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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嫁病公子 卿汀月 4082 字 3個月前

他答,或者隻是隨口一提了他的名字,這次機會不可錯過。

他深叩一首,然後拱手沉聲道:“微臣提議:以西南各貴族首領為州府長官,實施統治,可世襲,不征賦稅。”

字語簡短,語言精練,因他知方才聖上定是聽過了冗長的陳述,麵露乏意,那他萬不可再長篇闊論,言簡意賅當是最好。

他大致的意思便是,蜀地與西南貴族勢力不可動,亦不可調往京城,不如用他們的人治理他們的地,如是而已,而且他還特意將世襲,與不征賦稅指出。

夜帝本慵懶的神情褪去一些,他坐正了身子,望向陰寡月,眉頭微皺,方才歸冉的陳述也正是此意,不過,倒是靳南衣的聽著要舒服許多。

一旁的歸冉眉頭亦是一皺,窄長的狐狸眼一眯,上前一步道:“聖上,靳修撰與臣所想大致相同,臣把此製稱為‘羈縻製度’。”

“哦?歸侍講已將此製度的名稱都想好了,那定此名,翰林草書一份,依照歸……”

“聖上!”陰寡月膝蓋動了一下上前數步。

夜帝不悅的皺眉,多日前的一幕入腦,似乎是想起這個靳南衣是第二次打斷他了,而且這一次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打斷他。

聽到這一聲打斷,群臣都駭了一跳,原先低著頭的大臣都緊張的望了過去,緊挨著殿門外的三品官員們都豎起了耳朵。

陰寡月額頭已滲出汗水,方將頭壓低了些,磕在金殿的紅毯上,就聽到龍椅上的人一聲怒吼:“靳南衣!你這次不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朕饒不了你!”

寡月一瞬慘白了臉,卻是忍者鎮定下來,先叩一首,方抬起頭來,雙眸清明,語音不疾不徐:

“回聖上,《史記·司馬相如傳》索引:‘羈,馬絡頭也;縻,牛蚓也。’《漢宮儀》雲‘雲馬羈、牛雲縻,言四夷如牛馬之受羈縻也’。”

素衣少年將“如牛馬之受羈縻”七字加重幾許。

他方說完深叩一首,殿前傳來唏噓之聲,很顯然他的意思是“羈縻”二字帶有輕鄙之意,不可用。

殿前立即有人頷首讚同,也有大臣們議論出聲來。

“他說的極是。”

陰寡月繼而再道:“微臣建議直呼為‘土官製度’。”

“‘土官製度’雖俗卻能直達其意。”安雨翎把玩著手中的拂塵,漫不經心的說道,也絲毫不曾在意有無人聽見,反正他再乾元殿上“抒發己見”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參他的折子可為是積累成山了。

卿夜闕亦是此意,謝相與璃王還有朝中諸多大臣也讚同。

夜帝也為直接作答而是反望向安撫使問道:“你覺得如何?”

“臣覺得甚好,不過還請兩位大人幫忙協助草擬這‘土官製度’。”那西南安撫使答道。

夜帝摸下巴頷首,望向“靳南衣”眼眸微眯,三番兩次打斷聖言他才不肯這麼放過他。

他眸光掃了一眼站在群臣之首的謝相和太傅,又望向寡月。

“靳大人似是熟讀《史記》,不知對其他史籍有未做研究,不若靳大人去協助太傅大人教導三皇子曆史如何?”夜帝笑道。

皇宮裡的人都知道三皇子性情乖張,且為人脾性“暴虐”,就讓“靳南衣”去吃點苦頭。

聞言大臣們麵麵相覷,璃王卿泓眉頭一皺。

卿泓自是不會認為皇上在刁難靳南衣,因為他眼裡的三兒比誰都好,乖巧有禮,對他更是尊敬有加……

三兒,可是他留在皇城,與權貴相鬥,唯一的執念,他踏入濁流,不為彆人,隻為三兒……

寡月聞夜帝此言,心中不是不無歡喜,聖上欽定的皇子教習師父,何等殊榮。

欣喜來得快去得也快,短暫的愉悅之後,他自然是沉思聖上的用意。

“靳南衣,還不謝主隆恩?”安雨翎隻是順著皇上的眼神行事。

“微臣謝過皇上。”

這時候翰林大學士站了出來,顫聲道:“皇上這……靳修撰已授教授皇子之事,那這官階……”

夜帝撫了撫發脹的腦袋,道了一聲:“按規矩來吧。”

於是乎,一朝罷,靳南衣由六品修撰榮升為侍講,還是皇上欽定的侍講。

於思賢表示,這下好了完善集丁部的事情全歸他一個人了。

——

紫藤園。

這是陰寡月為官以來第一個休假,休假過後,他就要接受進宮給三皇子講習曆史了。

清晨難得清靜,他坐在石桌前,同一旁的衛簿柔聲道了一聲:“衛簿,沏壺茶來吧。”

衛簿得了令去沏茶,方走了數步就聽聞有人敲門,便折回去開院子大門。

院門打開正瞧見於思賢、踏雪、還有兩個女子……

“南衣老弟,於兄我帶你嫂夫人來瞧你了。”

寡月聞言忙放下手中的書,朝他們作揖。

“於公子,於夫人請坐,衛簿去沏茶。”衛簿笑道,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踏雪,他二人方一動,身後的一個丫鬟也跟了上來。

