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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 考琳·麥卡洛 4819 字 3個月前

馬接我,朱絲婷。"梅吉說道。

除了安妮·穆勒之外,所有的人都在電話機旁,依然沒有從打擊中緩過勁來。在這三天中,男人們似乎平添了20歲,皺縮得像鳥一樣的菲臉色煞白,愛發牢騷,在房間裡四處走著,一邊又一遍地說:"為什麼這事不落在我的頭上?為什麼他們把他帶走了?我是這樣老,這樣老!我不會在乎去的,為什麼是他呢?為什麼不是我呢?我是這樣老了!"安妮身體已經垮了,史密斯太太、明妮和凱特走著,悄悄地抹著眼淚。

當梅吉把電話放下的時候,她默默地望著他們。這裡是德羅海達,所有這一切都被留下來了。一小群年老的男人和年老的女人,不生不育,心灰意懶。

"戴恩已經丟失了,"她說道。"誰也找不到他;他被葬在了克裡特島的某個地方。隔的這樣遠!他怎麼能安息在離德羅海達這麼遠的地方?我要到羅馬去,找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如果說有什麼人能幫助我們的話,那就是他。"

德·布裡克薩特紅衣主教的秘書走進了他的房間。

"閣下,我很抱歉打擾您,不過有位太太想要見您,我解釋說,這裡正有一個會議,您很忙什麼人都不能見,可是她說,她要坐在前廳裡,直到你有時間見她。"

"她有什麼苦惱嗎,神父?"

"十分苦惱,閣下,這是很容易看出來的。她說,要我告訴您,她的名字叫梅吉·奧尼爾。"他說這名字時發音帶著明顯的外國味兒,所以說得像梅伊·翁尼爾。

拉爾夫神父站了起來,臉上的血色儘褪。變得象他的皓首一樣蒼白。

"閣下!你病了?"

"沒有,神父。我非常好,謝謝你,取消我的約會,直到我另行通知你,立刻到奧尼爾太太帶到我這兒來。除非是教皇本人之外,不要打擾我們。"

那教士彎了彎腰,離開了。奧尼爾。當然!那是小戴恩的姓氏,他本來應當想起來的。在紅衣主教的宅邸裡是省略這個姓氏的,大家隻說戴恩。啊,他出了一個嚴重的差錯,讓她在等候。如果戴恩是閣下至%e4%ba%b2至愛的外甥,那奧尼爾太太就是他至前至愛的妹妹了。

當梅吉走進房間時,拉爾夫紅衣主教簡直不認得她了。自從他最後一次見到她,迄今已有30年了;她已經53歲,他已經71歲了。現在,他們兩人都上了年紀。她的麵孔還是那樣子。她變化不很大,她的氣質已經變得和他在想象中賦予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一種犀利尖銳的神態代替了那種令人愜意的可愛勁兒,幾分剛毅代替了溫柔;與其說她像一個精力充沛、上了年紀、固執的殉難者,毋寧說是像一個放棄了夢想的、順從的神殿裡的聖徒。

她的美麗還是象以往那樣引人注目,她的眼睛還是那種清澈的銀灰色,但是卻變得嚴峻了;那一度鮮豔的頭發已經褪成一種單調的米色,像戴恩的頭發失去了生氣那樣。她非常惶亂,沒有長久地望著他,以滿足他那充滿了急切和摯愛之情的好奇心。

他無法神態自若地迎接這個梅吉,拘謹地指了指一把椅子。"請坐。"

"謝謝你。"她說道,也是那樣不自然。

隻有當她坐了下來,他能俯看到她整個人的時候,他才看到了她的腳和腳脖子腫成了什麼樣子。

"梅吉!你是從澳大利亞一路飛來的,中途連歇都沒歇嗎?怎麼回事?"

