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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 考琳·麥卡洛 4479 字 3個月前

不受乾擾的地方。

他們坐了整整一夜,因為這趟車沒有掛臥鋪車廂。一小時又一小時,列車毫無規律地、牢騷滿腹地奔馳著。每當機車司機覺得該給自己來一鐵罐茶的時候,或讓一群羊沿著鐵路漫步的時候,或和另一個司機扯皮的時候,便讓列車沒完沒了地停在那裡。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把貢的維底念成甘的維底,但又不願意按這樣拚寫呢?"梅吉閒極無聊地問道。他們在那幢按製度漆成的、糟糕透頂的綠色候車室裡等候著,候車室裡擺著黑色的長椅。這裡是貢的維底在星期日時唯一開門的地方。可憐的梅吉,她很緊張,心裡忐忑不安。

"我怎麼能知道?"盧克歎了口氣,他不想說話,一個心眼想快點兒訂立乾活的合同。由於這天是星期日,他們連一杯茶都搞不到;直到星期一早晨郵車到達而裡斯班吃早餐的時候,他們才有機會填滿了他們的轆轆饑腸,解了解乾渴。而裡斯班之後便是南布裡斯車站。他們慢慢地穿過座城市,來到羅馬街車站,搭上了去凱恩斯的火車。在這裡,梅吉發現盧克訂了兩張二等車的硬板座票。

"盧克,咱們並不短錢用呐!"她疲憊而又惱火地說道。"要是你忘記在銀行裡取些錢的話,我的錢包裡還有鮑勃給我的一百鎊。你乾嘛不買一等臥鋪票呢?"

他驚訝地低頭望著她。"可是,到鄧洛伊隻有三天三夜的路啊!咱們倆都年輕力壯,身體健康,為什麼要花錢坐臥鋪呢!在火車上待一會兒死不了,梅格翰!你要明白,你嫁的是個普普通通的、老練的乾活的人,不是一個該死的牧羊場主。到時候了!"

於是,梅吉便在盧克為他搶占的一個靠窗子的座位上頹然坐下,用手托著發著抖的下巴,望著窗外;這樣,盧克就不會發現她已經是淚水盈眶了。他對她講話就象對一個沒有責任感的孩子一樣,她開始懷疑,他是否確確實實是這樣看待她的了。她心裡產生了反抗的情緒,但這情緒隻是微微露頭;她的強烈的驕傲感不能容忍這種無理的責備。然而,她卻暗自想,她是這個人的妻子,也許他對這個新情況還不習慣呢。得給他時間。他們將要住在一起,她要為他做飯、補衣、照料他,給他生兒育女,做他的好妻子。看看爹爹是怎樣賞識媽,是怎樣崇拜她的吧。得給盧克時間。

他們將要去一個叫作鄧洛伊的鎮子,離沿昆士蘭海岸線而行的鐵路北端的凱恩斯隻差50英裡。他們在3英尺6英寸寬的窄軌鐵路上前後顫簸搖晃了數千英裡。車廂裡的每個座位上都有人坐著,沒有機會躺一躺,或舒展一下`身子。儘管這地方村落比基裡地區要稠密得多,更加豐富多彩,但是她怎麼也提不起對這個地方的興趣來。

她的頭在痛,吃不下東西。暑熱難當,比基裡任何一次暑熱都要厲害。那件可愛的、粉的結婚服裝被窗口吹進來的煤煙弄得汙穢不堪,皮膚被無法蒸發的汗水弄得粘乎乎的;而比身體上的不舒服更令人煩惱的是,她幾乎是在恨盧克了。顯然,旅行根本沒有使他感到疲勞或不舒服;他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裡和兩個去卡德韋爾的男人扯山海經。他隻是在站起來,這不在意在從她蜷縮著的身上俯向窗口時,才往她這邊瞟一眼。他把一份卷起來的報紙向那些站在鐵道邊上的、急於了解時局大事的人扔了過去,那些人手執鋼錘子,衣衫襤褸。他喊道:

"報紙!報紙!"

