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身體狀態不太好,”月不由苦笑了一下,“如果周助想在我不在狀態的時候和我打球,那也可以。”
“嗬嗬,等月覺得什麼時候能行再說吧。”不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很累的。”
“嗯,謝謝。”
月輕喘了一會兒,將右臂按在沙發上,撐起身來向後看去,“周助,時間不早了。家裡人會擔心的吧?要不你先回去?”
“那我就先走了。”
不二攏了攏月柔順的栗發,極快地向書房的門口看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輕輕問道,“呐,你和他們住在一起……真的可以嗎?”
“嗬嗬,安心好了。工藤大叔雖然喜歡開一些惡劣的玩笑,但總體來說,還是值得信任的。”月笑著捏了捏他溫熱的掌心。
“你這樣說,那我就放心了。”
不二拿起書包斜跨在肩頭,秀麗的臉龐浮現出三月春風般溫柔的微笑,“呐,我回去了哦。月,明天見。”
“明天見。”月點了點頭。
書房的門被輕輕掩上了,不二周助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樓梯間。
月仰著臉深深呼吸了幾次,從躺著的沙發上站起身來。
他有些喜歡不二這個朋友。
這個亞麻色發絲的少年一直是聰慧而安靜的,從來不聒噪,氣息平和而溫柔,是一個十分令人安心的存在。
但他絕對不柔弱,也不是沒有脾氣的。
想到他之前在庭院裡一網球砸過來,正好砸掉工藤大叔手裡那把手槍的情形;想到他不斷滴水的流海下,那雙殺氣四溢的冰藍色眼睛,月
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不二周助,真是非常有趣的人呐。
腳步有些虛浮,腦海裡也有些昏昏沉沉。
倦意如上湧的海潮一般不可抑製地蔓延開來,月覺得自己走著走著,都快要睡著了。
他也懶得爬樓梯再去三樓,隨意在二樓找了個有床的房間便和衣躺下。
不大的房間整潔而舒適,很是熟悉的感覺。
柔軟的席夢思乾淨清爽,呼吸間混雜著淡淡的肥皂清香,有著不可思議的催眠效果。
月幾乎是在碰著枕頭的那一瞬間,便立即睡去了。
床邊,書桌上精致的相框裡,黑發的男孩女孩正一起站在碧天草地裡,露出如向日葵一般的燦爛明亮的笑容。
……
不知睡了多久,有人在耳邊“啊”的一聲,月微蹙的眉尖動了動,似乎立即就要醒來。
雖說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但他卻睡得並不深沉。
許許多多的場景如走馬燈一般從眼前晃過,迷迷蒙蒙,光怪陸離。但那又並不真的是夢境。
月知道自己醒著,但腦子裡卻如壓了一塊巨石一般沉重。思維如經久失修的齒輪一般遲緩。
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一個黑發的人影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一隻微微沁涼的手試探著撫上了自己的額頭。
那人輕歎一聲,兀自低聲嘀咕了幾句,“看樣子是低燒啊……老爸那玩笑也開得太過分了,居然把人嚇病了,唉。”
這幾句低低的話語剛映入耳裡,月的身體便不由輕顫了一下,如遭雷擊一般。
太熟悉了。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
無論是在前世,抑或是夢中,他都聽過無數次。
永遠的少年嗓音,稍稍壓低聲調時,又帶著一絲略微含混的鼻音。
天真而成熟,溫柔而嚴肅,無拘無束的腔調裡,又透著堪破一切的睿智。這幾種反差頗大的感覺全都蘊含在那熟悉的嗓音裡……獨一無二。
“龍崎?”
他輕喚一聲,用儘全力地握住來人的一隻手。雖說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想看清他,但虛晃的視線卻隻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月愈發收緊了手指。
指尖傳來的淡淡體溫提醒他這並不是一個夢境。
工藤新一被抓得有些疼了,卻也隻好咬牙默默地忍。
他們一家三口剛剛從美國度假回來。
老爸的好友史密斯開車來機場接機,一路上談到那個借住在他們家的少年時,一直都是讚不絕口。
途中,史密斯陪他們去商場買了些生活用書,而自家那惡劣的老爸卻興致勃勃地先回家,據說是要“逗一逗那孩子”。
現在看來……這個叫做夜神月的少年,卻懨懨地躺在他床上,看來是被他那惡質的老爸逗生病了。
他看上去一副燒得昏昏沉沉的樣子,但拽著自己的那隻手,力氣卻出奇的大。
“……你回來了嗎?之前,對不起……”
栗發少年虛睜著迷蒙的雙眼,幽深的瞳眸裡卻毫無焦距。乾裂的淡色嘴%e5%94%87一張一闔,道出的,確是歉意的話語。
他大概將自己認作了一個另外的人吧。
工藤新一不由淡淡的苦笑,一方麵對自己被拽得不能動彈的狀況有些無奈,另一方麵又對這個蒼白麵容的少年很是好奇。
“月君,你等一下,我給你去倒杯水過來。”
新一動了動,試圖拉開他那緊拽自己的手指,可試了又試,依舊徒勞。
月輕咬著%e5%94%87,氣息有些不穩,但依舊固執地、斷斷續續地訴說著:
“……你說過,我是你第一個朋友。其實,當時我並不以為然,也沒有意識到這些。後來,你走了,我才發現我錯了。梅洛他們比你差遠了……
一切都好無聊。你這次回來,是原諒我了嗎……你還願意把我當做朋友嗎……”
工藤新一煩惱地將頭發抓成了鳥巢,卻是在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概是兩個朋友之間鬨矛盾分了吧,隻可惜,自己並不是他那個朋友呢。
難道自己和他錯認的那位之間,有什麼相似之處嗎?