"是的,我是直接飛來的,"她說道。"過去的29個小時裡,我就一直坐在從基裡到羅馬的飛機裡,除了從舷窗望著雲彩,思索這外,什麼也沒有做。"她的聲音又刺耳又冷漠。

"怎麼回事?"他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又焦急又恐懼。

她的目光從腳上抬了起來,堅定地望著他。

在她的眼睛裡有某種可怕的神態;某種如此陰鬱、令人寒心的東西,以至他脖子後麵的皮膚上直起%e9%b8%a1皮疙瘩,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摩挲著。

"戴恩死了。"梅吉說道。

當他往椅中一沉的時候,他的手滑了下來,就象布娃的手一樣驀地落在了%e8%85%bf上。"死了?"他慢吞吞地說道。"戴恩死了?"

"是的,他是六天前在克裡特淹死的,為了從海裡搭救幾個女人。"

他身子向前一俯,兩手蓋在了臉上。"死了?"她聽見他含混地說道。"戴恩死了?我俊美的小夥子!他不能死!戴恩--他是個完美無暇的教士--我完全沒有能做到這一點。他具備我所沒有的東西。"他的聲音啞了。"他一直具備這種東西--這就是我們大家能辨認出的東西--所有我們這些不是完美無缺的教士的人。死了?哦,%e4%ba%b2愛的上帝!"

"用不著為你%e4%ba%b2愛的上帝操心,拉爾夫,"坐在他對麵的那個陌生人說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是來請求你幫助的--不是來目睹你的悲傷的。我要告訴你這一點,我在空中一路上已經度過了這段時間,在那段時間中我隻是呆呆地從窗口望著雲朵,想著戴恩已經死了。在這之後,你的悲傷沒有力量使我動心。"

然而,當他的臉從他的手中抬起來時,她那麻木而冰冷的心卻怦然一動,抽搐著,跳了起來。那是戴恩的臉龐,帶著一種戴恩還活在世上時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憂患的神態。哦,感謝上帝!感謝上帝,他已經死了,現在他決不會在經曆這個人所經曆的和我所經曆的那些憂患了。與其讓他忍受這樣的磨難,莫不如讓他死了的好。

"我怎麼幫忙,梅吉?"他平靜地問道。他抑製住了自己的感情,拿出了她的精神顧問的那種直人靈魂的神態。

"希臘處在一片混亂之中。他們把戴恩埋在了克裡特島上的某個地方,我無法搞清是埋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埋的,為什麼要下葬。我隻能認為我要把他用飛機過回家的指示被內戰無限期地耽擱了,而且克裡特像澳大利亞一樣熱,在沒有人認領他的時候,我想,他們以為他不會有人認領了,便埋葬了他。"她在椅子中緊張地向前一俯首,"拉爾夫,我希望我的孩子回來,我希望找到他,把他帶回故土,長眠在他所歸屬的地方,長眠在德羅海達。我答應過詹斯,我會讓他長眠在德羅海達的,如果我不得不用我的雙手和膝蓋爬遍克裡特的每一片墓地的話,我會這樣做的。彆幻想在羅馬為他建一座教士墓,拉爾夫,隻要我活著進行一場法律搏鬥,就彆想辦到這一點。"

"梅吉,誰也不會拒絕你這個要求,"他溫和地說道,"這是天主教神聖不可侵犯的原則,這正是教會所需要的。我也已經請求把我葬在德羅海達了。"

"我搞不通那些煩瑣拖拉的公事程序,"她繼續說道,仿佛他沒講過話似的。"我不會說希臘語。我沒有權力和影響。所以我來找你,動用你的權力和影響,找回我的兒子,拉爾夫!"

