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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 考琳·麥卡洛 4446 字 3個月前

到世界上,梅吉還是覺得好極了。生朱絲婷的時候,她的[rǔ]房完全是乾癟的,這次奶水卻充足得直往外流。這回不再需要奶瓶了。

他長得真漂亮!個子又大又苗條,完美無缺的小腦殼上長著一頭淡黃色的卷發,活靈活現的藍眼睛,這雙眼睛後來絲毫也沒有改變顏色。它們怎麼會變化呢?它們是拉爾夫的眼睛,就像他長著拉爾夫的手,拉爾夫的鼻子和嘴,甚至拉爾夫的腳那樣。梅吉未免太過分了,她竟然十分感謝盧克的體材和膚色與拉爾夫十分相像,麵貌也十分相像。但是那雙手,那眉毛的樣子,那毛茸茸的額前發尖,那手指和腳指的形卻更像拉爾夫,不像盧克。希望頂好誰都不記得是哪個男人長著這種樣子吧。

"你想好了他的名字嗎?"菲問道,孩子好像很喜歡她。

當她抱著他站在那裡的時候,梅吉望著他,心裡十分高興。媽媽又要去愛了。哦,也許她不會像愛弗蘭克那樣去愛他,但至少她會產生某種感情的。

"我打算叫他戴。"

"多古怪的名字!怎麼?這是奧尼爾家族的名字嗎?我想你和奧尼爾家的緣分儘了吧?"

"這和盧克毫無關係。這是他的名字。不是彆人的。我討厭家族的姓氏;這就好像希望把某個不同的人的一部分安到一個新人的身上。我直截了當地管朱絲婷叫朱絲婷,是因為我喜歡這個名字,而我管戴恩叫戴恩也是同樣道理。"

"唔,確實很有道理。"菲應承道。

梅吉疼得縮了一下,她的[rǔ]房奶水過足了。"媽,最好把他給我。哦,我希望他餓了!而且,我希望老布魯①能把吸奶器拿來。不然,你得開車到基裡去買一個。"①布魯伊的昵稱。--譯注

他餓了。他使勁拉著她,拙笨的小嘴把[rǔ]房吮得發疼。她低頭望著他,望著他那緊閉的眼睛和烏黑的、尖梢金黃的睫毛,望著他那酷肖其父的眉毛和那不停地吮動著的小臉蛋。梅吉愛他愛得心發疼,比他吮奶產生的疼痛還要厲害。

有他就夠了,也隻能滿足於他一個。我不會再有孩子了。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你愛那個上帝勝於愛我,你決不會知道我從你--從他那裡偷來了什麼。我永遠也不會把戴恩的事告訴你的。哦,我的孩子!把你換到枕頭上去要比躺在她的臂彎裡舒服得多,也更容易看到他那張完美無暇的小臉兒。我的孩子!你是我的,我永遠不會把你的身世泄露出給彆人。最不能泄露的就是你的父%e4%ba%b2,他是一個教士,他不會承認你的。那樣不是妙極了嗎?

4月初,輪船抵達了熱那亞港。拉爾夫大主教在百花怒放、一派地中海春光踏上了意大利的土地,乘上了一趟開往羅馬的火車,本來他提出要求是可以乘一輛梵蒂岡的小汽車去羅馬的,但是,他害怕感覺到教會的氣氛再次緊緊地包圍他,他想儘可能把這一刻推遲。不朽城①真是名不虛傳,他想道他透過出租汽車的窗於凝視著那些鐘樓和穹頂,落滿了鴿子的廣場和羅馬的圓柱--它們的柱礎已經在地下深埋了好幾個世紀。哦,對他來說,它們都是多餘的。對他重要的是羅馬那稱之為梵蒂岡的一部分。在那裡,除了豪華的公共建築外,就是豪華的私邸。