嘛,不管了,看他病得這麼可憐……先安慰安慰病人再說吧。
“月君,我們當然是朋友。”新一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輕柔地說道。
他皺了皺眉頭,努力回想自己小時候生病媽媽安慰自己的樣子,於是便有模學樣地伸出手臂來,摸了摸少年那瘦削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固定而溫柔的節奏有著濃濃安撫的意味,那緊蹙的眉尖果然放鬆了些。
“……彆走。”
栗發少年低低地咕噥了一句,終於沉沉睡去。那隻手依舊不依不饒地抓住自己的手腕,但少年的%e8%83%b8膛微微起伏,鼻息變得均勻而又平穩。
工藤新一探過臉去,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最終確認月已經真正熟睡了。
一連坐了十個多小時的飛機,時差都還沒有倒過來。他自己也是困倦的不行……而且也沒有吃飯,正是饑腸轆轆的時刻。
雖然很想離開去吃點什麼東西,但看看這情形……大概是走不開了。
唯一的床被霸占了,但基於一切都有可能是自己的惡劣老爸行為導致,所以也隻好忍了。新一趴在床邊,用另外一隻自由的手臂托著下頜,
百無聊賴地盯著床上的人看。
那張白淨精致的麵龐由於低燒的緣故,微微泛著點粉紅。連臉上那細微的絨毛也看得很清晰。再加上那額間沁出的晶瑩汗珠……真像是一隻
水靈靈的水蜜桃啊。∮思∮兔∮在∮線∮閱∮讀∮
這麼一想,似乎更餓了。
對了,病人不能這麼拖著吧,萬一燒壞了就不好了。
工藤新一想了一想,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喂,是新出醫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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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總是一色的玄黑,總讓人不知不覺地觸到心之深深處的糾結。
月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一個魂纏夢繞的熟悉嗓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無法解釋的神秘召引。
他清醒地從既定軌道剝離,徒步往回走,複身為青年、少年、童年,走回隸屬的根源世界。
他浸潤其中,被第二度洗禮與祝福。
Chapter 54 試驗
天際是灰蒙蒙的,黯淡而晦澀,密布著沉沉的陰雲。
整夜,窗外的雨水一直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玻璃;風聲在遙遠的地方低聲呢喃,一如某個似曾相識的雨天。
在這整潔舒適的臥室裡,月卻睡得不太安穩。
一方麵,意識被夢境拖去迷霧重重的深淵;另一方麵,身體卻如被巨大的章魚緊緊縛住、不得動彈,朦朦朧朧喘不過氣來,鬼壓床一般難
受。
但就是掙紮著醒不過來。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微弱的天光透過暗紅色窗簾的罅隙在月眼簾上跳躍時,他終於慢悠悠地醒來。
他歎息著,依然覺得身上壓著什麼東西,重重的呼吸有些難受。
月睜開眼睛,最先入目的就是一條胳膊,大喇喇地橫擱在他的%e8%83%b8口。視線繼續下移,他看到自己的大%e8%85%bf上還壓著一隻腳。腰間還被一雙手
緊緊摟住。
某個一頭淩亂黑發的家夥正將頭埋在他的肩胛處,睡得口水如小溪一般流淌。而且半個人正以一種令人糾結無比的方式壓在他身上。
月終於知道夢裡的八腳章魚是啥回事了。
可是,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家夥是誰呢?為啥會出現在這裡、還抱著他睡覺?
右邊的胳膊上有些濕漉漉、黏糊糊的感覺。而且還伴隨著那莫名其妙家夥的均勻呼吸,被噴湧著一陣一陣潮濕的熱氣。
月是有一點微微的潔癖的。
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他可以忍耐很多東西。但也是有某種特殊的情形,是他絕對不可以忍受的。
他轉動著脖頸僵硬地看向肩頭流淌的口水、口水、口水……
所有的思維全都無法繼續下去了。
腦海裡有一根弦似乎瞬間崩裂。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