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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 考琳·麥卡洛 4525 字 3個月前

恩搭了一輛當地的貨車,和汽車司機擠在一起到了基坦克;在那裡,他向哈裡·高夫借了一匹馬,並且和他一起騎馬趕來了。一條路走不適,他們便再換一條路,足足在爛泥漿地走了200英裡。

"我饑腸響如鼓了,神父。"七個人在小餐廳裡坐定,吃起了肉片腰子餡餅之後,哈裡教士說道。"大火在我那裡從這頭燒到了那頭,幾乎沒剩下一隻活著的羊和綠色的樹了。我隻好說,前幾年年景不錯,真是幸運啊。再重新進貨我還付得起錢。要是雨能繼續下的話,草地會很快恢複起來的。不過,神父,但願老天爺保佑而我們在下一個十年中避免另一次天災吧,因為不會再有積蓄對付另一次天災了。"

"喂,哈裡,你的損失比我小。"加裡茲·戴維斯說道,他顯然帶著大享其樂的神態切著史密斯太太做的那融成又輕又薄的一片的餡餅;一連串的災難也決不會長時間地使黑壤平原的人胃口不佳的。戴維斯需要用食物來滿足他的胃口。"我估計,我的土地大約一半受到了損失,也許還有三分之二的綿羊。真是背運透頂,神父,我們需要你的訴禱。"

"唉,"老安格斯道。"神父,我的損失沒有小哈裡和加裡①那麼大,可是也夠糟心的了。我的土地損失了六公頃,我的小綿羊損失了一半。這年頭兒就是這樣,神父,這真使我希望自己象個年輕小姐那樣,不離開悉尼就好了。"①加裡茲的愛稱。--譯注

拉爾夫神父微微一笑。"這是個過時的願望啦,安格斯,這你自己很明白。你離開悉尼的理由和我離開克倫納瑪拉的理由是一樣的。那地方對你來說太小了。"

"唉,彆提啦。石南是不會象桉樹那樣引起這樣一場大火的,對嗎,神父?"

這將是一個奇特的葬禮,拉爾夫神父一邊四下看看,一邊想道;僅有的女賓就是德羅海達的女人們,因為全部外來的送葬者都是男人。在史密斯太太給菲%e8%84%b1了衣服,擦乾了身子,把她安頓到她和帕迪合用的那張大床上之後,拉爾夫給她服了一副劑量很大的鴉片酊。菲拒絕喝那劑藥,歇斯底裡地哭泣著;他捏著她的鼻子,把藥無情地倒進了她的嗓子眼兒。有意思的是,他根本就沒想到她的精神已經塌下來了。藥很快就發生了作用,因為她已經有14個小時粒米未沾牙了。當發現她已經沉沉睡去時,拉爾夫也安心地休息了。他一直在注意著梅吉,眼下,她正在廚房裡幫助史密斯太太做飯。男孩子們全都上了床,他們疲憊已極,連潮濕的衣物都沒來得及%e8%84%b1便垮下來了。明妮和凱特已經完成了分配給她們的、風俗習慣所要求的守靈差使。由於屍體是存放在一個無人居住的、倒黴的地方,加裡茲·戴維斯和他的兒子伊諾克接了班;其他的人一邊吃飯、說話,一連自行派了班,每班一小時。

年長的人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年輕人都不在場。他們都在廚房裡做出一副給史密斯太太幫忙的樣子,其實全都在盯著梅吉。拉爾夫神父發現了這一情形,他覺得既苦惱又寬慰。哦,她肯定要在他們中間挑選丈夫的,她不可避免地要這樣做。伊諾克·戴維斯29歲,是個"黑色的威爾士人",這就是說,他長著一頭黑發,眼睛特彆黑,是個漂亮的小夥子;利亞姆·多米尼克26歲,頭發灰中帶紅,藍眼睛,和他那25歲的弟弟羅利十分相象;康納·卡麥克爾和他妹妹長得一模一樣,他年齡大一些,32歲了,雖然有點傲慢,但相貌著實英俊。要是依著拉爾夫神父的意思在這群人裡挑選的話,他中意於老安格斯的孫子阿拉斯泰爾;他和梅吉的年齡最接近,24歲,是個多情的小夥子,長著和他祖父一樣的蘇格蘭人的眼睛,頭發已經呈灰白色了,這是他的家族的特征。讓她和他們之中的一個相愛,結婚,得到她朝思暮想的孩子吧,哦,上帝啊,我的上帝,倘使你能為我辦到這一點的話,我將很高興地承受愛她的痛苦,十分高興……

