妨。”
素衣少年似是震了一下,鳳目陰鷙。真的無妨嗎?……
正巧這時候衛箕端著晚膳在門口敲門。
“主子,晚膳來了。”
寡月深吸一口氣,又起身,將大門一把拉開。
衛箕愣了一下,顯然不知裡頭是何情況。
“給我吧。”
寡月柔聲道,衛箕忙將案盤送上前,見主子要闔上門,忙道:“主子,一炷香後我來送中藥。”
寡月點頭後,又掩上門,衛箕才走。
衛箕暗自長籲一口氣,朝廚房走去的時候正好瞧見小易。
易書敏嗬嗬地朝他笑。
衛箕卻是擦了一把冷汗,白了易書敏一眼,道:“等會兒,你熬的藥你自己送去。”
“為什麼?”小易凝眉道。
“不為什麼,我感覺主子今天心情不好。”衛箕嘟囔道,“也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送就我送,哎,奴才難做,主子也難做,你看咱家主子,娶媳婦兒跟取西經似的,唉!”
衛箕偏頭睜大眼望向易書敏:“這你也知道?”
小易凝著衛箕意味深長的一笑:“不和你說了,主子的藥浴還有藥湯我都得備著了。”
“去吧去吧。”衛箕揮揮手。
●
寡月將晚膳放在桌案上,卻未曾想過用膳。
許久,回過神來的顧九才放下手中的茶杯。
“怎麼還不用,快涼了。”女子柔聲說道。
那人身子顫了一瞬,心中暗道了:她平靜的就如同一縷輕煙,而他坐在這裡,卻如同一個多餘的人一般。
難道,時隔多日,他於她,已成為可有可無的一部分了?
那麼昨日?
昨日種種,不過是寂寞之時,聊以慰藉的一場做戲了嗎?
少年擱在%e8%85%bf上的手顫唞了一瞬,骨節微微泛白,他麵容平靜,幽深若古潭的眼眸裡卻是激流湧動。
末了,當女子溫柔的手盛上一碗米飯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恍然間,那女子已站在他的麵前。
“怎麼還不吃呢?”
她微微皺著眉頭,讓他一瞬心緊,他以為她生氣了。
而此刻她肯同他生氣,再他看來都是一件欣慰卻又難過的事。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等著我給你添飯。”
女子勾%e5%94%87,昏黃的燈影映襯著她巴掌大的清秀小臉,更增添幾許柔美。
他癡傻地接過飯,竟是先前的一切情愫煙消雲散,什麼休假被駁回,什麼她不在乎他,都不那麼重要了……
他本來就是一個,那麼容易滿足的人……
顧九將菜朝寡月麵前推了推,又道:“快些吃,彆傻看著了。”
又用另一雙筷子給他夾菜。
寡月機械地拿起筷子,猛地扒起飯來,他隻知道要聽顧九的,卻連自己在乾什麼或許都不那麼清楚。
顧九見他動了筷,才坐下。
“等我。”
她沉聲道,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有一句等她。
少年預料之中的一顫,頓了一下,點點頭,又繼續扒飯。
他鼻頭微微有些發酸,眉眼又似有氤氳之色,他想開口道一句:“快點……”又覺得喉中艱澀,米飯的香甜在他口中全成了苦澀的味道,他不想給她太多的壓力,更不想讓她覺得有什麼包袱……
他隻是頷首,頭越埋越低,不是軟弱,不是無助……
隻是,他在顧九這裡,他自認為沒有多少“籌碼”,或者該說,他預計的相見,似乎是“遙遙無期的一個未知”。
他雖不是一個性子急躁的人,卻是受儘了人世分離。
即使數日都讓他倍受煎熬,若是再讓他等上個一年半載,再或者三年五載……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他沒有一個同常人一樣很好的身體,或許,注定不會是長壽之人……
隻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想死,想活得更長久些,再長久些……
“怎麼不吃菜?”
顧九未曾偏頭望向他,隻是捧著茶杯,淡淡道。
那人又是一震,忙伸筷子去夾菜,夾了菜又默默地扒飯。
“照顧好自己。”
那人一震,點頭,又想開口同她說她也一樣,卻發現自己嘴裡滿滿是飯,發不出聲音。
“天氣暖活了,藥也彆忘記了吃……”
顧九說道,偏過頭,望向窗欞處,紙窗印著屋外院子裡斑駁的樹影,她眉眼也有些氤氳了,便是不再多說,將所有的話都留著重逢後吧。
她又何嘗想要分離呢?
