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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45 字 3個月前

李拓也怒了,眼睛血紅。“我的命是你留下的麼?為了皇位,兄長你也殺得了;為了鏟除異己,弟弟你也舍得送入蘇州那個賊黨的虎口。你手底下,本就血流成河了。真是可憐,為了保住你的寶座,你做的可謂多了。到頭來,不過證明了你自己不是這塊料,為個女人頹廢成這樣,若是龍晟,難道會……”

這話真真正正地打到了龍胤的痛處。他一語不發,然而眼睛也血紅了。手腕暗暗使力,寶劍就唰的一聲指到了李拓的喉嚨。

李拓見狀,譏諷道:“還想較量一下麼?幾年前我在你背上留下的印記,還嫌不夠?”

龍胤冷笑一聲,又自案上取下一把劍,丟給李拓,閃電般挺劍向前。李拓暗暗發笑,後退幾步到了庭院中,舉劍還擊。侍衛來救駕,卻隻見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深藍一個明黃,兩股旋風一般,殺得難解難分。

朋月宮。

寢殿內的紫光已是一波高過一波了,排山倒海之勢直撞擊著凝雲的心房,她來回踱著步,心急如焚。看看日晷,下朝已一個時辰了,他隨時可能來。溥暢還未回來,凝雲心知她趕在若熙前麵的機會不大,隻願太皇太後能晚來一刻。

隻怕到時略有差池,就要搭上珍兒和婉依兩條性命。

時間已經太久了……她伸長了玉頸向內殿中望去,卻被光暈了眼,什麼也瞧不見。她心急火燎地左右踱了幾步,如今已是五月,晌午的傲陽炙烤著庭院的石子路。不知覺之間,她已香汗淋漓,輕紗緊貼著纖肩,隻覺炎熱難耐。

雙眸茫然地四下望去,才發現宮門都沒有關上。

朋月宮雖地處偏僻,亦有可能有人聽到聲音過來好奇地向門內張望。她疾步上前,剛要將門合上,右腕卻被一隻枯老卻有力的手抓住了。

凝雲舉目看去,倒吸口冷氣,隻覺脊背一陣陰涼。

是太皇太後,身後跟著若熙和十數名內監宮女,溥暢被一名凶神惡煞的內監緊緊攥著細臂,滿麵的驚慌。

仍是擋不住了啊。凝雲方要啟%e5%94%87說什麼,卻被太皇太後狠狠甩開,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你好大的膽子!”太皇太後喝道。話罷再不瞧凝雲一眼,疾步上前,一行人徑直要走進內殿去。

凝雲一陣心驚,艱難地站起身來,攔在太皇太後麵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拉著她的衣角求道:“不能……不能進去!求太皇太後聽臣妾解釋!”

這時紫光突強,如熊熊烈焰心部最盛的一抹烈熱,幾近成燃。空氣再度灼熱了,珍兒又是一聲痛%e5%90%9f,揪起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太皇太後自然最是心痛焦急,見裙裾仍被凝雲拉著,怒道:“來人!給我拿下這罪妾!”

凝雲知道此時內殿中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若此時受擾,珍兒必死無疑!

眼見兩名氣勢洶洶的內監已撲了過來,她定然站起身來,兩根纖指夾起方才被她收入懷中的玉牌,唰的一聲亮於眾人麵前,弧光一道,竟被紫光染上了些絳暈。

在場者無一不認識此物,紛紛誠惶誠恐地跪下,山呼萬歲。

太皇太後冷笑道:“怪不得你有恃無恐至此,原來是因了這玉牌!路家我且留著,卻不料你這樣來報答!玉牌又怎樣?若是先帝在此,定不會容你對珍兒下此毒手!”

凝雲後退一步,牢牢堵在門口,脊背直挺,眼神冷冽而堅定。

“請太皇太後相信臣妾,此刻若強行闖進去才真是對貴妃下毒手!臣妾絕非危言聳聽!”

