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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鳥 考琳·麥卡洛 4490 字 3個月前

的光滑的桌麵上落上薄薄的一層。地板上滿是厚厚的塵土,這都是人們漫不經心地擦靴子的時候留下來的,以及從敞開的門窗中隨著又熱又乾的風飄進來的。菲不得不將起居室裡的波斯地毯卷了起來,讓斯圖爾特用她瞞著人眼從基裡的商店中買來的漆布將地毯包住。

人來人往最多的廚房鋪上了柚木厚板,由於鐵絲刷蘸堿皂液的沒完沒了的擦洗,柚木反被洗成了陳舊的骨頭色。菲和梅吉想在上麵撒一層據末,於是斯圖爾特便仔細地從木堆裡收集來一些,將這些鋸末摻上少許珍貴的水,撒在地上。然後將近些濕漉漉的、發著刺鼻香味的東西從門裡掃出去,從後廊中撒到菜園裡,任其在那裡朽爛成為腐蝕質。

小河乾涸成一連串的水窪之後,山凹裡除了塵土什麼也留不住,所以,從小河裡已無水可汲,來供廚房和浴室使用了。斯圖爾特開著水槽車到遠處,裝滿了水運回來,將水再灌入一隻備用的雨水箱裡。女人們不得個習慣用這種可怕的水洗碟子、洗衣服、給嬰兒洗澡;這種水還不如那渾濁的小河水呢。這種腥臭的、發著硫磺味兒的礦物性的水,得小心地從盤子上揩淨;這種水使頭發變得像稻草一樣乾燥、粗糙。他們存下來的少量雨水被嚴格地用於飲用和做飯。

拉爾夫神父溫和地望著梅吉。她正在梳著帕西那紅色的卷發;詹斯乖乖地站在一邊,但是卻頗有些堅定不移地等著輪到他;他那對藍眼睛敬慕地望著梅吉。她真像個小媽媽。他在沉思著:這中間一定會產生一種使女人特彆著迷於嬰兒的東西。在她這個年齡,這種事與其說是一種純粹的快樂,毋寧說是一種負擔,人們本來會儘快乾完以便去做更有意思的事的。而她卻不慌不忙地從頭做起,將帕西的頭發在手指間卷著,把那些不聽話的頭發卷成波浪型。有那麼一陣工夫,教士被她的動作陶醉了,隨後,他用鞭柄敲了敲滿是灰塵的靴子的側麵,鬱鬱不樂地退到了走廊上,向著大宅方向張望著、大宅掩隱在魔鬼桉和藤蔓之中,擁擠的牧場房屋和花椒樹把牧場工頭的住處與這個牧場生活的中心分隔開來。那個老蜘蛛,她讓她那張巨網的中心又在搞什麼鬼名堂呢?

"神父,你彆張望啦。"梅吉責備著他。

"對不起,梅吉。我正在想事情呢。"他轉過身來;她已給詹斯梳完了。在他把那地雙生子一邊一個地抱起來之前,他們三個人一直站在那裡期待地望著他。"咱們去瞧瞧瑪麗姑媽吧,好嗎?"

梅吉拿著他的馬鞭,牽著那匹栗色的掄馬,跟著他上了路;他隨便而%e4%ba%b2昵地抱著那兩個孩子,儘管從小河到大它幾乎有一英裡的路,但他好像並不在乎。在廚房裡,他將這對雙生子交給了欣喜若狂的史密斯太太,然後將梅吉帶在身邊,順著走道向上房走去。

瑪麗·卡森正坐在高背椅中。這些年來,她很難得離開它走動走動:由於帕迪督辦諸事得力,什麼都不再需要她費心了。當拉爾夫神父抱著梅吉走進來的時候,她那惡狠狠的瞪視把這孩子搞得心慌意亂,拉爾夫神父感覺到梅吉的脈搏在加快,便同情地緊摟著她的腰。小姑娘對她行了一個笨拙的屈膝禮,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幾句問候的話。

"到廚房去吧,姑娘。和史密斯太太一起喝茶。"瑪麗·卡森簡短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喜歡她呢?"當拉爾夫神父坐在那把他逐漸認為是為他準備的椅子中時,問道。

"因為你喜歡她,"她答道。

"啊,得啦!"這是她頭一次使他感到不知所措。"她不過是個流浪兒罷了,瑪麗。"

"你可不是這麼看待她的,這個你自己清楚。"

那雙藍湛湛的眼睛諷刺地停留在她的身上;他從容得多了。"你認為我損害了一個孩子嗎?我畢竟是個教士啊!"

