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話走不了路，隻能蹲坐在她家門口守候著，祈禱著。

她在屋內，我在屋外，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能做些什麼。就這樣，過了兩天，直到跡部他們來了，把門強行撬了開來。走了進去，看到躺在床上了無生氣的她，頓時像被一盆冰涼的冷水劈頭澆下。

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什麼都不會做，恨自己為什麼隻知道傻傻的坐在外麵等她出來。

聽到醫生說她隻是在睡覺，但已睡了兩天，我推開擋在前麵的人，跪在她床前，撥開散亂的碎發，凝視著她蒼白如紙的麵龐，用我平生最溫柔的聲音，一遍遍呼喚著這個我第一個愛上並如此深愛著的人的名字……

“靜藤？靜藤？醒一醒啊，天亮了，該起床了。你不是說很期待去海南嗎？我們這就要去合宿嘍！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你一醒就出發嘍！靜藤，靜藤……”

隻要你睜開眼睛，無論你看到的是誰，無論你喜歡的是誰，那些都已不重要，那些我都不在乎了……

真的，隻要你睜開眼睛，靜藤……

巴士把我們帶到了輕井澤。途中，無論我如何的喚，她始終蜷縮在座位上，像個瓷娃娃，安靜的睡著。

坐在她的前一排，聽到忍足說，這不是普通的睡眠。說是由於心理上存在著某些障礙，被沮喪，絕望，迷茫，無助之類的情緒始終困擾著，又不肯與他人傾訴，通過睡覺來逃避一些他們不願麵對的事。

沮喪，絕望，迷茫，無助……

這些都與我相識的靜藤相距太遠了。印象中的她，無論何時，臉上總是掛著粲然動人的笑容，總是那麼樂觀，那麼堅強。在她瘦弱的身體裡，也總像是蘊含著常人無法想象的力量。這樣的她，又怎麼會沮喪，絕望，迷茫，無助呢？

可是在我的麵前，她的的確確在睡著，在用無止境的睡眠逃避著。

原來，我並不了解她，我也不曾想到去探尋她笑容背後埋藏了怎樣的傷悲。

這樣的我，哪有資格說愛她……

在輕井澤跡部家的彆墅，除了日常的訓練，剩餘的時間我都陪在她的床邊。一遍遍不懈的喚著她，和沉睡中的她說話，拿來她曾經被公交車毀掉讓我撿回的畫擺在她麵前，用我能想到的一切辦法試圖讓她清醒。

可是……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回應我的隻有無儘的沉默。

星期五，巴士開到了青學合宿的地方。跡部在下車前和我們說，誰也不能和彆人提起靜藤的事，讓我們也不要帶著情緒上場，要打一場華麗無悔的比賽。

大家都下車了，她仍舊在最後一排，睡著。

忍足和不二比賽到關鍵時刻，跡部叫人將她抱了下來。然而即便是那個人的比賽，她還是昏昏沉沉的，還在比賽沒結束的時候就走開了。

跡部攔住了要去追趕的我。他看著我，說，去了，還能做什麼？讓他去試試吧！

我停住腳步，轉頭看到忍足在他耳邊說著什麼，看到他向著她離去的方向趕去。

對啊，我去了，還能做些什麼？

可是換做他，就可以了嗎？

我掰開跡部的手，還是跟了上去。

趕到道邊，正看到疾馳的貨車朝著不二飛奔而去。剛要開口喊小心，就看到麻木了近一個星期的她瘋了一樣從樹下站起來將道中央的他撲倒在公路邊的草叢裡，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渾身劇烈的抖著。

看著不二含著淚，露出如釋重負的笑，輕輕撫摸著她的頭，我意識到，剛才，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躲開撞向他的車，隻為讓她醒過來！

他對她的愛，竟是如此深刻！

他擁抱著她，溫柔的在她耳邊說著。而她，依偎著他，逐漸有淚水從她眼中湧出，滴落到身下的草地上。

手扶在身邊的樹乾上，輕輕撫摸一直貼在眉梢上的OK繃，我悄然轉身。

這一次，先出現在她身邊的是我，我並沒有遲到，可是我卻輸得如此徹底。

終於知道，認輸也需要勇氣。

終於知道，最愛她的人，並不是我。

終於知道，沒能得到她的愛，不僅僅是因為遲到。

chapter 54

仍是在巴士的最後一排，不同的是，我沒有睡覺，而是撐著下巴看向外麵奔跑的風景。從敞開的窗子外湧入的風將我的長發吹得上下翻飛。腦子裡滿滿的全是回憶。

畫畫的時候，會握著我的手教我調色下筆，會在我耳邊耐心的說：“看到沒有？這裡一定要塗得淡淡的，要麼就不美嘍！”

睡覺的時候，會拿著童話書，一遍遍不厭其煩的給我講故事，會在我額頭印下柔軟的%e5%90%bb，輕聲說：“小夙晚安，做個好夢。”

上學的時候，會用很漂亮的彩繩，給我編很漂亮的小辮，會拍著我的頭，摸著我的臉蛋，驕傲的說：“我的小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

……

眼眶又溼潤了，淚水順著臉頰簌簌而落。

再也不能被她握著手畫畫了，再也聽不到她講的公主和王子了，再也不會感受到她柔軟的雙手自豪的目光了，再也沒有了……

這樣溫暖的懷抱，這樣溫情的笑臉，這樣溫柔的媽媽，就真的這樣從我的生命中抽離了嗎？

眼前的樹木花草全都模糊了。絕了堤的眼淚無聲無止境的泛濫著。我其實並不堅強啊！一點也不堅強！

車在神奈川醫院門口停下，打開窗子，跡部曲肘搭在窗框上，“真的不用留個人在這陪你？”