太皇太後冷哼一聲,自沒有信她,不是沒見過大陣仗的人,怎麼會被她一個弱女子嚇住?即使那弱女子手中持有玉牌。

她輕翕薄%e5%94%87,聲音森冷而懾人。“本宮撂下這句話——今日朋月宮中,本宮要你們不惜一切救出欣貴妃,一切後果有本宮承擔!”她身後的侍衛俱是她多年心腹,如今聽得此話,便懂了意思。

寒光劃過凝雲的眼睛,四把劍鋒齊齊亮了出來。仍持著玉牌的手在微微顫唞,溥暢袖畔垂下的流蘇都在瑟瑟發抖,絕望的眼神燒著她的心。

紫光仍盛,她還能撐多久呢?

聖澤宮。

數百個回合下來,二人都已氣喘籲籲,汗如雨下了。龍胤的劍鋒再一次架在了李拓的喉嚨上方,他贏了。他喘著氣,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手下敗將。

“複仇的感覺很好。”龍胤咬牙,“反正你的忠心依舊在龍晟那裡,不如朕一劍結果了你……”

李拓一語不發。男子漢大丈夫,要殺便殺,難道要他搖尾乞憐嗎?

“……或者,再留你一次,讓你有生之年看到,朕會是個比龍晟強上百倍的皇帝。”龍胤手腕一動,劍打了個漂亮的螺旋,掉在一邊。他朝李拓伸出手去。李拓遲疑了一下,還是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站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笑,一種新的默契正在形成,既是君臣之間,也是摯交之間。

“謝謝。”龍胤誠懇道。

“謝什麼?我並不曾讓你。”李拓笑道。

“謝的就是你不曾讓朕。”龍胤深深為自己的消沉捏了一把汗,“沒有今天,朕不知道自己幾時才能好。”

李拓笑笑。“這次來,本是有正經事的。既然你好了,我們就來說說正經事。”

走回禦書房,李拓才把“正經事”細細道來。二人談完時已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李拓方踏出正元殿門檻不久,一名內監便袍底生風地跑將進來。龍胤不悅。“什麼事慌慌張張的?”

“求皇上快去朋月宮瞧瞧吧,怕是要出人命了!”

龍胤一懍,想到珍兒仍時好時壞的病情,兼有幾天前那次歇斯底裡的發作,當下起了急,飛步出了正元殿。

此時,李拓剛從正元殿中出來,忽聽得一女子嬌聲喚他。他驚喜地轉過身:“秀殷?”

然而看到那個粉麵含威的女子,他知道自己不僅認錯了人,還說錯了話。

然達琳。

她冷笑道:“駙馬爺果然時時想著秀殷公主。皇兄沒有挑錯人。”

李拓抱拳道:“上次誤會了公主,還請公主原諒。”

然達琳歎氣。“事到如今,我原諒你又怎樣?還不是一切已然來不及了。”她深情地看著李拓,他已經是彆人的丈夫了,然而她對他的感情並沒有減少半分,反而在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增加。“過的好嗎?”

“托公主的福。”

“我才真是自作多情,”見他這樣敷衍,竟無一絲交心之意,然達琳自嘲道,“一心想著,你若不好,我就一刀殺了那刁蠻公主,與你遠走高飛。如今,是我多心了。從此之後我們再無瓜葛,你有嬌妻,我也找個疼我的人嫁掉,卻不好麼?”

李拓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來做什麼。”

“哦?”

“你要為自己謀取一個揮師北上的令箭。”看著李拓的表情,然達琳知道自己猜對了。“不要去!李拓,不要去!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我……我亦不能要求你在乎我的感受,可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即使為她想想,你怎能如以前一樣,一股勁兒的往前衝?”

“公主並不能理解我。”李拓堅定地昂首看著遠方。他對然達琳的真情千分的愧疚,萬分的感激。他亦知道當初她就是為了阻止皇帝派他北上而自請退婚,斷送了她自己的幸福和企盼。

“我隻想你好好的活著。”^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我無福消受公主的好意。今日敢勸公主一句,忘了李拓吧,這世上有更配的起公主的人。”

李拓離去,隻剩下然達琳一人站在黑暗中,流著淚自語道:“我竟為你死了,你也不會為我動半點情吧!真真是個無情之人!偏偏我就是放不下,這可如何是好?”

