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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02 字 3個月前

,竟掙不開。正是膠著,忽聽一聲怒喝:“夠了!”

凝雲回頭看去,心猛跳了一下。

龍胤。他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直直地走了過來,輕輕掰開了珍兒的手,緊緊握在懷中,柔聲安慰著。珍兒靠在他肩上,一張俏顏上胭脂與淚水凝和在了一起,粘著幾縷長發,紅白的一片,如血般驚著目。

她似乎並沒聽進龍胤的話,仍是瞪眼瞧著凝雲,喃喃自語。“姐姐討厭我……我是野種……”

龍胤回頭,如冷劍般的目光刺著凝雲的心,哪怕隻是那麼一瞬間,也讓她寒徹了骨髓。龍胤吩咐了明霞幾句什麼,看著她們給珍兒潔麵,梳頭,喂藥,重又安置在了床上,掖好被子。凝雲在旁邊呆立著,仿佛龍胤冷冽的目光將她凍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龍胤留戀地瞧了珍兒一眼,又一次與凝雲擦肩而過,幾乎目不斜視。凝雲卻感到腕上一箍,就這樣被他拉出了寢殿。

她知道自己不該來瞧珍兒。珍兒的情況方才穩定,如今又反複了起來。他一定是怪她了,如同從前怪她打破朋月宮中的祭品。她低頭半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隱隱覺出腕上疼痛。

原來他仍是緊緊攥著。她嬌%e5%90%9f一聲,他適才放開,細腕上卻已出了紅印子。

“賢妃瞧見如今的珍兒了。那麼……”

賢妃?多麼生疏的稱呼,今日一遭,她已讓他嫌惡至此了麼?

見她緊縮著纖肩,緊咬柔%e5%94%87,他也心疼了,知道自己嚇到了她。

“雲兒……朕知道你是好心……可你該知道,她如今是輕易便會受刺激的……你怎麼還這般貿然的……”

“臣妾知罪。”她低著頭,秀頷抵到了鎖骨。

出了朋月宮,她再不能抑製隱忍多時的淚,撲到殿門外一棵楊柳旁,失聲痛哭。不錯,龍胤是傷了她的心,但這一次,她不怪他——眼見珍兒的慘狀,她又如何能原諒自己?若皇後和佳妃是罪有應得,那麼珍兒何辜?她變成如今這樣,是誰的錯?

太醫們尚且無法治好她,還有誰能治好她呢?凝雲狠狠咬著自己的指尖,恨不能咬斷十指來彌補心中的愧疚。白皙的指尖被她咬破,鮮血滴出,凝雲茫然地在腰間摸索著絲帕,卻無意摸到了許久前納蘭婉依贈她的那枚香囊。

納蘭婉依。

凝雲一震。

沉香閣。

婉依入宮近兩年,庭院中的植物已是枝繁葉茂了。院中本隻有兩棵高大的梧桐,如今四周生出了低矮圓闊的灌木、花叢,還有數種叫不出名字的奇異玩意兒。凝雲立在院中,竟似一恍之間回到了蘇州的翠幕齋,隻覺江南的輕靈約氣彌漫了滿目,仿佛仙意垂憐,悠然之感輕輕然襲來。

閉眸瞬間,先生溫柔的話語,龍晟陰驁的眉宇,尚瑾和任芙神秘的紫瞳,在耳在目……

眾生殿中那番記憶回湧,雖是苦痛,卻給了她今日的希望。

隻願婉依有尚瑾能力之萬一,便可幫到珍兒……

宮女進去通報許久,婉依終是出來了,見凝雲一臉的焦慮,她那雙紫眸仍是不起一絲波瀾。

“姐姐這是怎麼了?鬢發也亂的,衣衫也亂的……”

“婉依!”凝雲急道,“我……要請你幫個忙。”

婉依蹙了月棱眉,水袖一飄,雙臂便牢牢地抱在了%e8%83%b8`前。“姐姐這個樣子……什麼事這麼嚴重?”

凝雲猶豫了一番,輕啟朱%e5%94%87。“你……一定也有尚瑾的能力,對麼?”

