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舒了口氣，終於，完成了。

紛飛的櫻花，滿眼的落紅，這是我對這個春天的詮釋嗎？

算了，不想這些。這幅畫，這幅傾儘了我一個月心血的《紛飛》，無論如何，一定要中，對於那一百萬，我勢在必得！又或許說，我是沒有退路。隻有中，必須中！

我把畫筆放在燃料盒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這時才注意到旁邊站著一個人。

明顯覺得自己的心在看到他的笑顏時猛地跳了一下。“不二君？什麼時候來的？”

他笑著走近幾步，“也沒有多長時間，見靜藤你畫得認真，就沒上前打擾。”

雖然每次看到他的笑都會覺得心裡暖暖的，不過似乎在那天晚上之後，感覺有點不同了。像是總在期盼看到他輕翹的嘴角，然而真看到的時候又有些緊張。

“今天該有比賽了吧？”我隨口問道。

他點了點頭，“是啊，所以趁著還沒比賽先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他笑了笑，“雖然不是冰帝的比賽，靜藤今天會來嗎？”

我拿著染料盒的手輕微一抖。

想去。

我清楚的聽到了自己心裡響起的聲音。

“靜藤上午還有工作呢吧，看我，有些強人所難了呢。”他仍舊是笑著，不過藍眸中卻滑過一絲失落。

“不會，”這兩個字忽然%e8%84%b1口而出，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呃……”我支吾著低下頭，“的確是要去發傳單的，不過晚一會應該沒什麼問題。”我笑著對上他清澈的眸子，“我會去的。不二君要好好加油哦！”

“一定會。”

明媚的陽光輕灑在這張俊逸的臉上，那笑容讓我一時間無法將視線移開，隻想這麼安靜的看著。仿佛隻要看著，就會覺得溫暖，就會安下心來。

“好美的櫻花，”他的目光停留在麵前的畫上，“真是看了靜藤的畫才知道東京的櫻花原來是這麼美的呢。”

我一邊收拾著染料和畫筆，一邊微笑著說：“讓不二君見笑了，隻不過是一幅要參賽的畫罷了，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好的。”

他仍是看著畫，過了一會側轉過頭看向我，“靜藤喜歡畫畫嗎？”

我一窒，片刻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我喜歡畫畫嗎？我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媽媽原來是一個繪畫老師，所以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我畫畫了。我也像是繼承了媽媽繪畫方麵的天賦，國小就獲過很多獎。後來，爸爸走了，媽媽一病不起。我拿著過去的獎狀和自己的畫作到雜誌社去應征。從那時起，繪畫不過是我的一種生存手段罷了。每一次的構圖。每一次的提筆，每一次的調色都是為了錢。

從沒考慮過，我喜歡畫畫嗎？

不二靜靜的看了我少許，手中夾著一張紙攤開在我麵前，“這是靜藤的畫吧？”

我伸出手接了過來。熟悉的風格，簡單的線條，是我不久前丟的插畫。

他微微仰起頭看向天空，輕輕開口：“真沒想到一直喜歡的畫者竟然就在身邊。剛看到畫的時候還當真嚇了一跳呢！”

“對，對不起。”我小聲說道。

“靜藤為什麼要道歉呢？每個人都有一兩件不想讓彆人知道的事嘛。”絲絲暖風將他的頭發揚起。他把目光從空中收回重新落到我身上，俊顏上不再有那與世無爭的笑，“可是，我想知道，畫中缺少的東西，靜藤找到了嗎？”

背著畫板，站在十字街口，不二的問話仍在我耳邊回蕩。

他今天問了我兩個問題，我卻一個也不能回答。我並不知道，那些畫裡少了什麼，也不知道，我究竟喜不喜歡畫畫。

或許不隻是畫畫，還有做蛋糕，發傳單，送報紙，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隻是為了錢。甚至連坐在教室裡聽課學習，也隻是為了獎學金而已。

田中在負責著她喜歡的班級事務，鳳在打著他所熱愛的網球，小金在吃著他喜愛的食物玩著他感興趣的東西，白石在領導著他所珍視的球隊走向全國……

而我呢？我所喜歡的事是什麼？所討厭的事又什麼？每天，每刻，每分，每秒，我隻是機械的，空洞的做著每一件事。

手中捏著的畫紙被風吹的哢哢作響。手一鬆動，畫紙翻著身，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遠離我，飛騰著越過麵前的信號燈，消失在聳立的高樓之中。

缺少的東西……

我訥訥的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為什麼覺得那裡好空？為什麼覺得裡麵似乎什麼都沒有？

愣愣的邁出腳，還是要向前走嗎？可是，前麵是哪裡？我又是要走去哪裡？

“小心！”

胳膊忽然被什麼人一把抓住，拽回道邊。背上的畫板被這樣猛的一甩，%e8%84%b1離了我的後背，飛到了馬路中央。一輛公車飛馳著駛過，輪子徑直從%e8%a3%b8露在外麵的我剛完成的畫上軋了過去。

畫板破碎的聲音分外刺耳。還有，那畫上一排車輪的印記毫不留情的殘忍的刺著我的雙眼，痛得我忘了該怎樣行動，該怎樣麵對，該怎樣承受，該怎樣呼吸。

我的畫，我畫了整整一個月的畫，我要贏得一百萬元獎金的畫，在要上交的前一天，在我的麵前，毀了。

chapter 18

眼前，好黑……

是誰在敲門？

不要吵了，讓我一直睡下去吧。

不想醒來，不想起床，不想工作，不想上學……

我不清楚是誰把我拉回人行道的，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

當我清醒的時候，已經是星期二的早上。而我，睡了整整兩天，什麼都沒吃，什麼都沒做，隻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蜷縮成一團。

