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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咱們家裡的人視為她自己的家人,懂了嗎?」

兩眼盯著那隻高高舉在半空中的拳頭,慕容羽段小心翼翼的側移一步,儘量避開娘%e4%ba%b2的攻擊範圍圈,再認真思考片刻。

「或許……懂了。」

不是很有把握的語氣,令人聽了一點信心都沒有,不過,這也表示他至少會試著多和媳婦說說話,那就夠了。

「每天都要說喔!」

「是。」

「很好,那咱們進去吧!」

話落,杜琴娘抬腳就走,慕容羽段連忙闔起甫張開的嘴,快步跟上。

他原想再問問,他應該什麼時候跟妻子「說話」的,現在想想,也許娘是要他自己決定,那就他自己決定吧!

同樣的,晚膳後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而慕容羽段也習慣性地一回房後便坐上書案後的椅子,打開書本,靜下心來看……慢著,不能看!娘要他和硯心多說點話,但他們根本沒什麼時間獨處,算來算去也隻有現在,現在再不說,就真的沒什麼機會說了。

可是,他究竟要跟她說什麼呢?

心中暗忖,他的視線下意識往前望,正好他的妻子將茶盅擱上書案,兩雙目光很自然地交會在一起,然後,膠著住了,並不像以往那樣片刻後就分開,因為……

他知道她在等待,等待他跟她說話。

而她也知道他在思索,思索要對她說的話。

所以他們的目光膠著住了,因為他在思索要說什麼,該如何起頭;而她在等待他開口,說清楚究竟是什麼事?這真的是很奇怪的狀況,娘說硯心和他不夠熟悉,他也承認,他和妻子的確相當陌生,畢竟,他們新婚才半個月,可是,他們之間卻毋須言傳便可意會到對方的心思,靠的完全是一種純粹的直覺,而不是對彼此的認識。他對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這種直覺,隻有對她,幾乎是從第一次在湖畔見到她開始,他就有這種直覺了,而對她的認識愈多,直覺所判斷出來的答案就愈詳細、愈精準,甚至比說出來的話更正確。

嘴裡說出來的話有可能是謊言,而隱藏在心裡的思緒是再真實不過了。

所以,他實在不認為他還有必要向妻子「介紹」自己,他們確實是很陌生,卻一點也不妨礙他們對彼此的直覺。

那麼就……

「小妹,她都十九歲了,卻沒有適合的對象上門來求過%e4%ba%b2,因為……」

這就是他思考後的決定,說出他心中的煩惱,不但可以讓她了解家裡的狀況,也可以個彆了解他的家人,更可以了解他本身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這也是他尊重她的表示!他在征詢她的意見。

所以,他就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而他的妻子也默默地站在那裡一直聽一直聽一直聽……請等一下,她……真的有在聽嗎?直覺不對而停下來的慕容羽段,狐疑地審視眼前的妻子,見她表情是不變的漠然,姿勢也毫無二致,尤其她那雙美得令人心痛的瞳眸更是盯著他看得毫不稍瞬,似是很專心在聆聽,可是……

「硯心?」

果然,沒有任何反應。

慕容羽段不由輕歎,娘說得好像不太正確,他很努力要讓妻子了解他的家、他的家人,她卻根本沒興趣聽嘛!

旋即,他又淡然一哂。

可是,這不也正是她最可愛的地方嗎!

於是,他伸長手碰碰她,她那雙直盯著他看的美眸突然睜了睜,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翻書頁。

「沒事了。」

然後,他垂眸看他的書,她則抱著女紅籃到窗前做女紅。

以後,他還是會繼續說給她聽!娘%e4%ba%b2的話不能不從,不過,如果是她不想聽的話題,他就不會再繼續說下去了。明兒個再換另一個話題吧!

喀嗓!翻身,繼續睡。喀噤!喀嗓!再翻身,再繼續睡。喀噤!喀噤!喀噤!喀噤……

猛然睜眼,以為是夢中的聲音卻更清晰地傳入耳際,慕容羽段不由狐疑地坐起身來。

新婚後的每日清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他都會聽到這種神秘的聲音,但在今天之前,這種聲音都在他真正被吵醒之前就消失了,所以他一直以為是在作夢,可今晨,那種聲音持續不斷的鑽入他耳內、鑽入他腦子裡,他想不清醒過來都不行。

那究竟是什麼聲音?

撩開床幔,他往外瞧,頭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妻子正坐在梳妝抬前,很正常,然後……他傻眼了。他的妻子正在剪頭發!她終於覺得無法忍受如此辛苦的生活,決定要落發出家當尼姑了嗎?不,不對,她是在梳頭發……也不對,她在梳頭發,也在剪頭發……

她……究竟在乾什麼?

驚疑地觀察了好半晌後,困惑逐漸自他心頭消逝,笑意慢慢浮上眼底,他緩緩盤膝坐正,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妻子在那裡忙碌不已。

梳梳梳……梳不下去了,垂眸看……打結了,拿起剪刀來,喀噤一聲剪掉,再繼續梳梳梳……又梳不下去了,再低眸看……又打結了,再拿起剪刀來,喀嗦一下剪掉,然後再梳梳梳……

喔,天,連那麼明顯的地方都敢剪!

慕容羽段無聲呻[yín],頗覺慘不忍睹地回開眼去,不敢再看,就說她那樣頭發很容易打結的,她為什麼不挽髻呢?

