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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起,你給我端飯洗衣服!”

真是個噩夢!

嶽程向來不喜歡巧克力的味道,這味道總會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很多年前認識的一個女孩。當時他還是個高中生,那女孩是他的鄰居,住在他家後麵的一排房子裡。他們幾乎從沒說過話,她也不漂亮。在他的印象中,她很喜歡吃巧克力,總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買塊果仁巧克力,邊吃邊走回家。有一天清晨,他在去公園晨跑的路上,在一條幽深的巷子裡發現了她。她衣衫不整地仰臥在一個垃圾桶後麵,雙%e8%85%bf張開,眼睛睜得老大,嘴裡塞滿了未經咀嚼的巧克力塊,看上去肮臟極了。很明顯,她已經死了,但他還是不放心,想看看她是否真的已經停止了呼吸,於是他俯下`身子。當他靠近她時,就聞到那股異常濃鬱的混雜著強烈血腥味的巧克力味,後來這股味道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他,直到幾個星期後才逐漸散去。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吃過巧克力。

他討厭巧克力。

可是為什麼,有股那麼濃的巧克力味?

誰在吃巧克力?

我在哪兒?

發生了什麼?

他一邊本能地抗拒著嗅覺帶來的不良感受,一邊用逐漸清醒的意識慢慢在記憶裡搜索著,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驀地,一輛汽車出現在他腦海裡,那是輛亮著警燈的黑色汽車,接著是後視鏡的反光,薄荷糖的味道,槍把的影子,咚的一聲,腦袋撞在玻璃窗上的聲音,汽車輪胎摩攃地麵的尖厲響聲,灌入耳朵的汩汩水聲,還有……怒吼聲,“你也配打我?!你這%e5%b1%81%e8%82%a1開花的軟蛋!”這是他的聲音,接著一張男人的臉出現了,緊閉的嘴%e5%94%87,狂暴而興奮的表情,陸勁!他立刻認出了這個人,現在他什麼都想起來了,他跟陸勁同坐一輛車,他們在車裡打了起來,然後車翻下了橋!就在翻車的過程中,這混蛋還用槍把砸了他的腦袋!

對了,他掉進了水裡!耳朵裡灌滿了水!接著……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令他意外的是,首先進入他眼簾的不是河裡的水草而是沾滿汙漬的天花板。這是哪兒?他本能地在內心問了一句,隨後便冷靜下來。注意觀察身處的環境,他發現他很可能正睡在一間賓館的客房內,屋子裡開著空調,暖烘烘的,有電視機、兩張單人床和淡褐色的窗簾。他看見陸勁隻穿了件薄薄的白襯衫,衣襟敞開著坐在靠窗的桌前不知道在看什麼,現在他終於知道巧克力的味道來自哪裡了,這家夥正在喝熱巧克力!

“嗨!”他叫了一聲,發現自己的聲帶正常,他很高興。

陸勁轉過臉來。

“你醒了?”聲音平靜而漠然,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

“我們在哪兒?”他問道。

“在……”陸勁拿起桌上的一本紅色小冊子,念道,“紅星賓館。”

“什麼地方?”

“紅星賓館,據說是這個鎮最好的賓館。”

賓館的名字對他來說毫無意義,他其實想知道的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地圖上的哪個角落?他們怎麼會到這兒的?但他很快打消了繼續問下去的念頭,因為他覺得頭很痛,而且這時候有彆的事大大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突然發現蓋著厚厚被子的自己竟然全身赤摞。毫無疑問,墜河後他的衣服肯定全濕了,一想到也許是眼前這個混蛋幫他%e8%84%b1的衣服,還把他塞到被子裡的,他就覺得尷尬萬分,甚至還覺得有些羞恥,但經驗告訴他,隻要不流露出尷尬的表情,就可以降低尷尬的程度,所以,他用異常平靜的聲音問道:“我的衣服呢?”

“送乾洗店了,付了加急費,乾衣服他們應該就快送來了。”陸勁用同樣平靜的聲音答道。

果然是陸勁做的一切。他不願意去想那些細節,便問道:“你在喝什麼?”

“熱巧克力。”

“真惡心。”

“抱歉,我需要補充熱量。”陸勁輕輕咳嗽了一聲,並下意識拉了拉襯衫的衣襟,這時候他突然發現陸勁的下`身隻圍了條浴巾,看來這家夥的衣服也全都送去乾洗了,至於他為什麼敞開襯衫的衣襟,大概是因為襯衫還沒完全乾。

“現在幾點了?”

“九點半。”陸勁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九點半?”他記得他們墜河前才不過三點剛過一點,他難以想象自己睡了那麼長時間,他問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五六個小時吧。”陸勁漫不經心地答道。

“到底怎麼回事,我們現在在哪裡?我怎麼會睡那麼久?”

