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
他從未料到,他對慕七會是這般的……
即便是吸引,也不該是這樣的,以往他隻是覺得慕七是他的救命恩人,直至今天,他才發現……
怨就怨,少年時候,他將他認作女子了吧……或者他一直希冀的女扮男裝的少女……
慕華胥很是疑惑地凝視著久久沉默的卿泓,他勾%e5%94%87道:“王爺,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卿泓這才回過神來,紅著臉抬眼望著慕華胥。
他絕美的臉上,帶著妖嬈的笑意,似乎是從認識他起,他就愛這樣笑……初見的人,或者說外人隻當他是妖冶魅惑的美男子,可他卻讀出了這笑容背後的無限無奈……
這笑,就像是一個習慣罷了,隻是一個習慣,或許是長達多年養成的習慣。
於慕七,這笑容的確是一個習慣,他生於歡閣,倚門賣笑的短暫一生,留下的隻有已融入骨髓魅惑人心的笑。
世人隻見他一顰一笑之間的百媚橫生,卻不見那風華背後難言的寂寥……
卿泓不答,似是陡然來了些兒勇氣,他抬眼凝視著慕七。
青衣凝視二人一眼,自知礙事兒,告罪而去,掩上房門。
慕華胥沉凝了片刻,在茶桌前坐下。
許久,他看著他,他凝著他,他們不說話,四周寂靜而又安詳,這樣的平靜,似乎很久沒有體會到了。
這樣的感動,或許曆經無數載,慕七他都會記得,就像他能淡忘上世的記憶,卻忘不了,百尺高台,一襲藍衣,一眸暖意。
他們一人沉思著,一人卻是極力的鬥爭著,卿泓覺得自己從未這麼緊張過,也多麼希望自己從不曾聰慧過……
他叫青衣離開,是因為想問慕七一些兒事,一些兒他查到的事,還有,一些兒他想知道的事情……
隻是他突然想通了不想逃避,不想……
他說不上來自己此刻糾結複雜的心情,在得知慕七確實是男子的失落,還有被他疏離的難過,還有困於命運的無奈……這些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
“阿七……”
也許是臨窗而坐,久不開口,聲音顯得沙啞無比。卿泓薄%e5%94%87顫唞著,手有些不知到該放哪裡……
末了,他鼓起勇氣抬眼凝著慕七。
“阿七,我不止把你當恩人!”他很緊張地說完,凝著慕七茫然的眼,他一時間腦海裡一片空白。
不止是恩人,還是什麼?
他有些手足無措的低下頭去,似是在尋找自己本來的心跡,尋找前一刻自己腦海裡整理好的說辭,可是……白茫茫的一片,要他去哪裡尋說辭來?
他無力,深感無力,想伸手揉揉自己的額頭,他發現自己深陷慕七的沼澤,掙紮都不可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陷進去,也不知後來會不會屍骨無存了……
明知不可以,他還在強求著什麼?
慕七在一瞬的錯愕與茫然之後,凝著卿泓的眼神有些複雜……
那絕美的鳳目,閃爍著耀眼的晶瑩……他的確不會喜歡女子,可是他占著男子的身子,卻阻止不了自己對卿泓的思慕。
他也不想的……
卿泓,高風亮節的璃王卿泓,俊雅卓識的璃王卿泓,他怎忍心讓他的人生有了汙點。
“王爺,阿七想同你一商接下來的事。”
在心裡重重一歎後,慕七低沉著聲音說道。這樣的淡漠,這樣的疏離……
他可以的偏了話題,這樣的舉動讓卿泓震了一瞬,隻是片刻他睿智溫和的眸子裡燃起一絲灼熱,是傷感,是哀痛。
他本是喜怒不形於色的男子,他本是懂得隱忍察言觀色的男子,可這一次他似乎不想……
“慕華胥!”
他從未這樣喚出他的名字,以這樣生硬的口氣!
“你很得意是不是?!隻有我蠢,我最蠢,傻傻地拿著一支簪子十幾年,便一直以為那救我的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是的,我喜歡上了,早在那沒日沒夜的思念中喜歡上了!”
那少年灼熱的目,刺痛的慕七的雙目,那字字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震驚,讓他錯愕……
他知曉的璃王,任何時候都平靜的似山野輕煙,這樣偏執的璃王,他想都沒有想過……
喜歡?是嗎?他似乎是聽錯了……
不可能……
孔孟之道,經史子集之睿,在俊雅卓識的璃王眼裡成為塵土了嗎?他怎會不顧禮教喜歡上一個男子?
“阿七,你得意了嗎?我一生所受的教識,什麼定力,什麼隱忍,什麼原則,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分崩離析了……你聽到破裂的聲音了嗎?阿七……我不怨你……是我,是我自己意誌不足,我回不了頭……阿七你是女子的吧……”
卿泓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何鬼使神差的冒出這麼一句,上段話語的最後一句,他一定是神智錯亂了,對,神智錯亂了。
慕七從未覺得自己這麼孬過,竟是在心跳劇烈中,衝出房去。
“阿七!”
