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我們的目光再次猛烈地撞擊在空氣裡。我異常溫柔地說：“許栗陽也這樣說。”

剛說完這些，許栗陽就回來了。

他提了一個保溫瓶，打開裡麵的湯還微微地散發著熱氣。他說：“我怕買回來涼了，先去買了個保溫瓶，不過還是不夠熱，我先給你熱熱再喝吧。”

許栗陽又忙著要給湯加熱。我看到他手臂上還沾著雪花，頭發上也有點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雪花還是汗，他的鞋子也濕了。我忽然想哭。

他是真的對我好。我們曾那樣真心地相愛過。人可以換，有些記憶永遠抹不去。

我們抱在一起，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發現易遲已經不見了。想到剛才與易遲在一起時，自己心跳加速的感覺，灰色的內疚的感覺慢慢升騰起來。

我覺得很難過。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我會對彆的男孩子產生這樣的感覺呢？喜歡一個人，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在最初的最初，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會一直喜歡下去，到天荒地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是後來，我發現，喜歡任何一個人都無法一直喜歡下去，這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曖昧”。

很多時候，我們的情感世界並不是非此即彼那般絕對。涇渭分明的愛情早已過時，不知不覺，我們似乎很容易陷入曖昧。

第78節：那一碗薑湯(1)

38那一碗薑湯

沒有傾國傾城的外貌卻有柔弱多病的身子。儘管我穿著易遲的羽絨服，可是打開窗戶接雪花那半個多小時還是受了涼，病了，開始發燒。

許栗陽抱著我，摸著我滾燙的額頭不知所措。易遲站在我們身邊好久，這才把手伸過來，兩隻手指輕輕地碰了我額頭一下，我觸電般睜開眼睛，他也觸電般縮回了手。

易遲說：“你去買點藥吧。等雪停了我們帶她去醫院。”

許栗陽放開我，出門買藥去了。他們那個學校不是一般的偏僻，買個藥都要坐半個小時的車。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易遲不在我的房間裡。

我想他當時一定看清了我是怎樣忽然臉紅的。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哪個人會遲鈍到如此不解風情呢？

可是，那又怎麼樣？能怎麼樣？我是許栗陽的女朋友。我見到易遲不過72小時。易遲如此講義氣，在黎明的寒風裡等許栗陽和我等了半天。

不能夠怎麼樣，所以隻能夠沉默，隻能夠我在房間裡，他在房間外。

我躺在床上揣測他在做什麼。玩電腦遊戲、看書還是和我一樣想著那些落入我手心的雪花？

迷迷糊糊地我就睡著了，又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幫我把被子掖好，再迷迷糊糊地聞到一股怪味。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毫無生活常識地高呼：“有怪味，著火了！”

請原諒我的白癡，至今我一聞到房間裡的怪味第一反應仍然是著火了。因為小時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把衣服弄臟了，怕被媽媽罵，回家之後就趕緊%e8%84%b1下來洗那一小塊，又放在取暖器上烘烤，結果媽媽一進來就驚呼著火了，喊著我的名字衝到我房間裡來。看到我隻是烤衣服而已，她本來驚慌失措的臉上一下子布滿陰雲，怒不可遏地把我痛罵了一頓。

這件事對我造成的影響是：房間有任何異味都是著火的前兆。

易遲聽到我的呼喊衝了進來：“哪裡哪裡？”

“好像是從客廳裡傳來的。”

易遲愣了一下，無奈地說：“暈。我在煮薑湯。”

“煮薑湯？”我一時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易遲說：“薑湯可以驅寒治感冒，剛好我這裡有做菜沒用完的生薑。”

第79節：那一碗薑湯(2)

我兩眼發直地看著他。我發誓我不是故意在放電，我隻是驚訝。從小到大除了我媽沒人給我煮過東西。

可是分明把易遲電著了，他的眼神變得極其慌亂，從空氣中掃到我臉上又從我臉上掃到空氣裡。整個房間像凝固了，隻有彼此的眼神無處可逃地亂竄，在逃避在躲閃。

我低下了頭，不知道說什麼好。慌，心慌，許久沒有過的心慌。就像幾年前每次和許栗陽說話時一樣。而我和許栗陽之間有多久沒有這種心跳不已的感覺了？

我把頭縮進被窩，滿腦子胡思亂想。

過了好一會兒易遲又進房間裡來了，我聽到他用溫柔得嚇不死蚊子的聲音在耳邊說：“薑湯煮好了，你起來喝吧。”

我乖乖地從被窩裡鑽出來，還是穿上他的羽絨服。他把一碗薑湯端了過來。

當時我不知廉恥地想，要是他喂我就好了。想歸想，我還是主動從他手裡接過湯準備自己喝。畢竟我還是個良家少女，曖昧一下是可以的，明目張膽地勾引男生我是有賊心沒賊膽。換個厲害點的女孩子風騷點的女孩子就可以乘機撒撒嬌，讓易遲喂自己，然後故意不小心弄點湯汁在衣服上，然後再叫易遲幫自己擦一下，擦著擦著兩個人摟抱到一起就大功告成了。反正自己也不吃虧，對方好歹是個讓自己心動的帥哥啊。

不過我知道勾引的最高境界是吸引，所以斷然不會主動去做沒境界的事情。

雖然我很有決心給帥哥一點麵子把它一口氣喝完，無奈我的%e8%88%8c頭不答應。太難喝了。

正在我發愁的時候許栗陽回來了。

又是一身的雪花。

我再次為自己的心猿意馬而感到羞愧。

許栗陽看到了薑湯，易遲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這個可能有用，所以我順便煮了點。”