朋月宮。

侍衛們瞧著路賢妃麵對他們冷冷的劍%e8%88%8c,竟紋絲不動,毫不退縮。太皇太後縱是說一切後果由她承擔,可賢妃手上拿的是真真的煊帝禦賜物,若有衝撞,萬一再生變數,他們誰的腦袋也保不住。因此他們隻虎視眈眈地瞧著,並不貿然上前,隻想象著若能在那如雪似玉的明肌細膚上劃出數道血痕來是何感覺。

太皇太後見他們退縮,心下起急,此時救珍兒心切,竟再不管那許多,當下抽手奪過身旁侍衛的劍,擱在了凝雲的細頸邊。

她仍不退縮。

珍兒痛苦的呻[yín]讓她再無辦法,手舉劍落,眼看已擦到了凝雲的肌膚,卻見一個明黃的人影閃過,將凝雲拉下了劍口。

龍胤。

“這是在做什麼?”

凝雲隻覺頸上火辣辣地痛,溫黏的液體流出,想是劍鋒仍擦破了她些皮肉。一陣顫痛的暈眩,剛剛略微清醒了些,她便要掙%e8%84%b1龍胤的手,仍擋在殿門前。龍胤鐵青著臉,緊緊箍住她的纖腰,強迫她麵對自己。她見太皇太後已要下令人衝進去了,心急地去推龍胤。“你……你快叫他們停下!眾生殿,尚瑾……你見識過的!如今,仍是……快叫他們停下!”

龍胤一怔,立時便明白了發生的事,連忙飛身也擋在殿門前,隻是手裡仍緊緊拉著凝雲。

侍衛們見如今不是一塊“如麵聖”的玉牌擋在麵前,卻是真真的“聖”了,登時不敢再衝,齊齊跪倒在地。

“胤兒!你怎麼被這個女人蠱惑至此!”太皇太後隻覺天旋地轉一般。

三人正在膠著,內殿的紫光終於是點點漸暗了,方才還灼熱的庭院如今仿佛一下清涼了下來。一切重歸靜默,隻聽得珍兒的呻[yín]聲,撥著每個人的心弦。龍胤再按捺不住心中的關切,甩下凝雲急步跑了進去,太皇太後緊隨其後。凝雲拂去頸上仍在洇洇湧出的血,纖指草草一按,便急忙跟在了他們後麵。

趕到了寢殿中,便看到龍胤將仍在昏迷的珍兒輕輕地放在了床上,溫柔地捋過她幾絲淩亂的額發,低聲安慰著什麼。

思緒恍然回到溯機殿的那夜……她當時便也是如此昏睡著,他也這樣抱過她嗎?不記得了,隻記得眼前曾是一片的血光,他%e8%83%b8`前纏了繃帶……是為她受的傷麼?

頸上的傷口仍一跳一跳痛著,她苦笑,果然,你為我流的血,是要我如今還給你的。

救活了珍兒,從此,你便不會離開她了吧。

婉依此時亦鬢發淩亂,妝容不整,被洇洇汗水衝掉了本就淡的胭脂,顯得她更是麵白若棠。見龍胤和太皇太後如今眼裡都隻有一個珍兒,凝雲遞給婉依一個眼色,示意她趁現在離開。

如珍兒有什麼三長兩短,也是她的錯,她的主意,不要再連累一個婉依了。婉依會意,整整衣衫,輕聲走了出去,擦肩而過時對她微微點頭。凝雲一陣歡喜,看來,是成功了。

片刻的工夫,太醫們亦來了。凝雲冷眼瞧著他們裝模作樣的號了脈,大喜地告訴龍胤,貴妃無礙,但癔症是否痊愈還要等她清醒時才知道——仿佛是他們治好了珍兒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