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他說著已取過一隻銅盆,去灶上舀熱水。
顧九接過他的熱水,那少年又笑道:“姑娘洗了臉來端早膳吧。”
顧九點點頭,端著銅盆往外頭走。
她經過院子下意識地瞧了眼寡月的房間,見房中無什麼聲音,想是陰寡月在洗漱了……
她沒有打擾,兀自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顧九認真的洗漱完後,因著天寒也抹了些麵霜,才從房間裡出來。
方一腳跨過門楹便聽見隔壁房間裡頭的爭執聲,正疑惑著,就瞧見一身玄黑色衣袍的夜風拽著白衣少年從房中出來。
顧九眨巴了兩下眼睛,有些不敢確定的又揉了揉……
確實是一隻拽著另一隻,這“拽”字也沒有用錯……
那黑衣的深凝著眉,抿著%e5%94%87,動作粗魯,固執強勢……
那白衣的癟著%e5%94%87角,神情哀怨,一副無可奈何又嘟囔著%e5%94%87,滿臉的不願意。
“由不得你了,給我出來曬太陽!鍛煉身體。”夜風吼了一句。
那後頭的卻是凝了他一眼掙紮了下說道:“我要等九兒……”
陰寡月還沒說完一偏頭就瞧見站在不遠處的顧九。
“九!……”
還沒來的及喚上一聲,就被夜風拽到一處木樁子前。
“你再不安分就將你綁在這木樁子前曬一天的太陽!”夜風冷聲道,人已拉著寡月朝木樁子走去。
說風就雨,夜風還當真要將陰寡月綁在了木樁子上頭,這不將寡月往哪木樁子上一抵,就開始弄繩子。
“你……”寡月凝著夜風,真心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他大病初愈,又幾日不曾活動了,手腳發軟掙紮不得……瞧著朝他走來的顧九,寡月臉一紅,有些不敢直視顧九的雙眼。
“啊——”
寡月正失神的時候夜風將寡月的身子往下一壓,這樣他半蹲下去,趁著現在夜風才將他牢牢地固定在木樁子上頭。
寡月蹲著身子,上半身被固定的死死的,起來不得。
夜風還時不時的對他揣上幾腳……
“要想身子好,先練腰%e8%85%bf骨,座盤不穩,風都吹得倒你!”夜風眯著眼道,聲音低沉卻又帶著玩味的笑。
座盤不穩?
寡月聽著俊臉猛地一黑。
凝著寡月的神情,夜風%e5%94%87角一勾湊上前去,輕聲道:“陰家就你一脈了,這腰為腎之府,男人的腎……咳咳,你懂的,若是腰%e8%85%bf無力,怎麼能造團子?”
夜風的話音將落,寡月陰沉的臉頓時黑紅交雜起來……
夜風說他造不出團子……
寡月一咬牙,雙%e8%85%bf踏地踏得更牢固了些兒。
“好好適應吧,明日就給你抽了木樁子。”夜風勾%e5%94%87道,朝一旁的小石桌前走去。
顧九表示方才這二隻說的,她都聽到了,掏了掏耳朵,正猶豫著要不要走上前去,抬頭就瞧見那人“可憐兮兮”的眼神。
他緊咬著薄%e5%94%87,一言不語,臉雖薄紅卻有些難看……
顧九訝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九、姑娘……”
這時,坐在石桌前的那人喚了她一聲。
顧九抬眼望過去,卻見那人揚了揚手中的紙。
顧九隱約懂了,走上前去,接過他手中的紙。
瞧著是一串三字經樣的歌訣。
疑惑了下,顧九凝了眼夜風。
“念給他聽。”那人捧起茶杯淡淡地說道。
“……”顧九瞧了一眼陰寡月,見他微嘟囔著%e5%94%87,眼神哀怨……
她默默地在心裡頭白了一眼著二人。
“九姑娘快念吧。”夜風頓了下,“莫怪我心狠,是這廝一早上就‘忤逆’我,老子端著藥他不吃,還非說什麼等他的九兒來喂,這不……敬酒不吃吃罰酒……”
夜風仿佛是真有些怒火中生了,輕哼了一聲,白了一眼某不識時務的小狼崽子,繼續端著茶水喝了起來。
那木樁子上的小狼崽子咬著牙,臉紅得滴血。
顧九吐了吐%e8%88%8c,隻道這夜風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不過能這般“整”陰寡月的也隻有夜風一個了。
寡月見顧九一副神情淡淡的樣子,不禁“悲從中來”,連九兒也不站在他這邊了嗎?
正巧這時,夜風一個冷淩眼神掃了過來。心道是,是你陰寡月找抽,一早晨就鬨脾氣不喝藥?這不,不給你嘗嘗苦頭,是不知自己是誰了?真當他死了爹沒個娘老子管束了?這家裡頭就他最大,有個媳婦伺候他就真拿自個兒當大爺了?
哼,老子是你哥,就要你記住了!