"是保養鐵路的養路工。"他又坐下時,解釋道。這是他頭一次這樣。

看來,他認為她和他一樣感覺旅途愉快,舒適自在,以為飛掠而過的濱海平原讓她入迷了。然而她卻神若無睹地望著這片平原。在她沒有真正踏上它之前,她討厭這平原。

在卡德韋爾,那兩個男人下了車。盧克穿過車站前的道路,到賣油煎魚加炸土豆的鋪裡,帶回了一個用新報紙包著的包。

"%e4%ba%b2愛的梅格翰,他們說,卡德韋爾的魚非得%e4%ba%b2口嘗嘗才能知道其中的妙處。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魚。喂,來點兒。這是你嘗的第一口地道的昆士蘭食品。告訴你吧,沒有比昆士蘭再好的地方啦。"

梅吉瞥了一眼那一塊塊浸著奶油的、油膩膩的魚,用手絹捂住了嘴,快步向廁所跑去。他在過道裡等著,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出來,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怎麼啦?你覺得不舒服嗎?"

"咱們一離開貢的維底,我就覺得不好受了。"

"老天爺呀!你乾嘛不對我說呢?"

"你為什麼沒發覺呢?"

"在我看來,你沒啥事兒呀。"

"還有多遠才能到?"她讓步了,問道。

"三到六個小時,也許長點兒,也許短點兒。在這個地方,他們不怎麼按時刻表行車。現在那些家夥們已經走了,有不少空地方,你躺下吧,把腳丫子放在我的膝蓋上。"

"哦,彆象對孩子那樣跟我說話!"她厲聲說道。"要是他們早兩天在邦達伯格下車的話,就好多了!"

"喂,梅格翰,拿出點兒精神來!快到了。過了圖裡和因尼斯費爾就到鄧洛伊了。"

時近傍晚一他們走下了火車。梅吉使勁抓著盧克的胳臂,她心性高傲,不肯防認自己已經無法正常走路了。他向站長打聽到了一家接待乾活人的旅店,然後提起他們的箱子,向站外的街道走去。梅吉跟在他身後,象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

"隻要走到這條街那一邊的儘頭就行了,"他安慰道。"就是那個白色的二層樓房。"

雖然他們的房間很小,擺滿了許多維多利亞時代的家具。顯得有些擁擠,但在梅吉看來就是賽天堂了。她一頭倒在了雙人床的邊上。

"%e4%ba%b2愛的,吃飯前先躺一會兒。我到外麵找找路標去。"他說著,便溜溜達達地走出了房間,看上去就象他們結婚的那天早晨一樣生氣勃勃,悠然自得。那天是星期六,而今天已經是星期三傍晚了;整整在喧鬨的、紙煙和煤煙令人窒息的車裡坐了五天。

當哢哢作響的火車鋼輪走過鐵軌連接點的時候,床就在單調地搖動著,可是,梅吉卻欣然地撲在枕頭上,蒙頭沉沉睡去。

有人把她的鞋和長統襪%e8%84%b1了下來,給她蓋上了一條被單;梅吉被驚醒了,睜開眼四下看了看。盧克坐在窗架上,跨起一條%e8%85%bf,正在抽著煙。她一動,他便回過頭來,望著她,他笑了。

"你是個多好的新娘啊!我正在這兒盼著度我的蜜月,可我的老婆卻倒頭睡了差不多兩天!當我叫不醒你的時候,我還真有點兒擔心呢。不過,這店老板說,乘火車旅行和這種潮氣就能把女人折騰成這樣。他說,隻要讓你把疲勞睡過去就行了。現在你覺得怎麼樣?"の思の兔の網の

她身子發僵地坐了起來,伸了伸胳臂,打著哈欠。"我覺得好多了,謝謝你。哦,盧克!我知道我年輕力壯,可我是個女人啊!我不能象你這樣受這種身體上的折磨。"

他走了過來,坐在床沿上,用一種頗為動人的、後悔的姿態,撫摩著她的胳膊。"對不起,梅格翰。真是對不住。我沒有想到你是一個女人。對身邊帶著妻子還不習慣,就是這麼回事。你生氣嗎?寶貝兒?"

"我餓了。你沒想到,自從上次吃過東西到現在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嗎?"