①羅馬的彆稱。--譯注

一位穿著黑色和米色相間的長袍的多明我會①修道士領著他穿過了高大的大理石走廊,這裡麵的青銅雕像和石雕像抵得上一座博物館。他們經過了一些風格各異的畫像。有喬托②的、拉斐爾③的、波堤切利④的、弗拉·安西利科⑤的。他現在是在一位大紅衣主教的接待室裡,無疑,家境富裕的康提尼-弗契期家族給它可敬的後代子孫們的環境大增光彩。

①又稱"布道兄弟會",是天主教托缽修會的主要派彆之一。13世紀初西班牙人多明我(1170?-1221)所創立。該會成立之後不久,即受羅馬教皇委派,主持異端裁判所。--譯注

②喬托·迪·斑東(1267-1337),是意大利文藝複興初期的畫家、雕刻家和建築師。--譯注

③拉斐爾·桑其奧(1483-1520),是意大利文藝複興盛期的畫家和建築師--譯注

④桑德羅·波堤切利(1445一1510),是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畫家。--譯注

⑤弗拉·安古利科(1383-1455),俗稱古依多·第·彼埃特羅,是意大利文藝複興早期的僧侶國家。--譯注

維圖裡奧·斯卡斑紮·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坐在一個房間裡。這房間裡布置著象牙和金製的擺設,色彩富麗的掛毯和畫,鋪著法國地毯,陳設著法國家具。那隻戴著閃閃發光的紅寶石戒指的光滑的小手向他伸了出來,歡迎他。拉爾夫大主教高興地垂下目光,穿過房間,跪了下來,接住那隻手,%e5%90%bb著那戒指:他把自己的麵頰貼在那隻手上,知道他不能說謊,儘管在他的嘴%e5%94%87觸到超世俗的權力和世俗權威的象征之前他曾打算恢複往日的神態。

維圖裡奧紅衣主教將另一隻手放在那彎下去的肩膀上,向那位修道士點了點頭,示意他退下去。隨後,當門輕輕地關上時,他的手便從那肩膀向頭發上移去,停在了那黑密的頭發上,輕輕地把那半擋在前額上的頭發向後弄平。這頭發已經發生了變化,用不了多久,就不再是烏黑如漆,而是鐵灰色了。那彎下的脊背直了起來,兩肩向後移,拉爾夫大主教直直地抬頭看著他主人的臉。

啊,起變化了!那張嘴癟了進去,顯得十分痛苦,更加脆弱了;那雙顏色、形狀和相互搭配如此漂亮、優雅的眼睛,和他記憶中的那雙似乎永遠是他身體一部分的眼睛完全不一樣了。維圖裡奧紅衣主教總是有一種幻想,認為耶穌的眼睛是藍色的,和拉爾夫的眼睛一樣:鎮定,不為他所目睹的一切所動,因而能囊括一切。不過,這也許是一種錯誤的幻想。沒有眼神的表達,一個人怎能感知到人性和自己的痛苦呢?

"喂,拉爾夫,坐下吧。"

"閣下,我想懺悔。"

"等一下,等一下!我們先談一談,用英語談。這些天,到處都是耳朵,不過。感謝耶穌,幸虧沒有聽得懂英語的耳朵。請坐,拉爾夫。哦,見到你太高興了!我失去了你那聰慧的忠告、推理能力和你那品質完美的友誼。他們沒有給我一個能及我愛你一半的人。"

他能感覺到自己腦子已經猛地一下子變得發僵了,覺得自己的頭腦是在用呆板的語言進行著思維。拉爾夫·德·布裡克薩持比大部分人都清楚地了解一個人在交往中的變化,甚至講話時語言的變化意味著什麼。那些偷聽的耳朵對極其流暢的英語口語是無能為力的。於是,他在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正對著那穿著鮮紅波紋綢的瘦小的身影。這件衣服的色彩變幻不定,鮮紅的色澤與其說是其本身色彩醒目,倒不如說它與周圍的環境融成了一體。*思*兔*在*線*閱*讀*