棺材上沒有覆蓋鮮花,小教堂四周的花瓶也都是空的。那可怕的火的熱浪所過之處--這火是兩天前剛剛被大雨熄滅的--還有什麼花能幸存下來呢?它們全都象被蹂躪過的蝴蝶一樣,紛紛落在爛泥之中。甚至連一株問荊或一枝早開的玫瑰都沒有。而且大家全都累了,疲乏之極。那些為了表示對帕迪的熱愛而在泥濘的道路上遠途趕來的人累了,這些運回屍體的人累了,那些拚命地做飯、打掃衛生的人累了;拉爾夫神父已經累得好象覺得是在夢遊似的:菲那萎頓、蒼白的臉上,兩眼黯然失神;梅吉還著一副悲憤交集的臉色;共同聚在一起的鮑勃、傑克和休克陷入了共同的哀傷……

他沒有講什麼頌辭。馬丁·金代表全體到會的人簡短他講了幾句,隨後,教士馬上就做了追思彌撒。他理所當然地帶著他的聖餐杯、聖餐和一條聖帶,因為當一個教士去對人施以安慰或幫助的時候,不帶這些東西他就無法活動。但是,他沒有帶法衣,而這幢房子裡也沒有這東西。可是老安格斯在路上的時候,曾到基裡的神父宅邸繞過一個彎子,在油布雨衣裹著的馬轄裡裝了一件參加追思彌撒用的黑喪服。於是,他便在雨水劈劈啪啪地打著窗戶,咚咚地敲著二層樓上的鐵皮房頂的噪聲中,合乎體統地裝束了起來。

隨後,他就走了出去,走到了令人淒然的雨中,穿過完全被熱浪烤成了棕色的、枯萎的草坪,向圍著白棚欄的墓地走去。這一次,抬棺者們都願意把那樸素的長方形箱子扛在肩頭了。他們在泥地上一步一滑地走著,雨水撲打著他們的眼睛,他們竭力想看清前進的方向。中國廚子墳上的那些小鈴鐺單調乏味地響著。

葬禮進行完畢,一切就緒。送葬者們騎上他們的馬啟程了。他們那沿布下的脊背都駝著,有些人不勝淒滄地望著那一片被毀滅的景象。而另一些人則為他們能幸免一死,逃%e8%84%b1了火災而在謝天謝地。拉爾夫神父把他那幾樣東西收拾了起來,他明白,趁他還能走的時候,他必須走。

他走去看望菲,她坐在寫字台旁,低頭呆呆地盯著自己的雙手。

"菲,你會平安無事的吧?"他坐在能夠看到地的方向,問道。

她轉向了他,她的內心顯得如此平靜、冷漠,使他感到害怕;他閉上了眼睛。

"是的,神父,我會平安無事的。我還有那些帳薄,還有五個兒子--如果算弗蘭克的話,是六個。不過,我想我們不能把弗蘭克算在內了,對嗎?為那件事,我謝謝你,我也就沒有什麼再可說的了。得知你的人在照看著他,使他稍微安心地生活下去,真是一個安慰。哦,要是我能看看他就好了,哪怕就一次!"