"你首先是個男人,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當教士使你感到安全,就是這麼回事。"

他吃了一驚,然後大笑起來。不管怎麼樣,今天他無法搪塞她了;就好像她在他的鎧甲上發現了裂隙,將她那蜘蛛毒慢慢地從那裡滲透進去了似的。在基蘭搏,也許他起了變化,變得老了,變得甘願心和為貴了。他的激情正在熄滅,或許,現在這激情是為其他的東西而燃燒吧?

"我不是一個男人,"他說。"我是個教士……也許,天氣太熱,到處是塵土和蒼蠅……但我不是個男人,瑪麗,我是個教士。"

"哦,拉爾夫,你的變化有多麼大呀!"她嘲弄地說道,"讓我聽聽,這樣能成為德·布裡克薩特主教嗎?"

"這是不可能的,"他說道,眼中閃過一絲愁苦。"我想,我再也不想當主教了。"

她站了起來,在她的椅子上笑得前仰後合;她望著他。"你不想了嗎,拉爾夫?不想了嗎?喂,我讓你再多煩惱一會吧,但是你估計的那個日子快來了,這是毋庸置疑的。也許兩三年還不行,不過這一天會來的。我會像撒旦一樣,並且給你提供機會!但是,千萬彆忘了,我會讓你苦惱的。你是我所見過的最迷人的男子。你用你的英俊當麵嘲弄我們,蔑視我們的愚蠢。但是,我會讓你嘗嘗自己弱點的苦果,我要讓你像任何一個描眉塗%e5%94%87的妓女一樣出賣自己。你對此表示懷疑嗎?"

他往後一靠,微笑著。"我不懷疑你會一試。不過,我並不認為你象你自己想象的那樣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嗎?時間會證明的,拉爾夫,隻有時間才能證明。我老了,留給我的除了時間以外就一無所有了。"

"那麼你認為我有什麼呢?"他問道。"時間,瑪麗,除了時間我一無所有。隻有時間、塵土和蒼蠅。"

天空中濃雲密布,帕迪開始覺得下雨在望了。

"這是乾風暴。"瑪麗·卡森說。"這種天下不了雨,我們會很長時間見不到雨水的。"*思*兔*網*

如果說,克利裡家的人認為他們見到的是澳大利亞能夠出現的最糟糕的氣候的話,那是因為他們未曾經曆過乾旱的平原上的乾風暴。由於失去了令人感到快慰的潮濕,乾燥的大地和空氣互相摩攃,使土地%e8%a3%b8露、龜裂;一種令人惱火的摩攃力愈來愈大。隻有到這種巨大的累積能量耗儘,才算完事。雲層低壓,天昏地暗,菲隻得打開了室內的燈;在外麵的牲畜圍場裡,馬正在發抖,微微騷動地跳著;母%e9%b8%a1在尋找棲息的地方,憂懼地將頭縮在%e8%83%b8`前;狗在廝打著、吠叫著;牧場垃圾堆邊上的豬把鼻子拱進土裡,那閃閃發光的、膽顫心驚的眼睛住外看著。天空中黑雲低壓的力量使一切活著的東西都驚惶萬狀,厚密無垠的雲層完全遮住了太陽,好像在準備讓太陽的光焰突然噴射到大地上似的。

愈來愈響的雷聲從遠方傳來,搖曳不定的閃光在地平線上閃動,雷聲如濤,清晰地映出了起伏不平的地平線;漆黑、深邃的夜空中,令人驚駭的白色閃光在發怒,在舒卷。這時,怒吼的狂風卷起了塵土,打在人的眼上、耳上、口上,生疼生疼的;天地大變了。人們不再把這想象成《聖經》中上帝的天譴神罰,他們頂住了這場災難。當驚雷炸裂的時候,沒有人能不嚇一跳--它轟然炸開,好像要狂怒地把世界炸成碎片--但過了一會兒,住在一起的這一大家子人就習慣了。他們提心吊膽地走到外麵的走廊裡,眼光越過小河,凝望著遠處的牧場;閃電的巨大火%e8%88%8c象脈絡似地漫天交叉閃動、天空中一刹那出現十幾條閃電:倏忽即逝的鏈狀閃光在雲層裡馳掣遊動,時而飛出雲底,時而鑽入雲中,明明滅滅,蔚為壯觀。草原中被雷電擊中的孤樹散發著焦糊味,冒著煙;他們終於明白這些孤零零的牧場衛士為何死去了。