那人在身後喚他,似乎是動著車輪趕著出來,還似乎在門楹處摔倒了,他也沒有回頭。
這樣離去的身影頗有些“小女人”之態……
似乎源源不斷的淚水滾落下來,他早已記不清流淚的滋味了的。
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以這樣的姿態立於世間,會被無數人唾棄的,他是他心中高風亮節的男子,他不想他變成這個樣子……
若回頭,也不得長久,為什麼不能像過路人呢?
為什麼在他冷心冷情,下定決心的時候,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
那個恣意風流的華胥樓主,果然葬身在了歲月裡。這般扭捏,他以往的歲月,又如何總是站在彆人的角度上考慮過……
唯有卿泓,他不忍毀了他的……
聽到這麼大的動靜,趕來的青衣扶起地上的卿泓,目光有些怨恨的凝著慕華胥遠去的背影,他自是不懂發生了什麼,或許是樓主與主子意見不合……
可是……
他何曾見到這樣的主子,即便是摔倒在地,即便是如今被他扶起,也一直凝視著那人遠去的方向,嘴裡喃喃地喚著:“阿七。”
那雙飽含傷痛的目刺痛了他的,他將主子抱到輪椅上,而後沉聲道:“主子我去追慕公子……”
青衣有些緊張,總覺得主子對慕華胥,似乎沒那麼簡單……
他不知主子年少時候與慕華胥的那段記憶,更不知那牡丹簪子本是慕華胥所有之物,主子日日睹物思人,直至牡丹台的再逢,再至……主子……
青衣愕然望向輪椅上的藍衣少年,心痛緊張自肺腑傳來,主子他竟然?……
叫他如何能接受主子會喜歡男人的事實?
慕華胥,都是慕華胥,他絕做不到看著他毀了主子,若是王爺能得勢,三皇子禦極,那慕華胥……
“不了,讓他去吧……”少年似是費儘力氣說出這麼一句,好似他的世界一夜傾圮,天都矮了下來,他喘氣都是如此費力,慕七他知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些兒來。
他用背影告訴了他的答案……
其實他不介意的,若是日後三兒禦極,等朝堂內外形勢穩定團,他隻希望能同他離開,隻要日日能瞧著他滿足他的私心就好,他此生已是廢人,他作甚奢求那麼多呢?
可是,他似乎從未想過阿七想不想,他本以為阿七心裡是有他的位置的……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或許隻是出於憐憫和同情吧,阿七那麼完美,他是該娶妻生子、兒孫滿堂的……他又怎能為了一已之私困著他一世一生呢?他是廢人,注定一世孤獨的。
少年心頭酸澀無比,他茫然地低下頭,纖長的睫羽於眼簾處打下一片陰影,突然意識到即便慕七是女子,他這一世也不能給慕七什麼了……或者能給的隻有一個頭銜罷了……
他從沒有比現在更恨過,也不知是在恨誰,終究是恨命運,恨自己多一點。
目光落在毫無知覺的雙%e8%85%bf上,一寸比一寸黯淡,一寸比一寸哀痛。
“青衣,服侍我歇下吧……”
許久他似是輕聲一歎,那絕美的鳳眼,眼圈發紅,他兀自地轉動著輪椅,就像想要逃離這命運的桎梏一般。
阿七,已用他的行動做了決定不是嗎?為什麼還要偏執呢?
他該更好的活著,他的路還很長,他不能因一己私欲毀了他的……
世間無數人都不能接受的東西,他又怎能去強求他的阿七呢?
眉眼氤氳,書案前的燭火在他的眼簾裡發出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所有的光影之中都有一個緋衣的少年,絕代妖冶,傾城傾國……
這一世,是不可能了吧……
就讓這罪惡的果實在綻放出花苞的時候被狠力的掐掉吧……
罪惡的果實?
平常人的愛憐皆是純潔而聖潔的,他對阿七的便是罪惡的嗎?
似乎是呼之欲出的眼淚崩潰而出……
那一行清淚從微紅的眼圈裡滑落,他終是忍受不住心中的傷痛,落下淚來……
青衣在服侍璃王上榻的時候才看到主子臉上的淚光,他唬了一跳,身子不由的一震,手就僵在那處,他沙啞地喚道:“主子……”
卿泓猛地低下頭去,他搖搖頭,似是在否認,隻是淺淺地道了一句:“我想起兒時的一些往事了。”
如此一言,青衣便以為主子是想將薨的皇貴妃了。
“青衣伺候主子休息。”青衣自覺嘴笨,一時間說不出什麼安慰地話來。
卿泓點點頭,他猛然想起早些年叔父同他說過的一句話:“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都言臨安王好命理之學,那個睿智的叔父那年來京凝著他說了這麼一句,少時不懂,如今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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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近了,街道上走動的人不多了,於思賢一領了假就來去東城府宅找寡月辭彆了,卻聽到小易說這幾日主子都住在翰林,於思賢頓覺自己失算,昨日就當去大學士閣裡的,這不臨走前錯過了。
於思賢臨時來不及寫信,隻能托小易帶口信。
“車已在城門外頭等著了,你就同寡月說提前祝他與九姑娘春節喜樂,等假期一休滿我就趕來了,來不及了先走了。”於思賢將手中的幾個錦盒交到小易手中便走了。
小易趕了出去,匆匆忙忙地道:“於大人您一路順風,代我主子替老爺子們問好。”
“行的!你快回去吧,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