這十幾年欠下的管束,給你惡補回來。
陰寡月倒是臉不紅了,狠狠地瞪了回去。
顧九瞧著這二人眼神中的交流,打了一個寒噤。
她瞅著紙張上的字,咳了兩聲,大聲念道:“發常梳、目常運、齒常叩、漱玉津、耳常鼓、麵常洗……腰常擺……腹常揉、攝穀道、膝常扭、常散步、腳常搓……”
“這些都記住了。”末了,顧九念完一遍後,夜風說道,也不知是說要誰記住。
顧九點點頭,正這時聶霜端著早膳朝這邊走過來。
“姑娘沒去端早膳,我便自己送來了……”聶霜凝著夜風道。
“放下吧,去將房裡的藥拿去熱了。”夜風淡聲道。
聶霜怔了下,下意識地凝了眼被綁在木樁子上紮馬步的陰寡月,知曉這熬得頭一碗藥這公子沒用。
“是。”聶霜謙和答道。
聶霜走後,顧九望著石桌上的大肉包子肚子叫了幾聲。
“用膳吧……”夜風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顧九這才將那張紙收在懷裡,用帕子潔了一下手,伸手拿過一個肉包子,將要咬一口,聽到一聲喵嗚般的聲音:“九兒……”
這一聲讓顧九僵住了手,望過去,那少年青絲披散,一直傾瀉到腰部……麋鹿一般溫潤的眸子清澈無比……
他這麼喚顯然是說他餓了……
顧九無語了下,正要朝寡月走去。
“給我站住。”
身後傳來夜風飽含“惡趣味”的聲喉。
聞此陰寡月鳳眸一瞬陰鷙,給夜風一個眼神。
瞪什麼瞪,老子是你哥。
夜風一副坐懷不亂,臨危不懼的模樣。
顧九也訝了下,茫然回頭。
“不、準、給、他、吃。”夜風一字一字的說道,繼續怡然飲茶。
顧九很同情的瞧了一眼寡月,拿著手中快涼掉的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寡月表示當自己媳婦與哥站到一條戰線的時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冷目一掃夜風,他家九兒,一個清晨就這麼被這人帶偏了……
寡月還來不及多哀痛一會兒,那玄黑的身影便站在了他的麵前,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
那人粗魯的對他身子一陣揉捏。①思①兔①網①
“你……”寡月麵頰通紅,也不知這夜風還在執著著什麼。就連他都對著破落的身子失望至極了……時好時壞的病症,根本沒有根治的可能,或許所有的草藥都隻是續命罷了……
“你快十九了……少年時候殷離人能教你武藝,便是證明筋骨不錯,他死前將內力悉數傳與你不說還叮囑你日日練習內功心法,可是你卻在臨近科舉的那幾年荒廢了……”夜風凝著寡月,眼神變得複雜了些兒,“再者你以為自己活不過十六……十六是你的檻,你那時身體狀況極差,所以不敢動用內力,可是那一年你真的沒有動過內力嗎?”
夜風如此一言,寡月一怔,抬頭望向夜風。
“看來被我眼中了。”夜風勾%e5%94%87道,“既然如此,你內力可用,為何不考慮習武?十九歲雖晚了很多年,但不求你上陣殺敵,隻求你……活著……”
夜風上前一步,離得寡月更近了些兒,他俯身在寡月耳畔輕聲道:“你為何不肯用內力?殷離人真的死了嗎?……”
白衣少年的眼眸裡一絲驚懼疾馳而過——
“九兒……我的藥估計好了,去幫我端來。”末了,少年柔聲道,而目光卻不知落在哪一處。
顧九以為是夜風要教寡月習武了,或者是要做些彆的。
“吃了早膳再喝藥。”顧九說著,輕提衣擺離去。
顧九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庭院中,夜風離開寡月身前的位置,將陽光還給他。
清晨陽光的照射下,寡月蒼白的皮膚帶著些許淡淡的金黃光感……他鳳目遊離,似沉思,似追憶……
“他也許沒有死,那年死的是老仆……”
少年艱澀地開口,聲音猶是柴刀刮竹。
這樣的答案沒有給夜風帶來多少震撼,他先前就猜到了些許。
卿夜闕登基,陰氏賢妃死去,殷離人也無法在長安立足,卿夜闕能容得下的,或許隻有一個陰寡月……
又或者,根本誰都容不下……
“那麼殷離人呢?”夜風柔聲問道,“他去哪裡了?”
白衣少年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不知道……”
他低垂下眉眼,昨夜清洗過的青絲傾瀉下來,遮住他的眉目。
“沒有留下任何的話……還是和往常一樣背著藥簍出門……”
說著,少年喉中一哽,鼻頭發酸,有溫熱的東西在眼裡打轉……
他童年時候唯一的精神寄托,舍棄了他……這是他不曾同任何人講過的秘密……
那一日的清晨,那溫潤男子背著藥簍,拉開大門,笑著同他道:“寡月,我去山上采藥,去去便回……”
和從前一樣,沒有任何征兆,可一去,十多年杳無音訊……
每當想起殷叔的時候,他內心的抽痛不全是失去殷叔,而是他的不辭而彆……
他本以為一輩子他都要執著於這個答案,可沒有想到,一日一日的磨礪他放下了……
那個寒冷的冬季他尋便了長安城,不見殷叔;他尋過的,可是沒有找到,直至今時他都不記得那溫潤男子的音容相貌……
白衣少年的眼圈發紅,他揚起麵,不想讓眸中呼之欲出的淚水滑落,該流的淚,兒時都流儘了……
他不想回頭,再記憶一遍,他如今有夜風有九兒他過得很好。
也許是殷叔在暗地裡注視著他,等他為陰氏洗冤,等他站在萬人之上的位置,便可以於他相見了吧……
夜風凝著寡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