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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嫁病公子 卿汀月 4122 字 3個月前

心狂跳著,沒有想到,十幾年被冤屈與仇恨壓抑得喘熄不得的%e8%83%b8腔,那顆早已見慣風月,受儘世間冷漠與疏離的心臟,十多年後,還能這般劇烈的搏動著。生命,原來還有許多的期待……

他俯身,在女子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e5%90%bb。

無情無緒,隻是最純潔,最本初的傾慕與感謝……

感謝際遇,也感謝自己一時的自私情緒,想留她在身邊,一起沉浮。

他不是天上的月,他是同她一起落入凡塵的星子。

·

稟德十四年,臘月十二。

一場大雪,長安城,銀裝素裹,城門巍峨,新來的守城士兵們凍得麵頰通紅,卻不敢吱一聲。原因是如今的長安四城門都歸由慕營葉將軍的管轄,夜風治軍以嚴格著稱,不過倒也不是不近人情的那種嚴格,聽說孤營的黑袍將軍,那才叫一個冷漠陰狠。

·

“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儘人間惡路歧。”

入目一野銀白,從這深院之中,少年的目光躍過窗欞躍過高牆,一直望到那山野之外。

屋內焚著香,火爐內的炭火燒得吱吱作響,就在一旁不遠的門楹處站立著一個一身鵝黃衣裙的女子,絳紅的鳧裘鬥篷還沒有%e8%84%b1下,發梢還帶著一絲晶瑩的雪水。

少女儼然有被少年方才那句隨口一說的詩句駭到。

蓋儘人間惡路歧——

倘若潔白的雪真能遮蓋住人間之罪惡,那人世間就永無悲離,隻有歡合了。

少女%e5%94%87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緩緩走進,朝著臨窗之人緩緩道:“璃王果真好才學,隨口一句,便道儘人世孤濁。”

謝光嬋的話音落了,也不見少年絲毫的神情波動,他保持著方才的姿勢,靜靜地凝視著遠方……

這一瞬,謝光嬋都不禁望了過去,想知道那遠方到底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

他明明是坐在輪椅上的,何以給她一種錯覺,仿若,他是站立於群山之巔,俯視著弱小的生靈……

那深邃的眸子裡,是昂然快意,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他才是應該站在巔峰的人吧……

隻可惜,命途多舛,或許,那溫潤仁厚的背後……

謝光嬋猛地一怔,後退一步,難道父兄所言,果真不解嗎?

可是,明明無論站在哪裡凝視著他,入目的便是他清韻光華,安之若素……

謝光嬋收回眸光,偏頭似是瞥見茶榻上的棋盤。

日夜寂寂,他竟是在自己給自己下棋。

不過這棋子隻落了幾顆,想來是他已開始了新的一局。

“王爺自己和自己下棋何樂趣之有?不妨光嬋陪王爺下一盤吧。”謝光嬋開口道,多日來,對於他的拒絕,謝光嬋已經有些習慣了。

如她所料,璃王並無甚波動,依舊坐在那裡。

“王爺,久臨窗欞小心傷風,寒氣入肺……”

謝光嬋沒能再繼續說下去,因為那少年動了輪椅……

卿泓將輪椅移動到茶座前,謝光嬋愣得不輕,回過神來,她上前去將窗欞掩上後再走到茶榻前。

卿泓的手邊正好是白子,謝光嬋便執黑先行。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靜靜地同璃王下棋,她想知道這人的心思,或者說知道他的野心……

一局棋耗了將近幾柱香的時間,謝光嬋本沉凝的目閃過一絲光影,一子落,似有定乾坤之勢態——

那一子,讓璃王卿泓沉默了一瞬,拿著一粒白子的手頓了一下,正要再行卻聽得謝光嬋再道:“王爺,這天色不早了,光嬋便喚仆從端膳來。”

卿泓眉頭一皺,初時有些不解謝光嬋緣何如是說,末了,似乎是懂了,謝光嬋一子定乾坤,倒是為了顧全他的顏麵。

可是……

他凝了一眼棋盤,沉默了放下手中的白子。

他朝一旁的火爐累移動過去,拿起手中的鐵釺,將火爐中的炭火撥弄了一下。

謝光嬋以為是璃王輸棋於她,心裡難受,所以她決定再不說棋局的事情,而是笑道:“王爺,您記得用膳喝藥,光嬋先行告退了。”

撥弄著炭火的少年,手下一滯,似是睫羽輕顫了一下,這女子往日都在門口,難道今日要離園?

若是如此……

見他不答話,謝光嬋倒是不在意,將木門帶上。

她心中暗喜,喜得是:璃王卿泓不可能如爹爹所言滿腹算計,想要謀劃這皇位天下……

她的棋藝拜師謝贇,璃王……雖能與她勢均力敵,卻是毫無章法,她瞧不出所以然來。

她趁著風雪回謝府,之前密林相聚於她而言卻是偶然無疑,但當她瞧見那馬車中的璃王之時,頓時聯想起那夜父%e4%ba%b2說的話……

要她成為璃王的正妃……

所以她將那密林一事想到是父%e4%ba%b2所為,當她命屬下遞信兄長之後,卻發現,那夥人不是謝府派出的。

所以她還可以說,他們的相逢不是預謀,不是嗎?