婉依似乎震了震,大概是萬沒想到凝雲口中會說出這個名字。“姐姐你……如何知道尚瑾的?”

凝雲並不想此刻費時講她在蘇州的事,隻沉了一雙靜眸,定定地問道:“你有她的能力,對麼?”

婉依亦是極聰敏的人,見她神色不對,便料不是深究的時候,隻得順著道:“是的。不如尚瑾姐姐那樣強……但巫女……總歸都會一些……”

凝雲定了定神,拉過婉依,走進了內殿。

兩人在內殿中一直商量到入夜。凝雲並不急著回毓琛宮——龍胤本就不會來,今天這麼一鬨,更加不會來了。

想出如此辦法來,皆是因凝雲心中早已含了一份對婉依的信任。幾個月前,她帶著心病體病欲遠走蘇州時,被婉依撞見,她不但沒有告發,還贈了她救命的香囊;幾日前那場傾覆六宮的宮變,若非婉依意外卻及時地趕到瑞安宮,她怕是已經成為佳妃一時魚急撞網的刀下魂了。

如今,想來想去,亦隻有她可能解珍兒的癔症。

“不!”婉依斷然拒絕。

凝雲已預料到她不會輕易答應。婉依素是不願招搖出挑的人,對人情世故也極冷漠,說難聽些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此次是救人一命的事,凝雲又不願拿身份壓她,隻得力勸。

幾番下來,婉依仍是堅決。“姐姐……婉依自是有幸,被納蘭大人收養自民間。如今既入了深宮,隻求安定終老,不為爹娘添任何麻煩。欣貴妃……我何曾識得她是誰!”

她語氣薄涼至此,凝雲知再勸亦是無用。然而她不會就此放棄,婉依一番話已讓她找到了突破點。

“影逐烈陽身去京。琴斷殘今空餘半。春彆三日獨不尋。”她直視著婉依的眼,一字一頓地念出了玉珠鸞宿上的三句字謎。

婉依一驚,長睫頻閃,一瞬間的漣漪掠過深邃紫瞳,已騙不過凝雲的眼。

“如今……你還能說……你不識得欣貴妃是誰麼?”

凝雲不知這個故事有幾成把握打動婉依,但一定要試試看。講述的時候,她儘量不直視婉依的眼睛,生怕被她讀出自己此刻是在編造。

故事講罷,已近子夜了。

“珍兒……原來……她便是那個珍兒……那麼,便算是為了他吧……”婉依喃喃自語片刻,輕輕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古怪。

凝雲離去時,她隻說有些東西需要準備,便黯然掩了門。

三二 寧將心碎不負卿

作者有話要說:奇怪,有人在她的傷口上灑了鹽嗎?怎麼竟痛到如此?原來是因為她堅強,他才離開她,轉向那個柔弱的需要他保護的人。她冷笑了——實在是我錯到如今。左手指尖被血灼的溫熱,右手指尖卻已冰冷了大半天,隻因握著那塊雲紋的玉牌。她這才想起今日的事還未做完,於是輕輕抬手將玉牌遞給了龍胤。

“我知道你終究不肯徇私,又不可能下旨殺她。這玉牌……可免珍兒死罪。”娟眉終展,她該做的都做完了,如今,便隻有轉身離去。

她忍受秀殷公主的怒罵,忍受太皇太後下手毫不留情的劍迫,忍受他冷冷的責備,還請出了這本用以傍身的玉牌。一切的一切,隻為救珍兒,救那個從此要他保護的人。  毓琛宮。

凝雲使桃蕊去延僖宮請來了溥暢,與她商量。凝雲並沒告訴她詳細,隻說起了婉依醫術甚異,或許有太醫們不知道的奇法。初時聞得此法,溥暢頻頻搖頭,一雙純眸寫滿了擔憂。

“姐姐你知不知道,若是成功固然好,但若不成,欣貴妃的狀況,焉知不會更糟呢?”

凝雲顰眉。“你並沒見到她如今的狀況……再糟也糟不過如此了。”

溥暢並不知她究竟用了何法,但素也相信凝雲的心智,故沒有再勸什麼。“那麼……姐姐需要我做些什麼呢?”