她就象是一座燈塔,他歎道,每一次那強烈的感情--這感情多得無法容納一在她的心中複蘇的時候。都要閃出哀痛之光。這是一道眩目的閃光,隨後便是長時間的寂滅。

"菲,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些事情。"

"哦,是什麼?"她的問光又熄滅了。

"你在聽我說話嗎?"他厲聲問道,心裡感到擔憂,感到一種比剛才更強烈的、突如其來的恐懼。

有好一陣工夫,他以為她深深地退入了自己的內心之中,就連他那嚴厲的聲音也無法穿透。可是,那燈塔又一次閃出了耀眼的光,她雙?%e5%94%87翕動著。"我那可憐的帕迪!我那可憐的斯圖爾特!我那可憐的弗蘭克!"她淒淒戚戚地說著,然後又恢複了那鋼鐵般的自我控製,仿佛她已經下定決心使那熄滅的周期延續下去,在她的有生之年不再次閃光了。

她的眼睛茫然地在房間裡掃動著。"是的,神父,我正在聽著,"她說道。

"菲,你的女兒怎麼辦呢?你想到你還有一個女兒嗎?"

那雙灰色的眼睛抬了起來,望著他的臉,幾乎帶著一種憐憫的表情盯著他。"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想到這一點嗎?什麼是一個女兒?她隻能使你回想起病苦。她隻是一個人年輕時的變體,正絲毫不差地蹈另一個人的覆轍,同樣會淚流滿麵地哭泣的。不,神父。我竭力忘掉我有一個女兒--倘若我真的想到她,也是把她當作我的一個兒子。作母%e4%ba%b2的隻記得她的兒子。"

"你會淚流滿麵地哭泣嗎,菲?我隻見你流過一次眼淚。"

"你再也不會見到了,因為我永遠不會再有淚水了。"她的整個身子都在顫栗著。神父,你起了解一些事情嗎?兩天以前,我才發現我是多麼的愛帕迪,就好象我終生都在愛著他似的--太晚了。時他來說太晚了,對我來說也太晚了。要是你能明白我多麼希望能有一次機會,把他摟在我的雙臂之中,對他說我愛他,該有多好啊!哦,上帝,我希望沒有人遭受過我這樣的痛苦!"

他移開了眼光,不去看那突然之間神態大變的臉龐,難她時間以恢複平靜,也給自己時間以理解這位謎一般的人。這人就是菲。

他說:"其他任何人都不曾體會過你的痛苦。"▲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的一個嘴角抬了抬,露出了一絲嚴峻的微笑,"是的,這是一個種安慰,對嗎?這也許沒有什麼可值得羨慕的,但我的痛苦是我的。"

"菲,你能答應我一些事情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

"你要照顧梅吉,不能忘記她。讓她去參加地方上的舞會,認識幾個小夥子,鼓勵她多想想自己的婚姻大事和建立一個自己的家庭。今天,我看見所有的小夥子都盯著她。給她機會,讓她在比這更歡快的氣氛中和他們相見。"

"不管你怎麼說,都依你,神父。"

你歎了口氣,便隨她去望著自己那瘦小而又慘白的手出神發愣了。

梅吉跟他來了了馬廄。帝國飯店老板的那匹粟色閹馬已經用草料和豆子填飽了肚皮,在這馬的樂園裡呆了兩天。他把飯店老板的那副舊馬鞍扔到了馬背上,彎下腰係緊了馬肚帶和馬鞍的繩扣。這時,梅吉靠在一大捆稻草上,望著他。

"神父,看看我發現什麼啦。"當他緊完馬鞍,直起腰來的當兒,她說道。她伸出了一隻手,手中有一朵淺粉色的玫瑰花。"這是唯一的一朵了。我在水箱架下麵的樹叢背後找到的。我想,它沒有受到大火熱氣那麼厲害的烘烤,又受到了遮掩,沒叫大雨淋著。所以,我為你把它采來了。這是能讓你記住我的東西。"

他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半開的花,他的手無法保持平靜。他站在那裡低頭看著那朵花。"梅吉,我用不著再記住你了,現在用不著,永遠用不著。你就在我的心裡,這你是知道的。我無法對你掩藏這種感情,對嗎?"

"可有時候,看得見摸得著的紀念品還是需要的,"她固執地說道。"你可以把它帶走,看著它,當你看到它的時候,它會提醒你,要不然你不可會把所有的事都忘掉的。請帶上它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