她放下茶杯,一聲歎息。
末了,少年放下碗筷,帕子擦拭%e5%94%87角。
再坐了不久,便聽得小易在敲門。
那少年身子動了一下,便起身要去開門,卻被顧九搶了先。
小易瞧見是顧九開的門,尷尬地道了一句:“九……九爺,這是主子的藥。”
顧九柔聲道:“給我吧。”說著就伸手接過。
她掩了門,將藥端到寡月麵前,並未督促他喝。
“先歇會兒吧。”女子說道。
少年點頭,麵色已恢複了平靜。
——
這夜寡月入睡以後,顧九披著衣服來到了書桌前,她本是想過要留一封信,寫下一些陰寡月想知道卻一直未問的東西,她不想去當著他的麵去提及,不是沒有勇氣,隻是覺得用說的,終究是無法表達……
便是用筆墨,草草幾筆,或許也無法道儘一切,可她願意一試。
她不想,她與他之間再橫亙著一條不想去提及,也無法逾越的溝壑,便是一切隨時間流逝漸漸的消融吧,至少,以後回憶起,她是解釋過的。
陰寡月,不管你信或者不信,那日白馬寺旁的茶肆之約。我是真心且一心待你,可是世事無常,命運弄人,我不料昔年前遇見的那個人,他竟是尋著我這麼多年……
失去記憶,也許是一件常人看來如此荒唐的事情,可是我的確經曆了,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忘記了你……
我眼盲失憶的事情也許你已去尋問了禦醫苑院正,我不想瞞你,也不想騙你。
信紙最後的匆匆幾筆,隻留下躊躇的著墨,卻又帶著幾許匆忙之色。
——不要冒險。
當次日清晨陰寡月手中捏著這封信的時候,顧九已出了東城門,昨夜的藥裡,顧九命小易加了助眠的藥,她說他睡不安穩,便是求他睡一夕安穩覺。
當由她%e4%ba%b2筆陳述這段過往,他心中的難過與愧疚依舊多餘其他情感。
就如同,記憶、過往、命運在他的心口深深劃下一刀,不是沒有在意過這些,隻是他早已沒有勇氣去承認了。
顧九的提筆,無疑又將他推向那日,在崖邊尋到她一隻繡鞋的時候。
畢竟,這一生,他終是將她離棄過兩次,離棄……
他認不出她,還讓她在傷痛欲絕中墜下懸崖,是顧九的痛,也是他的。
所謂的珍視,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所謂的守護,在過往的歲月裡,是否隻是一個如同為陰氏一族沉冤昭雪一般的執念而已?一個在腦海裡如同任務一般存在的大致輪廓?
終於在懸崖之巔,在班爾拉草原的那一劍穿%e8%83%b8。
當北地的戰歌唱起,在百來個日夜的思念成魔之中,在嚴寒風雪,鐵馬冰河,戰鼓擂響之際,在黃泉碧落、忘川彼岸遊曆一番後,他終是明白了自己的心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愛上了一個人,卻不知該如何去愛……
他在並不溫暖的環境裡長大,十幾年,並沒有那麼一個人教他如何愛人,顧九的出現,於十五歲的他而言,的確是個意外。
對於一個成天唯唯諾諾,在眾人嘲諷中生活的陰寡月來說,他不可能有向每一個初見的人敞開心扉的奢侈天真。
以往的每一天,他都在防人,每一天都在看人臉色過日子,便是練就了這一身溫吞脾性。
顧九最愛的溫柔啊,卻是這般不值一提。
素白的手捏握著信紙,最後的四字在他陰鷙的鳳眸中逐漸的放大。
——不要冒險。
她所謂的不要冒險,是指,要他不去招惹那個容顏絕美,陰寒狠戾的男子?
九兒,所有的他都可以接受,她讓他等多久都可以。隻是孤蘇鬱,他不會放過——
這是男人之間的事!
他不會冒險,他會好好活著,他會活著取了孤蘇鬱的頭顱!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以往從未恨這麼過一個人,對於孤蘇鬱是奪妻辱妻之恨,便是剝筋剃骨也不解心中恨意!
一口鮮血,染紅斑斑墨跡。
修長蒼白的手緊捂上%e8%83%b8口。
他陰鷙的鳳眸落在牆上一副墨梅圖上,他恨著孤蘇鬱,又何嘗不恨著自己……
一滴血水,從指縫裡滴落在地。
——
“你……意下如何?”白衣的少年坐在梨木大椅上,眉頭一皺,又牽動了%e8%83%b8腔的不適感,“咳咳咳……”
男子眉頭略動,拱手道:“蕭肅聽候主子的安排。”
寡月歎了一口氣,將一個錦盒遞與他:“盤纏,還有城北賈家巷老宅子的鑰匙……。”
“彆……讓她瞧見了……咳咳咳……”
“她回長安的時候,早些……告知我……”
“是,主子。”男子端正的五官並無波動,隻是一雙溫和的眸子緊盯著少年沉鬱的臉,他自是不懂這些的,即是性命相互,定俠士之盟,便也不為緣由。
“此去珍重。”少年輕閉鳳眸,蒼白的臉又減一絲血色。
蕭肅抱拳,微微一揖後離去。
——
顧九與衛箕在東城門站了一會兒便瞧見軒城的那幾個衙役。
和那幾個衙役打交道這麼久,她和他們也算是熟人了。
上了馬車,沒有瞧見甄一,隻有幾個衙役。
顧九淺問了一下,得知甄一是要留在長安一些日子,便也沒有多問。
這一坐便是小半個月的車,衛箕給顧九準備了好些東西。
臨走的時候,顧九下意識的留意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定沒有人跟著,便也放下心來。
她不是不懼怕的,畢竟那個男人,太過可怖,他的武功及能力,都是她無法抗衡的。
或者應該說,他捏死她都綽綽有餘。
她學習劍術至少有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