難道是……

一刻鐘後,妻子終於又梳又剪地「處理」好那一頭烏溜溜的長發,隨手拎了一條布帶紮起來就出去了。

慢條斯理地,慕容羽段下床來到梳妝抬前,低頭注視那一地剪落的青絲,無奈地搖搖頭,蹲身不舍地一一撿拾起來,仔細整理成一小繒,再找了一條絲巾包裹起來,收藏到書案的小櫃子裡。深思片刻後,他穿上妻子為他準備好的衣衫,也出房去了。

「娘。」

「嚇死人了!」杜琴娘一打開房門就被等候在門外的兒子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地猛拍%e8%83%b8脯。「你這孩子,今兒怎地這麼早就起來了,還杵在這裡嚇人!」

「對不起,娘,我……」慕容羽段低聲道歉。「是有點事想請娘幫忙。」

「什麼忙?」

「呃,是想請娘……」

兩個月後,慕容羽段終於鑽足了錢,刻意瞞著妻子%e4%ba%b2自進城裡挑了一件對他來講十分昂貴的首飾,然後在七夕這日,她起床的時候,他也跟著起床,在她坐到梳妝抬前,正待拿梳子梳發之際,他先一步拿走了梳子。

「我幫妳梳。」雖然動作相當笨拙,也有點手忙腳亂,但他很溫柔、很有耐心地為她梳好了長發!沒用過半次剪刀,還為她挽上了髻!他特地請娘教他的,然後,「順手」把一支瑩白中透著紫紋的玉釵橫在發髻上,再退後一步。「好了。」

凝視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半晌後,她起身,徑自離房而去。

她沒有任何回應,但雙頰上很清楚地又染上了兩朵紅暈,就因為那兩抹紅,自這日開始,每天清晨為她梳發挽髻橫釵,就變成慕容羽段固定的習慣了。

就像每夜用過晚膳回房後,他總是會先嘗試著說些煩惱的心事給她聽,倘若她想聽,他就會繼續說給她聽,她不想聽,他就閉上嘴巴看他的書,她做她的女紅;也像入睡前,他必定會環臂圈上她腰際,讓她的背貼住他%e8%83%b8膛,之後再入睡。

不經意的動作,不經意的養成了習慣。

除此之外,他們夫妻之間很平淡,真的,好平淡好平淡,平淡得連相敬如賓都談不上,就像人家所說的,淡如水,一點味道都沒有。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其實那也怪不得他們,一個冷冷淡淡、一個生性內斂;一個啞巴、一個沉默寡言,總之,一個冷、一個悶,兩碗都是毫無溫度的冷水,沒有半絲火花,又如何燃燒得起來?然而,火,並不一定都是熊熊燃燒的,有的時候,燃燒是看不見的,總是在不知不覺間,當一切都變成了灰燼,你才知道,,原來都在偷偷的悶燒著……

第一章

「咦?姑丈,你瞧,那位小姑娘又站在那裡了耶!」

「小姑娘?你以為她就一定比你小嗎?」

「她個子比我矮嘛!」

「胖嬸兒也比你矮,你怎不叫她小胖嬸兒?」

「……可惡,你就愛找我碴!」

「正確,我天生就是找你碴來的!」

「你這渾小子!」

「乾嘛?想乾架?來啊,怕你不成!」

近晚時分,滿載而歸的漁船沐浴著夕陽餘暉陸續靠岸,一對十五、六歲的雙生兄弟,甫一下船就開始你爭我吵,最後還公然對乾起架來了,尾隨在後的中年漁夫看得直搖頭。「真是,又打起來了!」眼看那對小兄弟老是一言不合就打得昏天黑地,慕容問天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自從妻子娘家人陸續往生之後,小舅子的兩個兒子!杜嘯風與杜嘯雲便投奔他而來,他也義無反顧地接下照養他們的責任,為的是回報嶽父無視他困苦的境遇,毅然把女兒下嫁予他的恩情,更為了回報妻子無怨無悔的陪他吃苦,半生以來,連一天好日子都不曾品嘗過,她卻連半個字怨言也沒有。

賢妻,賢妻,莫過於此了。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還不快來收拾漁獲!」

但那兩個戰火正酣的火爆小子根本聽不見姑丈的呼喚,渾然忘我地對戰得更轟轟烈烈,隨時都準備壯烈成仁,就在慕容問天認真考慮要把那兩個小子扔進湖水裡去冷靜一下的同時,最後一位下船的漁夫也來到他身後了。

那是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除了個子挺高之外,他長得很平凡!就跟中年漁夫一樣,是那種就算見過好幾次麵都不一定記得住他長相的菜市場臉。

可是,那樣平凡的外貌卻又隱隱散發出一種深沉悠遠的不凡氣韻,明明是一身透著濃濃魚腥味的粗布衣裳,卻洋溢著一股從容自在的儒士豐采,雍容爾雅、卓然不群地突出於眾人之中,任何人往這方向看過來,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他,而隻要見過他一眼,就再也抹消不了銘刻在腦中的印象了。一個不平凡的平凡人。

他是慕容羽段,在大伯和堂兄!慕容家的長子、長孫相繼過世之後,他便與父%e4%ba%b2慕容問天合力扛起支撐慕容家的責任,在這太湖之濱以捕魚撈蝦為生,他的娘%e4%ba%b2則開了一家簡陋的飯鋪子,提供過路遊人午膳,雖然生活清苦了些,但總算能安穩度日。

此刻,他的人雖站在父%e4%ba%b2身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那抹冷清飄然的纖細身影。

表弟說得不對,那位姑娘不算小了,該有十七、八歲了吧,從十多天前開始,每到傍晚時分,她就會出現在太湖畔,披覆著淒豔的落霞,獨自一人靜靜地凝望著太湖,那白色紗裳隨風翻轉飛揚,纖柔靈秀的身影飄逸若仙真,彷佛誤闖人世的天女,隻可惜那張清麗%e8%84%b1俗的臉蛋卻總是冷冷淡淡的毫無表情,好像被千年冰雪凍結了似的,實在令人惋惜。

大表弟說她是生性冷情,二表弟說她太傲慢,但不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