不行，不能再這樣躺下去了，還要去上學，晚上還要去打工，要起來。

畫就算沒被毀，也未必能評得上特等獎，不是嗎？就算是現在被毀了，不一定又舉辦了什麼比賽的獎金是兩百萬呢！總會有辦法，不是嗎？

我一遍遍的對自己說著，一遍遍的說著，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不就是一百萬嗎？沒什麼了不起……

可是，

為什麼，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為什麼，枕頭被打濕了大片？

為什麼，想這樣睡過去，永遠都不再醒來？

為什麼？

為什麼……

我把書包整理好，走出家門。星期日什麼工作都沒有做，報紙兩天都沒送了，還曠了一天的課，我還真是糟糕透頂了！看樣子隻能先去學校，用生病來向老師解釋了，然後再給各個老板打電話道歉，希望不會因此被fire掉。

木然的抬%e8%85%bf，邁步，前進。道旁服裝店的玻璃櫥窗映出一個人的影子。我停下了腳步，轉過來和她麵對著麵。

她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她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她紫色的眼睛空洞無神。她現在一點生氣也沒有。她就像一個木偶一樣。

木偶？

是了，她是一個木偶。每天每天，被線拉扯著。有一段時間，還曾滿心歡喜的以為拉著她的線斷了，她可以自己選擇路去走了。可是她錯了，完全錯了。那不過是上帝和她開的一個玩笑。他帶著她到天堂的門口走了一圈，然後又一把將她推到了地獄的火海。

生活的確是場惡作劇，它把期冀送到你麵前，並沒有把它丟到了大海，而是在你麵前，將它撕得粉碎。

“靜藤！怎麼了？你是生病了嗎？怎麼昨天一整天都沒來啊？”田中一下課就一臉擔憂的衝到我身邊。

“哦，是有點小病，不過已經好了。”我微微笑著，輕聲回答。#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真的沒事了嗎？”鳳也探過頭來，“我和%e7%a9%b4戶學長放學還到你家去了，不過怎麼敲都沒人應。”

“是嗎？”我吐了吐%e8%88%8c頭，“真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對了，下堂是化學課了吧，田中，我們去搬器材吧！”

“不用了，靜藤不是病才好嗎？我自己就可以了。”

我站起來一把挽住田中的胳膊，“都說了我沒事了！走吧！一起去一起去！”

抱著一摞大小依次套在一起的玻璃杯，有一句沒一句的和田中聊著。這樣沒有絲毫變化的生活，讓我漸漸以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又或者，是我自己，又回到了一個月前的那個起點。

走過網球場的時候，身邊的田中忽然像被什麼刺激到了，一邊蹦著一邊大叫：“哦！對了！靜藤！你今天遲到了，還不知道冰帝出了個爆炸性的大新聞哦！”

我忙把懷中的杯子向邊上挪了挪，“是什麼大新聞啊？”

“喂你彆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好不好？真的是……”

“你來了？”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我麵前，也打斷了田中激動得不能自已的獨白。

“嗯，”我笑著點點頭，“%e7%a9%b4戶學長日安。”

“%e7%a9%b4，%e7%a9%b4戶學長，日……日安。”田中瞬間像被潑了冷水一樣，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他皺著眉低下頭，伸手接過我懷裡的器材，語氣很低沉，“我幫你拿。”

“不用不用，”我忙閃躲，“不用麻煩學長，不重的。”

“對不起。”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一愣，手中的東西已然%e8%84%b1了手，被他抱了過去。

他仍舊垂著頭，眼睛直直的看著玻璃杯，“對不起，前天看到你橫穿馬路，想拽你回來的，卻害你把畫給毀了……”

我的大腦瞬息間停止了運作。對，我的畫，毀了……

“沒，沒什麼的。”我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努力的翹起嘴角衝他笑著說：“原來是%e7%a9%b4戶學長拉我回來的，那可真要謝謝學長救了我一命呢！呀！已經到了！”我指著教室的門，保持著笑容，向他鞠躬行禮，“真是多謝學長，又幫我抬東西。”

“這沒什麼。”他小心的把杯子遞還給我，頭扭向一邊，口氣有些生硬，“多注意身體。”

“嗯。”我點了點頭，正準備和田中一起進教室，又被他一聲叫住。

他雙手插在衣兜裡，眼睛閃躲著看向四周，“那個……放學後，來網球場。”

“嗯？”這話問得我滿心疑惑。去網球場？為什麼要去網球場？

他把左手抽出來放在眉心處輕輕點著自己的額頭，聲音輕得仿佛在自言自語，“哦，看樣子你還不知道。”

“%e7%a9%b4戶學長？”我小聲叫著他的名字。他的話的確讓我越聽越糊塗了。

他忽然放下了手，看著我的雙眼，“記得去看公告欄。”話剛說完，他的臉頰又泛起兩片紅雲，重重的出了口氣後扭頭快步走開。

公告欄？為什麼要去看公告欄？

“靜藤……”田中原本就呈圓餅狀的臉忽然被無限放大出現在我眼前。

我一下子跳到一旁，懷中成摞的玻璃杯隨著我身體的震顫發出乒乓碰撞的聲音。我衝田中喊道：“喂！田中慧同學！你不要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