"彆擔心,梅吉,我們會把他找回來的,儘管也許不那麼迅速。現在是左派掌權,他們是極其反對天主教的。但是,我在希臘並不是沒有朋友,因此事情會辦成。讓我馬上把我們的機構動員起來吧,不要擔憂。他是天主教會的教士,我們會把他找回來的。"

他的手已經伸到了拉鈴的繩子上,但是,梅吉那冷然嚴厲的目光製止住了那隻手。

"你不明白,拉爾夫,我不想讓機構動員起來。我想要我的兒子回來--不是不周或下個月,而是現在!你會講希臘語,你能為你和我搞到簽證,你會辦出結果來的。我希望你和我現在就到希臘去,幫助我找回我的兒子。"^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他的眼睛中流露出許多表情:溫柔,同情,震驚,哀傷。但是,它們也早已變成了一雙教士的眼睛,穩健,有條理,有理智。"梅吉,我愛你的兒子就好像他是我的兒子一樣,但是,眼下我不能離開羅馬。我不是一個毫無約束的代理人--對此你應該是再了解不過的。不管我對你有多少感情,不管我個人有多少感情,我也無法在開一次極其重要的會議的中途離開羅馬。我是教皇的助手。"

她直起了後背,不知所措,憤懣不平。隨後,她搖了搖頭,半笑著,好像在臉弄著某種在她的影響力之外的空洞虛幻的東西。然後,她顫唞著,%e8%88%94了%e8%88%94嘴%e5%94%87,似乎做出了一個決定;她抬起身來,僵直地坐著。"拉爾夫,你當真像愛你自己的兒子那樣愛我的兒子嗎?那麼,你能往後一坐,對他的母%e4%ba%b2說,不,非常抱歉,我不可能騰出時間嗎?你能對你兒子的母%e4%ba%b2說那樣的話嗎?"

那雙戴恩的眼睛,然而又不是戴恩的眼睛在望著她;大惑不解,充滿了痛苦,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有兒子,"他說。"但是。從和你的許多許多事情中我所學到的是,不管事情多麼困難,我首先的、唯一的忠誠是屬於全能的上帝的。"

"戴恩也是你的兒子。"梅吉說道。

他茫然若失地盯著她。"什麼?"

"我說,戴恩也是你的兒子,當我離開表特勞克島的時候,我就懷孕了。戴恩是你的,不是盧克·奧尼爾的。"

"這--不是--事實!"

"我從來就沒打算讓你知道。即使是現在,"她說道。"我會對你說謊嗎?"

"把戴恩找回來?是的。"他虛弱地說道。

她站了起來,走過去密切地注視著坐在紅錦緞麵椅子中的他,把他那瘦小,像羊皮紙似的手放在她的手中,彎下腰%e5%90%bb著那戒指;他說話的氣息在紅寶石上蒙上了淡淡的一層水霧、"拉爾夫,以你珍視的一切至神至聖,我發誓,戴恩是你的兒子。他不是,也不可能是盧克的。我以他的死對此發誓。"

一陣失聲激哭,這是一個靈魂穿過地獄人口時發出的聲音。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從椅子中向前跌落在地上,哭泣著,在深紅色的地毯上跨成一團,象是一汪剛剛流淌出來的鮮血、他的臉埋在交迭著的胳膊中,他的手抓住了頭發。

"是的,哭吧!"梅吉說道。"哭吧,現在你知道了吧!這正是他雙%e4%ba%b2中的一個能夠為他拋灑的淚水。哭吧,拉爾夫!我得到了你的兒子26年,而你卻不知道,甚至看不出來。看不出他完完全全又是一個你!當他出生時,我母%e4%ba%b2從我這裡一接過她,她就明白了,可是你卻從來沒有發覺。你的手,你的腳,你的臉龐,你的眼睛。你的身體。隻有他頭發的顏色是他自己的;其他的都是你的。現在你明白了吧?在我把他送到你這兒來的時候。我在我的信中說過,'我所偷來的,我還回去。'記得嗎?隻有咱們倆才偷了。拉爾夫。我們把你向上帝發過誓的東西偷來了,我們倆人都得付出代價。"

她毫不寬恕和憐憫地坐在她的椅子中,望著地板上那極其痛苦的鮮紅的身影。"我愛你,拉爾夫,但你從來不是我的。我所從你那裡得到的,是我不得不偷來的。戴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