一切隻是巧合而已……

少女上了馬車,目光似乎仍舊落在那院子中,等太子得了天下,謝氏彈劾了朗氏,她的姐姐成了皇後,她也能保璃王一命……

即便是去偏院的封邑,她也陪著他。

隻是,這一場一時興起的對弈,究竟是誰讀了誰的心?——

聽到院落外駿馬的長嘶聲,卿泓已確定那女子已經離開了。

此刻,他隻消等到子夜時分,逃離這裡即可。

隻是,他坐了多年的輪椅,被那女人收走,換成了這個普通的輪椅……

有三個黑衣人端著膳食上前,卿泓知曉,這三人都是無功高深者,他一人若是想硬闖,絕對逃不過去。

而且……

他可以確定,這裡不會是城西,一連四日青衣都沒有來這裡,便證明這裡不會是謝光嬋所說的城西。

沒有人救他,他便隻能自救,在那三人進房的時候,他就將自己身上的某處用他藏匿在手腕一根皮條帶子裡頭的銀針給封住。

那三人會盯著他將膳食用完,他身為醫者,又如何不知這飯菜裡頭下了迷[yào],每日夜裡,隻想他安睡,如此幾日他都是以銀針封%e7%a9%b4,再行用餐的。試問他如何能娶一個處處想要算計她的女子為妃?

他平靜的用了膳,又平靜如常的移動著輪椅至榻邊,和往日一樣,一上榻便睡去。

前兩日的時候他也疑心過,那謝光嬋慣用詭計,不擇手段,會不會行極端之舉,也還好那女子沒有深夜到他房裡。

那三人見卿泓歇下後才相視一望安心離開。

璃王聽著屋外的動靜,算著時間,隻要過了子時,這些人都疲乏之時,便可以采取行動了……

一更的鐘聲響了,過了很久,二更的鐘聲也過了……

卿泓睜開美目,他試圖運氣,想要將體內的內力調息。

似乎此刻,耳邊聽到一陣絲竹管弦之音……

初時,清潤,柔和,至於空靈,如山澗淌過漆黑的夜……

後來,悠然,低沉,清如濺玉,顫若龍%e5%90%9f……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暮憑闌,無限江山。彆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歌聲響起之時,那園中的三位守衛們都不禁望了過去,連著房內的卿泓也疑了一下。

“往事隻堪哀,對景難排。秋風庭院蘚侵階。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一桁珠簾閒不卷,終日誰來……”

這歌聲越來越近,終於那院落裡的三位守衛都瞧見了那屋簷之上,一身褐色衣袍,手中一麵琵琶的褐衣人。

那男子高揚著%e5%94%87角,隻是眉眼處用金色的麵具遮蓋住。

等那三人反應過來,他一拂寬大的衣袖,朝遠處的屋梁踏去。

“追,查清是何人!留一個守著院子。”其中一個黑衣人說道。

——“金劍已沈埋,壯氣蒿萊。晚涼天淨月華開。

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那歌聲消失在遠處的密林處,兩個黑衣人跟了上去。

屋內的卿泓先是震了一下,這歌曲給他以蝕骨的熟悉之感,隻是這聲音……

他沒有多想,當趁著這會兒歌曲製造出的混亂離開這裡,他吃力地起身,想要爬上輪椅……

等他費了好大的力,爬上輪椅的時候,隻覺得一陣涼風襲來,僅接著一個褐色衣衫金色麵具的男子,從後窗一躍而入。

這身形……

卿泓薄%e5%94%87顫唞一瞬,似乎是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喚出,“華胥”二字……

慕華胥取下麵上的金色麵具,朝卿泓淺淡一笑,不顯妖嬈,卻見風華。

竟然真的是他!

卿泓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的確是他……

察覺到自己凝視的時間太長久了,璃王難堪地偏過頭去。

慕七想要上前推他,卻在不小心間碰到了他的左肩。

似乎是聽到卿泓痛“唔”了一聲,他目色一黯柔聲問道:“你怎麼了?”

“不……沒事……”卿泓從懷中拿出自己的藥瓶來,正要解開自己的衣袍,卻見那褐衣人猛地轉過身去。

卿泓訝了一下,慕華胥似乎是本能反應……他微紅了麵頰的同時又不由的蹙眉……

慕七轉身的同時又被桌榻上的棋盤把目光吸引了過去……

他凝眉掃視全局,又仔細深思了一下黑白兩子,自是觀出那定乾坤之子。可是……

許久,似是腦中靈光一閃——

身後卿泓輕咳了一聲,慕七回過神來,轉過身去,隻是淺聲道了一句:“我帶你走。”

說著他已將卿泓放在脊背上,一躍出窗子,離開此處。房外聽到動靜的黑衣人忙進了房,初時他還想著要不要喚一聲,畢竟是個王爺,但心覺不妥,他便衝了進來,卻發現人去樓空!

末了,這黑衣守衛暗道:調兵之計啊!

他從後窗追了出去,可是哪裡還能瞧見身影啊!似乎是意識到走的不會太遠,他放了一個煙霧彈。

慕七背著卿泓快速的到了接應的馬車,看著車上沒人便意識到袁捷那廝還沒有回來。

他倒是不擔心袁捷,所以隻道了句:“快些離開。”

那車夫點點頭,快速地駕著馬車離開了。

慕七將車內的燈籠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