許栗陽的臉色陡然變了一下，但是馬上又恢複了自然。他臉上神色的變化我看得一清二楚，心裡有點害怕。雖然我和易遲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話都沒說兩句。

戀愛中的人其實都很敏[gǎn]。

許栗陽端起薑湯，溫柔地說：“寶寶乖，寶寶不怕苦。喝下去就會好的啊。”

我勉強嘗試了一下，還是覺得很難喝。

這時許栗陽忽然說：“我有個辦法讓這湯不難喝。易遲，你看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我和易遲同時愣住了。易遲笑笑說：“我學習一下，以後有女朋友也可以派上用場。”

原來易遲是沒有女朋友的。那句話被我迅速提煉出這個信息。

許栗陽自己喝了一口湯，然後就把頭湊過來，%e5%90%bb我。他要用這種方式讓我喝下薑湯。

我被嚇了一跳。許栗陽緊緊堵住了我的嘴，我隻好全喝下去了。

等一口喝完，這才發現易遲已經不在我們房間裡了。

我忽然覺得許栗陽是故意的，是故意做給易遲看的。想到他有這樣的心思，我忽然變得很生氣，很厭惡許栗陽的這種做法。沒有理由。

我端起那碗易遲給我煮的薑湯，一口氣喝了個乾淨。

第80節：可不可以不勇敢(1)

39可不可以不勇敢

當我的病稍微好一點的時候，許栗陽建議我們到外麵找個小旅館住。原因是天氣冷，易遲這裡的被褥不夠。我當然隻能夠說好，我總不能夠哭著喊著說，我不出去住，我就喜歡住這裡，我就喜歡看到易遲。

於是許栗陽就找了個學校附近的小旅館。這種小旅館全國各地高校周邊都有，哪裡有學生情侶就在哪裡落地生根，欣欣向榮蓬勃發展。

我們找了一家看上去乾淨一點的。地方不大，一晚上80元錢，什麼東西都有。

這是我第一次“開房”經曆。這兩個字怎麼打怎麼彆扭。感覺一說“開房”從來沒有正經事情，即使不是賣%e6%b7%ab嫖娼也是偷情亂搞什麼的。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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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許栗陽帶著我去學校或者到那個城市其他地方轉轉，晚上回來睡覺。

第一天晚上他%e5%90%bb我的時候手漸漸摟緊了我。當他的手碰到我的%e8%83%b8時，我受驚般將他推了出去。

他的臉變得通紅，囁嚅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低垂著眼，覺得不安，甚至感到小小的肮臟。

對於與我同齡的大多數同學來說，大學是個分界線。中學時代，孤男寡女待在一個房間，做什麼也不會想到ML。然而一到大學和大學畢業後，孤男寡女待在一個房間裡，做什麼都是為了ML。說再多的甜言蜜語，表白再多的相思之情都隻是過渡。

第81節：可不可以不勇敢(2)

我們這一代孩子耳濡目染見證了性的開放，但是在我內心深處卻始終覺得性是一件不安全的事情。我太缺乏安全感，很多時候會對這個世界感到莫名的恐懼。

雖然對性感到好奇，但是並不覺得擁有的那一刹那所得到的歡愉和滿足可以彌補失去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傷痛和遺憾。

我怕我們發生關係以後，我會更加沒有安全感，害怕以後失去他，甚至失去更多的東西。

對於18歲的我來說，那一層層%e8%84%b1掉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用來保護自己的盔甲。給予的越多，握在手裡的越少。

也許有的女孩子覺得無所謂，但是我確實是有所謂的，並且有所畏。

害怕給予以後，從此彼此將陷入情[yù]的沼澤；

害怕ML以後，他貪戀的不過是我的身體；

害怕愛情從此變得不純粹，害怕心中水晶一樣的愛情碎了；

害怕萬一分手，沒有修成正果，日後無法麵對自己的老公，不被另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愛著；

害怕懷孕流產，害怕亂七八糟的婦科病，害怕第一次的疼痛。

或許，害怕的東西如此之多，麵對性如此不勇敢，跟純潔無關，跟保守無關，跟理性無關，隻是太愛自己了。

隻不過是因為愛對方愛得不夠，愛得很自私，早早就在算計得失的成本。做不到心甘情願毫無保留地付出，於是瞻前顧後的眼神裡充滿猶豫，猶豫著如何給自己留個退路。

要多久才明白這個道理呢？當推開男友的手的那一刻時，我們或許感受不到這些，甚至還會為自己的“純潔”而驕傲，直到某天遇到一個讓自己心甘情願寬衣解帶的男人，才明白，因為愛得不夠深，所以做得不夠勇敢。

性成了一道帷幕，它摻雜在感情中間，模糊了我想看清感情真麵目的眼。

我蜷縮在床角，低聲地說：“我不想這樣。”

許栗陽紅著臉說：“嗯。我不碰你了，讓我抱著你就好。”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讓他抱著我了。一夜相安無事。我和許栗陽隻是像兩個乖巧的孩子般蜷縮著依偎著在一起，取暖。

我閉著眼睛，感受到他溫暖的擁抱，既是自言自語也是對他解釋似的說：“我從小就知道這個世界多麼缺乏安全感。我需要為自己留一點退路。成人的世界要危險很多。”

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