八個星期來他所感到的極度的厭倦似乎減輕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渴望這次會麵。這時,他心裡已經有了底,他會被理解、被寬恕的。由於他的失節,由於他的為人處世不像他原來所渴望的那樣,由於他使一位風趣、仁慈而又忠實的朋友大失所望,他感到神是明內疚。他的罪孽就在於他走進了這個純潔的地方時,自己再也不是個純潔的人了。

"拉爾夫,我們是教士,但是,在這之前我們是另一種東西,一種我們沒有成為教士之前的東西。儘管我們是孤傲的,但我們也無法逃避這一點。我們是男人,有男人的弱點和失算之處。無論你告訴我什麼,也無法改變我們在過去的年代的共事中我對你形成的印象;無論你告訴你什麼也不能使我低估你,或減少對你的愛。因為許多年來,我知道,你已經擺%e8%84%b1了我們那種內在的弱點和人性,但是我知道,這種東西肯定在身上蘇醒過,因為我們大家同樣有過這樣的事。甚至連教皇本人亦複如引。他是我們之中最謙恭、最富於人性的人。"

"我違背了我的誓言,閣下。這是不能輕易寬恕的。這是褻瀆神聖。"

"當你許多年之前接受了瑪麗·卡森太大的財產時,你就已經違背了安貧樂窮的誓言。那是遺留給慈善事業和管區眾教徒的。不是這樣嗎?"

"那麼,三個誓言都被破壞了,閣下。"

"我希望你叫我維圖裡奧,就像以前那樣!拉爾夫,我既沒有感到震驚,也沒有感到沮喪。這是我們的耶穌基督的意旨。我想,你也許已經吸取了深刻的教訓,這種教訓通過危害性較小的途徑是學不到的。上帝神秘莫測,他的天機超乎我們可憐的理解力。不過我認為,你所做過的事不是輕佻的,你誓言的遺棄不是無價值的。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是個稟性高傲的人,極其熱愛成為一個教士的想法,有強烈的獨往獨來的意識。你需要這種特殊的教訓來壓壓你那傲骨,使你明白你首先是一個男人,並非像你想象的那樣孤高,這是可以允許的,對嗎?"

"是的,我缺少人情味,並且相信,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渴望成為上帝那樣的人。我犯下的罪孽是深重的、不可原諒的。我不能寬恕自己,所以,我怎能希望神的寬恕呢?"

"這是傲慢,拉爾夫,傲慢!寬恕不是你的職責,你還不明白嗎?隻有上帝才能寬恕。隻有上帝!對於誠心誠意的懺悔,他是會寬恕的。你知道,他曾經寬恕了那些偉大得多的聖徒,以及名符其實的惡棍所犯下的罪孽。你認為惡魔撒旦就不會被寬恕?他在他反叛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寬恕了。他之所以遭罹地獄之苦的命運,是他自己的過錯,不是上帝要這樣的。他不就是這樣說的嗎?'寧是地獄之王,不作天堂之仆!'因為他不能克服自己的傲慢,不肯使自己的意誌服從加一個人的意誌,儘管那另一個人就是上帝本人。我不想看到你犯同樣的過錯,我最%e4%ba%b2愛的朋友。人情味是你所缺少的一種素質,但這正是造就一位大聖人一或一個偉大的人的素質。在你沒有把寬恕這種事留給上帝上去做之前,你是不會獲得真正的人性的。"

那堅定的臉龐抽[dòng]了一下。"是的,我知道您是對的。毫無疑問,我必須承認我的現狀,努力成為一個更好的、把我身上現存的這種傲慢徹底根除的人。我懺悔,因而我將坦白,等想寬恕。我確實感到痛悔。"他歎了口氣;他的眼神流露出了他那審慎的語言所不能表達的--在這個房間裡無法表達的--內心衝突。

"但是,維圖裡奧,從某種意義上,當時我是無能為力的。我既不能毀滅她,又不願這滅頂之災落到我的頭上。當時,似乎不存在著選擇的問題,因為我確實愛她。這不是她的過錯,我從來沒有想把這種愛情發展到禸體的程度。你知道,她的命運變得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