凝雲踱了兩步,極力壓著語中的苦悶。“朋月宮中的人都不打緊,容易說動,可如今皇上……是下了朝便去朋月宮的……又因了前日的事,不許我再去朋月宮。可若到時隻留明嬪一人,若有什麼事,她不懂得應付,因此我又是不得不去。所以,我隻需要一人,幫我將皇上拖在聖澤宮中,這樣才有時間……”

溥暢一旦全心全意信了凝雲,便開始極力為她想辦法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此事……我倒有個主意,前些日子聽秀殷說,李拓將軍那裡似乎也有些事情……”

朋月宮。

凝雲攜婉依踏上殿內的石子路時,秀殷公主已等在門前了,俏然獨立,身量比凝雲記憶中似乎又高了些。遠遠一望,鵝黃的雲燕細紗雲肩柔柔貼著香肩,抹%e8%83%b8湛藍的紗緞輕綃訶子,一朵白玉蘭珠繡靈動小巧,通身瞧去,竟是寧靜蘊容。

近處來看,那雙豆蔻時略顯浮淺的入畫眉目,如今也添了柔致的風韻。轉念便想到前些日子鬨的沸沸揚揚的婚事,想秀殷不過十六的似花年華,成婚後真真有了小女人的幾分媚熟。

然而,她素白顏上半點脂粉不施,頭上亦隻盤個簡髻,無珠釵簪飾,隻以兩條縞色絲帶作飾,又斜配一支白菊。凝雲知道,這是在為她的亡後姐姐默默致哀。

秀殷與她,本就不近,如今有潸皇後和欣貴妃兩位姐姐的悲劇,她怕是更加不會%e4%ba%b2待凝雲了。儘管有溥暢從中斡旋,凝雲仍驚異她會幫自己。

婉依在凝雲身後,手裡提了方木的盒子,屈膝施禮道:“嬪妾參加公主。”仍是冷冷的語氣。

凝雲素知婉依如此慣了,隻怕秀殷的傲氣端不住。

秀殷果然回以冷冷的目光,水袖一揚,便越過凝雲,挺著纖背立在了婉依麵前。婉依身量要高過她不少,卻壓不得她淩然的氣勢。

“溥暢以命作保,說你辦得此事,我隻信了她。”秀殷目光似劍一般直射婉依眼眸。“若有半分差池,我要你償姐姐的命。”

話雖是對著婉依說的,凝雲心下卻明白的緊,這是衝她來的。婉依目光仍是遊離,秀殷狠狠的威脅,不能傷她半分。

“嬪妾當儘力。”婉依道。

秀殷這才撤回了威脅的目光,轉頭看向凝雲,冰凍一般的敵視。

“我會按先前說好的做,”見凝雲要道謝,她抬手止住,“你不必謝我,我做這些本不是為你。如今這樣的慘劇,雖不是你害的,一切也因你而起。我是為二哥和姐姐。”

凝雲歎氣,若有機會,隻願她的真心能融化秀殷心中恨的寒冰。

“李將軍……會按我們說的做嗎?”

“我與他說過了。”秀殷答道,“他不置可否。雖不知道原因,但我看的出,他不喜歡二哥,就如同我不喜歡你一般。然而,我覺得自己可以相信他。”

凝雲點點頭,引著婉依欲向寢殿中走去,卻被秀殷攔住了。

“等等……裡麵還有個人,我也是沒有料到……”瞧秀殷一副狐疑的樣子,凝雲有些意外。難道又有什麼節外生枝?

正疑著,一個清亮脆生的嬌聲響了起來。聞聲,凝雲驚的掩口,秀殷不快蹙眉,婉依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三人都聽出了這是誰。

“嬪妾參加賢妃娘娘。娘娘金安。”

暖珠色銀紋百蝶裙袍,搭了淺朱赤的琵琶襟上裳,芳容華林若熙在如今這冷落凋謝的朋月宮庭院中更顯榴花一朵般,芳馨滿體,紅華曼理。

凝雲是