“靳侍講,班仕傑久仰大名。”那女子麵容清瘦,卻是一身書卷風骨,雙眸之中暗藏著百家智慧,看其身形真看不出來是有孕在身。

班仕傑……

寡月想了想方想起是楚地才女班仕傑,原來於兄之嬌妻,竟也是一位奇女子。

“惟楚有才,果然名不虛傳。”寡月喟歎一句,深作一揖。

白衣少年垂首,眼瞼下那抹墨痕更深幾許。他這一瞬的低頭,於思賢懂,觸景傷懷,他與仕傑成雙成對自是勾起他對九姑娘的思念,若是九姑娘還在,這園中的歡聲笑語或許能在小河那邊都能聽到。

寡月自不是掃興之人,他忙起身,柔聲道:“嫂夫人大老遠來,南衣無好茶招待,惜時……”他哽咽一瞬,“惜時我未婚妻子貯了些紫藤,今日借她之手招待嫂夫人……”

班仕傑自是聽於思賢講過那“九姑娘”之事。

不免微微勾%e5%94%87笑了笑,這少年清冷風骨之間多了些滄桑之態,就同一個年邁的鰥夫一般,未婚妻子至今下落不明,他卻要在好友麵前強顏歡笑,一個人在官場摸爬滾打,自然是十分不易的。身為他好友的妻子,她也著實替他難過,也但願他能早些找到九姑娘吧。

衛簿將燒好的熱水端來,寡月%e4%ba%b2自泡茶。

紫藤花在白瓷杯中慢慢散開,就像那少女洋溢著笑容的臉,紫藤花海裡,回眸對他嫣然一笑,他握著壺的手滯了一下。

還好熱水未蕩漾出來,他鬆了一口氣,鎮定下來。

寡月自己也似乎發現了,不去翰林院的日子,沒有緊張的公務,他便會無止境的沉浸於對顧九刻骨的思念之中,說好了不能讓於思賢和衛簿擔憂的,說好了不要讓自己這個樣子的……

他將水壺放回爐子上,笑著道:“於兄,嫂夫人慢用。”

班仕傑胳膊肘戳了一下對她上下其手的於思賢,麵上微微一紅,捧著茶,細細品起。

方入口,便是一股清香,時濃時淡,讓她不禁為之一震。

九姑娘,真當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呢…。

班仕傑也果真是楚地才女,擅詞工,尤擅小令,正如於思賢所言,若是大雍能出女進士科,這班仕傑也定能拿名次。

不過,寡月也認為自家九兒也一定可以中個女進士,他勾%e5%94%87淡淡一笑,不是他自誇,九兒會的東西,大雍女子不見得會呢。

一番閒聊,三人從《春秋》談到《花間詞集》,又言了今朝之事。

衛簿見到主子開心,自是欣慰不已,與踏雪做了飯,一大桌子的菜,幾人吃了一頓好的。

——

送走了於氏夫婦後,已是這日的深夜了,明日寡月便要進宮教學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寡月去廚房裡燒了開水,衛簿在打掃院子,前頭院子和後頭院子裡的雜草快及膝了,白日裡除了草,衛簿想著晚上再將這些雜草捆了放到馬廄裡去。

寡月打了幾趟熱水,便將門掩著,開始沐浴。

門是半掩著的,他想著不會有人來,簾幔也未曾放下。

他將整個身子泡入水裡,覺得輕鬆了許多,難怪九兒喜歡坐在浴桶裡一泡便是一個多時辰,直至水都變涼了還不願意起來……

他突然想在水中沉沉的睡去,他好想夢見九兒……

可是這麼多日,她都吝嗇於入他夢中來……

若是現在九兒也在洗澡,若是現在,九兒正在水中享受著與他同樣的歡愉…。

想著他全身燥熱起來,修長的手握著毛巾在自己的身上亂搓起來。

想象著這麼光滑的毛巾,就如同九兒如綢緞般光滑的小手一般……

他竟是微微闔上了眼眸,俊朗的臉上浮起一抹霞紅。

許久,一室寧靜,寡月竟沉沉睡去。

“哐”的一聲輕響,似乎是窗欞動了一瞬,但並沒有驚醒屋內的人。

一個黑影入室,身子修長,有些清瘦。

他環視一周,率先看了眼床榻,似乎是沒有瞧到人,再注意到屏風後的大浴桶,才走了過去。

入目,便是那張熟悉入骨的臉——

隻是拿兩眉之間鮮紅似血的朱砂痣,他如此陌生。

真是靳南衣嗎?還是陰寡月?

男人眉目裡閃過一絲陰鷙,要確定很容易,猛的他將手伸入水裡,握住少年一條%e8%85%bf——

水中的少年昏昏然醒來,因為周遭濃烈的不安感,他沒有適應光線,而是猛地睜開眼睛。

夜風也因他的猛然醒來鬆開了握著少年%e8%85%bf的那隻手。

入目就看到站在浴桶前的黑衣人。

這樣的裝束叫他並不陌生,數年前的長安他記得。

“夜風”二字呼之欲出,理智比驚訝來得更早一些,他止住了嘴。

“閣下,夜闖民宅所謂何事?”寡月麵色依舊平靜,隻是心中微微有些煩躁,敢私闖民宅的人,還真多呢,長安越來越亂了嗎?

夜風薄%e5%94%87微勾:“反正……”他帶著長長的拖音,饒有興致的凝著寡月,“一不是劫財,也非劫色。”

夜風故意離他更靜了些,似乎是打量著浴桶內的水麵上漂浮的某種“物質”,然後帶著玩味的微微勾起%e5%94%87角。

似是想到什麼,桶中的少年眉頭一皺,垂眸的瞬間,餘光瞟了一眼水麵,少年的臉瞬間如煮熟的蝦子一般,他方才,他方才…。

他方才隻是想到了九兒,沒有想到,巫山一夢並非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