"那你乾嘛不洗個澡,穿上一套新衣服,到外麵瞧瞧鄧洛伊呢?"

客店的隔壁是一家中國餐館,在那裡,盧克讓梅吉有生以來頭一次嘗到了東方食品。她餓壞了,什麼東西都會覺得好吃的,可是,這種吃食卻特彆鮮美可口。她也顧不上那菜肴是老鼠尾巴做的,還是魚翅或%e9%b8%a1鴨肚做的了。在基蘭博就有這樣風言風語傳說,那裡隻有一家希臘人開的館子,賣牛排和油煎土豆片。盧克從店裡帶來了幾瓶兩誇%e8%84%b1①裝的啤酒,非要她喝一杯不可,儘管她不喜歡喝啤酒。

①一誇%e8%84%b1,英製合1.136升,美製合0.946升。--譯注

"先喝點兒水就沒事了,"他建議道。"啤酒不會讓你身上發軟的。"

飯後,他挽著她的胳臂,趾高氣揚地在鄧洛伊鎮上散著步,就好象他擁有這個鎮子似的;另一方麵,盧克是個天生的昆士蘭人,鄧洛伊是個多好的地方啊!它的外貌和特點與西部的城鎮迥然不同。也許它的規模和基裡差不多,但是,走在一條主要街道上卻永遠不會看到那雜亂無章的建築。鄧洛伊是井井有條地建成的一個方形市鎮,所有的店鋪和房屋都漆成了白色,而不是棕色。窗戶上都裝著垂直的木氣窗,大概是為了通風;凡是可能的地方,都省去了房頂。就說那座電影院吧,裡麵有一個銀幕,有帶氣窗的牆,一排排船上用的帆布桌椅,但卻完全沒有頂棚。

鎮子的四周有一片名副其實的叢林。到處都纏繞著葡萄藤和爬山虎--盤上了樁柱,爬滿了房頂,攀附著牆壁。樹木隨隨便便地長在道路的中間,或者把房子建在樹林的周圍,也可能樹就從房子中間長出來。要想說清樹木或人們的住宅孰先孰後,是根本辦不到的。給人壓倒一切的印象是,一切植物都在毫無控製地、蓬蓬勃勃地生長著。椰子樹比德羅海達的魔鬼桉還要高大,還要挺拔,樹葉在深遠的、令人目眩的藍天下擺動著;在梅吉看來,這裡到處都閃動著強烈的色彩。這裡沒有棕灰色的土地。每一種樹似乎都花朵累累--紫紅、橙黃、鮮紅、淺粉、瑩藍、雪白。

這裡有許多中國人,他們穿著黑綢褲,黑白相間的小鞋,白色的短襪,馬褂領的襯衫,背後拖著一條豬尾。男男女女長得都十分相象,梅吉發現要說出誰是男,誰是女,非常困難。整個城鎮的經濟命脈似乎都掌握在中國人的手裡。這裡有一家比基裡任何一個商店都要貨豐物盈的百貨店。店名是中國名字,招牌上寫著:阿王百貨店。

所有的房子都建在很高的木基樁上,就象德羅海達的那幢牧工頭住寬一樣。盧克解釋說,這是為了最大限度載獲得周圍的空氣,並且保證在建成後一年不生白蟻。在每一根樁子的頂部,都有一塊邊緣下折的馬口鐵皮;白蟻的身子中間無法彎曲,這樣,它們就無法爬過馬口鐵護板,進入房屋本身的木頭了。當然,它們儘情受用那些木樁,不過,當一根木樁朽了的時候,可以把它取走,代之以新的木樁。比起建造新房屋來,這方法既方便又省錢。大多數花園都象是叢林,長著竹子和棕櫚,仿佛居民們已經放棄保護植物的條理了。

那些男人和女人使她感到厭惡。和盧克一起去吃飯和散步的時候,她按照習慣穿上了高跟鞋,長絲襪,緞子長襯衣和輕飄飄的,帶腰帶的半截袖綢外衣。她頭上戴著一頂大草帽,手上戴著手套。最讓她惱火的是,由於人們盯著她的那種眼光使她產生的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她是個衣著不合時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