空中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神秘的色彩,儘管空氣中沒有火,但卻不再是不可捉摸的了。它發出粉紅、淡紫和焰黃的幽光,彌漫著一股久留不去的甜味,和難以辨彆的、不可言喻的香氣。樹林在發著微光,火%e8%88%8c在克利裡家人的紅頭發上加上了一層光暈,他們胳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奇光異彩整整持續了一個下午,直到太陽落山,才慢慢地消失在東方。他們從這可怕而又迷人景觀之中緩過氣來。感到心緒激動、緊張、煩躁、恨鬱不樂。天上一滴雨也沒有落下來,但是他們都覺得這簡直象大難不死,又重返陽間,從天地的雷霆暴怒中安然無恙地活了過來。這件事他們大家差不多在嘴邊掛了一個星期。

"還有更糟糕的呢,"瑪麗·卡森厭煩地說。

確實還有更糟糕的。第二個乾旱的冬季比他們想像的要冷,本來他們以為就是無雪而已。夜裡,大地冰凍數英寸,狗蜷縮在窩裡,凍得直篩糖,靠大吃袋鼠肉和莊園時殺牛剩下的脂肪來取暖。這種天氣至少意味著人們用牛肉和豬肉代替了那水不改受的羊肉。他們在房子裡生起了呼呼作響的火,男人們夜間在牧場裡寒冷難耐,不得不儘量回家來。可是,當剪毛工們來到的時候,他們卻欣喜若狂,因為他們可以快點完事,少流汗水了。在寬大的羊圈中,每個人的剪毛架都是一個圓形的地板,這些地板的顏色比其它羊圈的地板都淺得多。50年來,剪毛工們站在那裡,汗水灑在木板上,使木板都變白了。

很久以前的那場洪水過去之後,這裡依然有草,但是草長得很細、這是不吉利的。日複一日,天氣總是陰沉沉的,江線昏暗,可就是不下雨。呼嘯的風刮過牧場,天好像剛剛要下雨。它就旋轉著把大片棕色的塵土刮到天上。讓人誤以為是漫天水氣,空受折磨。風吹起來的一團一團的塵土看上去活像是積雨雲。

孩子們的指頭上部長了凍瘡,他們儘量不笑,因為嘴%e5%94%87開裂了。腳跟和小%e8%85%bf在流血,他們不得不把襪子%e8%84%b1去。狂風塵厲,臉上簡直暖和不過來。尤其這房子的設計,使得它把每一股流動的空氣都兜了進來,而不是將其拒之門外。他們在寒可結冰的屋子裡上床睡覺,又在寒可結冰的屋子裡起床,等待著媽媽能從爐旁鐵鍋架上的那口大鍋裡剩下一點熱水,這樣洗臉就不會成為牙齒捉對兒打戰的苦事了。

一天,小哈爾開始咳嗽,呼哧呼哧地直喘,接著,病情急轉直下。菲調起了粘乎乎的熱木炭敷糊劑,在他那吃力地喘著氣的小%e8%83%b8脯上攤開,可這好像並沒有使他好轉。開始,她並不感到特彆憂慮,但是一天拖下來,他的病情迅速惡化,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梅吉坐在他身邊,絞動著雙手,不斷地嘟囔著,祈禱聖父和聖母瑪麗亞。當帕迪6點鐘走進來時,從走廊裡就聽得見那孩子的喘熄聲;他的雙?%e5%94%87發紫。

帕迪馬上就動身到大它打電話去了。可是,醫生遠在410英裡之外。出門看另一個病人去了。他們裝著了一盤硫磺,將它舉在鍋上,企圖讓孩子將那慢慢地窒息住他喉嚨的粘痰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