看了一眼老夫人，又摸了摸懷裡的那方白絹，暗暗舒了一口氣。

☆、第四十二章 往事

宮懷羽和秋一荻四下看了幾眼，見沒有什麼特彆的，轉頭叫了一個人進來。正是老夫人的貼身丫鬟雪玉。“這裡就交給你了。”

雪玉低頭應著，恭敬地送二人出門。

“說起來，你們宮家的人倒是真不喜歡這位老夫人呢？這麼久了也沒人來看一眼。”秋一荻邊走邊說。

宮懷羽冷笑。“否則我怎麼敢輕易出手。如今宮家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樓越淩被劫走這件事上，這件事還要多虧你了。”

秋一荻嬌笑，美麗的臉上滿是魅惑。“你我之間何須客氣。”她抬頭看看天色，“算起來也差不多該把人放了吧。幸好那不是樓越淩，不然我真舍不得放呢。”

“樓越淩可是一朵紮手的花兒。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宮懷羽警告。

“說說而已，就她那身世，我幻宮還不想自找麻煩。”秋一荻揚揚手，一隻不起眼的小鳥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她的手一送，小鳥立刻飛遠了。

宮懷羽一旁看著，這種靈鳥傳信的方式，始終是幻宮的不傳之秘。她和秋一荻認識多年，也沒有學會。

秋一荻注意到宮懷羽的神情，笑道：“你若是肯入我幻宮……”

“我還有宮家要管，沒那麼有空。”宮懷羽想也不想地拒絕了。若是要入幻宮，早就可以入了，她何須等到現在。

“哼！”秋一荻頭一扭，露出一個嬌嗔的表情。“我可提醒你，不管是鴆羽還是你們宮家，誰殺了石離，你都要替我報仇。”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宮懷羽鎮定道。

秋一荻本來已經轉身準備離開，聽了這話又轉頭回來，“這下我倒是真相信石離是死於鴆羽之手了。罷了，我要的也就是個交代而已。”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秋一荻的身影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之中。宮懷羽拿著手裡的冊子，趕去了樓燕嵐所住的院子。

進了房間，卻沒見到施雲岫。

“雲岫呢？”

阮煙羅和曲紅綾正在一旁小聲聊著什麼，見她進來隻是看了一眼，並沒有回話。還是樓越淩為人厚道，回道：“前麵有消息傳來，說已經找到我了。雲岫過去看看。”

宮懷羽點頭。將冊子交給樓越淩。“這是我給雲岫的交代。”

樓越淩接過冊子，“你和雲岫之間有什麼交易我不清楚。我隻負責驗看這冊子裡的內容是真是假。你們之間的事，你還需要去找雲岫。”

“有勞前輩了。”宮懷羽一拱手，轉身離開了。

宮懷羽前腳剛一離開，方才還很穩重的阮煙羅和曲紅綾立刻湊過來，“前輩，冊子裡究竟記載了什麼？”

樓越淩搖搖頭。“我還沒看呢。”

阮煙羅摸摸鼻子，和曲紅綾一起退到了一邊。

施雲岫和明靜大師幾人居中調度，終於將易容成樓越淩的厲蕖枝救了回來。整個過程都很順利，眾人皆大歡喜。

這個“樓越淩”被救回來後狀態不是很好。施雲岫立刻將她送到樓燕嵐的院子裡休養。因為是女子的關係，一群武林眾人也不好過分圍觀，一個個地散去了。

施雲岫帶著“樓越淩”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真正的樓越淩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施雲岫一眼就看見了樓越淩手裡的那本冊子。由於方才人多，她還沒有看到宮懷羽。

“小枝，先將你們兩人的身份換回來。”施雲岫吩咐道。

進了房間，方才還狀態不好的厲蕖枝立刻恢複了原樣。沒辦法，不這麼做很難擺%e8%84%b1眾人的詢問。

厲蕖枝手腳麻利，很快兩個人的易容都被去掉，換了衣服，重新梳了發髻之後，一切恢複了本來的模樣。

“雲岫，我有話對你說。”樓越淩起身，去了院子裡的另一個房間。施雲岫囑咐幾人小心守著樓燕嵐，這才跟了出去。

進了這間房間，陽光依舊徹底消失。樓越淩坐在椅子上沒有點燈，施雲岫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歎了口氣。走到桌邊拿出隨身帶著的火折子，將蠟燭點亮。

“越淩，有什麼話就說吧。”

稱呼上的改變，讓樓越淩轉過頭來。“我們一直以來的猜測都是真的。”這一句話，她說得萬分艱難。身為武林中掌握消息最多的人，她已經很少會這麼激動了。

施雲岫拿著火折子的手一動，火折子險些落到了桌子上。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外麵在這時候刮起了風，吹得窗欞紙啪啪作響。

“宮家做了一個局。利用門派裡的矛盾挑撥得各派私鬥。”樓越淩的聲音緩緩的，很平靜。顯然方才的沉默已經讓她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那座梵天樓呢？”這才是施雲岫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