“你難道一點都不記得了?”陸勁回眸看了他一眼,“簡短地說,我用槍把砸了你的頭,你昏了過去,我把你從河裡拖了出來,然後我攔了輛卡車一路把我們兩個送到了這兒,J省K鎮。我把你安排在這家賓館的客房,然後我去藥店買了止血藥和繃帶,為你簡單處理了傷口。對,你想得沒錯,你是不該睡那麼久的,原因是,我給你喝了安眠藥。因為我需要你安安穩穩躺著,才能去做點彆的事。”

難道真的是這個人把我從水裡救出來的嗎?他把我安排在賓館客房裡,還為我療傷止血,另外還%e8%84%b1下我身上的濕衣服送去乾洗?難道這些都是這個殺人犯做的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讓我就這樣死在水裡?這不更乾脆嗎?不殺他,還費這麼大一番工夫把他救出來?嶽程發現自己越來越弄不懂陸勁了。他想,唯一解釋是,狡猾的陸勁肯定認為他還有利用價值。

“彆的事?是什麼?”他問道,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我去車站買了車票,很幸運,從這裡到安徽黃山有直達的長途汽車,我打算到了那裡後再轉車。”陸勁平靜地說。

奇怪,他完全可以買好車票自己走人的,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把他的打算告訴我?嶽程實在不明白。

這時,叮咚一聲,門鈴響了。看來是乾洗店來送衣服了。果然,陸勁走到門口嘀咕了幾句後,便拎了兩個大號塑料袋進來。他將其中一個大塑料袋丟在床上,然後自己閃進了盥洗室,五分鐘後,當嶽程再次看到他時,他已經穿戴整齊了。

“我的鞋呢?”嶽程穿好衣服,下床時問道。

陸勁不知從什麼地方踢出兩隻鞋來。

“這不是我的鞋。”他道。

“你的鞋在那條河裡,這是我買車票時順便在集貿市場買的。”陸勁一邊說,一邊把他剛才在看的那卷東西塞進了口袋。

無奈,他也隻能穿上了那雙還算合腳的運動鞋,他看見陸勁腳下那雙鞋跟自己一模一樣。就在他穿好鞋的一刹那,他忽然想到一件最重要的事。“喂!陸勁!我的證件、錢包和槍呢?”

“跟你的鞋在一起。”

“你說什麼?!”他上前一把揪住陸勁的前襟,他不敢想象自己會丟失證件和槍,這對他的職業生涯來說,簡直就是致命打擊。

“跟你的鞋在一起,我說了。”陸勁冷冰冰地回答。

“我的槍……”他的聲音嘶啞了。

“在河裡。”

他注視著陸勁,感覺自己正在漸漸滑入深淵,他明白陸勁沒有說謊,車掉進河裡後,他的證件和槍一定都跟著掉進了河裡。按照當時的情況,陸勁能想到把他救起來已經不錯了,根本無暇顧及那些東西,而且就算陸勁想到要下河去找,也未必能找到。

“那條河深嗎?”他忽然產生了想回去找槍的衝動丨

“深淺我不知道,但淹死個把人大概不成問題。”陸勁推開了他抓住自己的手,歪頭問道,“你想回去找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行嗎?”

“天那麼黑,能找到嗎?”

“這你管不著!”他怒氣衝天,心想如果不是跟你這混蛋搏鬥,我也不至於會丟槍!也不至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真想狠狠把陸勁揍一頓,但一想到就是眼前這個人救了他一命,他攥緊的拳頭又鬆開了。

“彆衝動,衝動對你沒好處。”陸勁大概看出了他內心的想法,注視著他說道。

“陸勁,你搞清楚,我是不會感激你的。”他冷冷回敬道,“對我來說,你永遠是個殺人犯,你做什麼都沒用!”

“你就是這麼對救命恩人說話的?啊,你的家教可真不怎麼樣。”陸勁笑著說。

“我的家教教我的是明辨是非。”

陸勁走到桌邊,回身看著他,道:“我給你買了車票。當然,如果你想回那個地方去找槍,也隨便你,現在我得走了,汽車二十分鐘後就開。”陸勁說完,將一次性茶杯裡的熱巧克力一飲而儘。

“你給我買了車票?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回去?”嶽程不明白陸勁為什麼要這麼做。

陸勁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匆匆將桌上的麵包丟進一個塑料袋,開門走了出去。

嶽程身不由己地跟上了他。

“喂!我的手機呢?也掉進河裡了?”他在陸勁身後大聲問道。

“放心,有我的手機陪著,你的手機不會寂寞的。”

晚上九點四十分,B區公安分局副局長舒雲亮還沒回家,自從妻子在兩年前離世後,他把很多時間都花在了工作上。他發現跟工作相伴,比跟生病的妻子在一起更開心。此刻,他正在自己的辦公室研究“一號歹徒”的案卷,這是最近在S市爆發的一起連環殺人案,由於案發地點大多都在B區,所以目前該案交由B區公安分局刑事科辦理,主辦警官是該科的副科長嶽程。

嶽程,一想到這個名字,舒雲亮的心裡就掠過一絲深深的不安。這小子上哪兒去了?為什麼目擊者說,有個白發男人把另一個人男人背上了河?陸勁就有一頭白發,難道是這個逃犯救了他?很奇怪,如果真是這樣,陸勁為什麼要救他?而且,陸勁的檔案中曾提到,他不會遊泳,那條河又很深,為什麼陸勁會沒事?難道是良心發現?不,不可能。雖然在監獄裡,獄警總是不厭其煩地教育這些犯人重新做人,總是想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罪行,但他很清楚,他們這些人在根子上是很難改變的。他在監獄見過陸勁,那張冷漠蒼白的臉曾經留給他很深的印象。雖然他沒跟陸勁說過話,但當他路過陸勁的囚室時,那雙盯著他後背的眼睛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由此他覺得,這個人是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內疚的,他就是個殺人犯,而要他這樣的人,學會從內心去珍惜彆人的生命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麼,他為什麼要救嶽程?

“丁零零……”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拎起了電話機。

“喂,我是舒雲亮。”他道。

電話那頭先是一片沉默,隔了兩秒鐘才傳來嶽程的聲音。“報告副局,我是嶽程。”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舒雲亮心頭就一陣興奮。從今天下午起,他就一直在等這個電話。他很想知道為什麼陸勁會救他,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