我淡淡笑了下，搖搖頭，轉身邁上台階走進醫院大門。

因為媽媽是孤兒，所以下葬的相關事宜簡化了不少。由於和父%e4%ba%b2離異後，媽媽的性格變得孤僻，朋友漸漸淡化且都沒了聯係，所以定在下個星期出席葬禮的賓客隻是醫院的一些醫生護士而已。而自那天後父%e4%ba%b2就一點消息也沒有了，應該是被我的話氣急，又回美國去了吧。這樣也好，那樣的人，我不再想和他有牽扯，媽媽，應該也是一樣的。

走出醫生的辦公室，我扶著樓梯下了樓，拐過轉角，在從前的病房門口停下。手放在門把手上，下轉，將門打開。

仍是乾淨整潔的房間，隻是在窗邊的那張床上，不再有美麗恬淡的容顏，輕啟她的%e5%94%87瓣，說：“我的小夙來了……”

抹掉眼角又滲出的淚滴，我走進房間開始整理媽媽生前的遺物。

一本黑白素描的畫紙，一本從前的相冊，一本冰帝的介紹書，還有一本封麵簡單素雅的筆記本。

最後這個日記本是不經意在枕下發現的，這裡麵寫的會是媽媽平時的心情嗎？

坐在床上，我翻開泛著淡淡木漿味道的本子。熟悉的雋秀筆跡出現在眼前，讓我似乎能想象得到媽媽倚坐著，握筆寫字的樣子……

“今天，是我入院的第三十天，也是那個人的生日，那個我曾經愛過，恨過，被他寵過也拋棄過的人的生日。

為什麼直到今天我仍舊忘不了？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到……”

“看著冰帝的介紹圖冊，我才知道我的女兒讀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學校。聚集了大財團的少爺小姐，全國第一的貴族學校，像我們這樣貧寒的家境，平日裡小夙她究竟要忍受多少異樣的目光？本就承擔了生活重壓的她怎麼可能在這種學校交到朋友，感到快樂呢？

可是她仍然笑著和我說大家對她都很好，她過得很好，不用為她擔心……

我真的恨死自己了！恨死我這個一點也不稱職的母%e4%ba%b2！……”

“今天，我拜托護士買了本《夜華紀》。

在看到小夙畫的那些插畫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被掏空了。

這樣陰鬱無望的畫，是我的女兒畫出來的。

作為畫者的我，再清楚不過，一個人的畫是最能貼切準確的表現她的內心世界的。這樣的憂傷，這樣的無助，就是我女兒的心情……”

“入院以來，小夙和我說得最多的就是她過的很好，不必擔心。讓我看到最多的就是她的笑臉。然而，每次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每次看到她的笑容的時候，我的心真的很痛！

我希望聽到她訴說心裡的煩惱，希望她把真實軟弱的那一麵呈現出來，而不是把苦痛和淚水都咽進自己的肚子，編造出所謂的朋友，假裝過得很開心，來安慰她病床上的母%e4%ba%b2……”

“我是……累贅……”▼思▼兔▼網▼

“小夙，媽媽什麼都不求。真的。

生命對我而言已不重要了。

媽媽隻想你過得好，想你從心底綻放出笑容。

小夙……小夙……

答應媽媽，要開開心心的生活下去，好嗎？

……”

捧著本子，看著這些被淚水打濕模糊的文字，我，泣不成聲。

媽媽……我的，媽媽……

清風乍起，吹皺那窗邊水藍色的窗簾。

chapter 55

站在隔壁病房門口的時候，正看到幸村如往常一樣站在窗前，平靜的看著外麵的綠樹池塘，一點也沒有將要走入手術房的恐慌和無措。

他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看著我，“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我點點頭。

“葬禮是在下個禮拜吧？”他坐在床上，“那個時侯我應該還在住院觀察，看樣子是參加不了了。”

“幸村……”我抱著媽媽的那些本子，在他身邊坐下。再過一兩個小時，眼前這個男孩就要被推進手術室，那個可能重塑也可能終結他生命的地方。

“彆擔心，手術一定會成功的。”這樣的話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隻是把頭輕輕搭到了他的肩上。

耳邊響起他的兩聲輕笑，他說：“彆擔心，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我愣住。

“一直以來，靜藤都用你的笑容鼓勵著我，用你的堅強激勵著我。是你告訴我什麼是希望，什麼是堅持。有你這個朋友，我真的很幸運，也很幸福。靜藤，謝謝你。”

“其實原本，我是想用自己的手術也來鼓勵一下靜藤，讓你看看我對生命和生活所做出的努力，想給你一些力量能繼續走下去，不過……”

他雙手握著我的肩，和我麵對著，鳶藍色的眼睛泛著柔和的光，“已經不需要了。因為有人已經比我做的還好了。所以靜藤，不用在這裡陪我了，去到他身邊吧。”

“忍足君，還有%e7%a9%b4戶君，”幸村衝門口一聲輕喚，“可以送她去嗎？”

我猛然回頭，這才看到忍足和%e7%a9%b4戶正站在門口。

“我是沒有問題。”忍足說著把目光轉向%e7%a9%b4戶。

%e7%a9%b4戶靜靜地看著我，沒有了原來的掙紮和痛苦，“忍足家的車就在大門口，現在趕去的話也許還能看到他的比賽。”

望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剛剛得知%e7%a9%b4戶心思的時候，母%e4%ba%b2去世的噩耗又接踵而來，讓我根本無暇去思考和麵對。如今，心裡充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